秘鲁北部的丛林里,湿热的空气像浸了水的棉絮,黏在人皮肤上挥之不去。周冲抹了把脸上的汗,手里的长刀劈开挡路的毒藤,藤汁溅在刀鞘上,发出“滋滋”的轻响。他身后跟着五千名朱军士兵,一半穿着从荷兰人手里换来的皮甲,一半还是粗布战袍,每个人的靴底都沾满了暗红色的泥浆——那是被太阳晒透的血。
“头领,前面就是西班牙人的堡垒了。”印加后裔部落首领瓦卡从树上跳下来,他赤裸的上身涂着红白相间的图腾,手里举着根羽毛权杖,“他们的巡逻队刚过去,现在正是换岗的时候。”
周冲顺着瓦卡指的方向望去,密林缝隙里露出一角灰黑色的石墙,上面飘着面绣着黄十字的旗帜。三个月前,他奉朱亮祖之命,带着船队横渡太平洋,在秘鲁海岸登陆时差点被西班牙人的巡逻舰发现,是瓦卡带着族人划着独木舟引开了敌舰,他们才得以潜入丛林。
“你的人能拿下左翼的了望塔吗?”周冲拍了拍瓦卡的肩膀,他的甲胄上还别着朱亮祖亲赐的铜牌,上面刻着“拓土先锋”四个篆字,“那里的弓箭手是最大的麻烦。”
瓦卡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槟榔染黑的牙:“我的勇士能用长矛刺穿他们的喉咙!不过……”他指了指周冲腰间的铁剑,“说好的,拿下堡垒,西班牙人的铁器分我们一半。”
“少不了你的。”周冲从背包里掏出个陶罐,扔给瓦卡,“这里面是五十斤火药,够用了吧?”
瓦卡接住陶罐,眼里闪着光——印加人早就听说过火药的威力,却一直没机会弄到。他吹了声尖锐的口哨,十几个背着石斧的印加勇士立刻围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攥着根浸了油脂的麻绳。
“记住信号,”周冲拔出长刀,刀身在树荫下闪着冷光,“看到了望塔起火,就从正门冲进去!”
瓦卡点了点头,带着勇士们像壁虎一样钻进密林,身影很快消失在藤蔓深处。周冲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士兵,他们大多是从台湾跟着朱亮祖起兵的老兵,脸上刻着风霜,眼里却燃着对财富的渴望——朱亮祖说过,南美遍地是黄金,拿下这个据点,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金锭。
“检查武器!”周冲低吼一声,士兵们立刻举起手里的兵器,有荷兰造的滑膛枪,有明朝样式的长矛,还有人拎着把锈迹斑斑的西班牙长剑——那是上个月伏击巡逻队时缴获的。
没过多久,左翼突然升起一股黑烟,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响,了望塔的旗杆“咔嚓”一声断了。周冲知道,那是瓦卡的人得手了。
“冲!”周冲挥刀向前,朱军士兵像潮水般涌出密林,踩着满地的腐叶冲向堡垒。
西班牙人显然没料到会有袭击,堡垒的吊桥还没拉起,几个穿着板甲的士兵正靠在城门上打牌,骰子撒了一地。周冲的先锋官费聚一箭射穿了一个士兵的咽喉,那人手里的牌散落下来,被风吹得漫天飞舞。
“敌袭!敌袭!”堡垒里响起慌乱的呼喊,穿着红袍的西班牙军官举着指挥刀跑来,却被朱军的滑膛枪打中了胸口,板甲被打穿一个洞,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周冲率军冲到吊桥前,才发现桥板是用铁链固定的。“用斧头!”他大喊着,费聚立刻带着几个士兵抡起斧头,对着铁链猛砍,火星溅在他们脸上,烫得生疼。
就在这时,堡垒的箭楼里突然射出一排弩箭,三个朱军士兵应声倒下,弩箭穿透了他们的皮甲,箭头从后背穿出,带着血珠钉在地上。周冲抬头一看,箭楼里至少有二十个弓箭手,正对着他们放箭。
“火枪队!压制箭楼!”周冲吼道,二十名手持滑膛枪的士兵立刻卧倒,对着箭楼扣动扳机。“砰砰”的枪声在堡垒上空回荡,箭楼里的弓箭手被打得抬不起头,一个倒霉蛋被铅弹击中了脑袋,红的白的东西溅了旁边同伴一脸。
趁着这个空档,费聚终于砍断了铁链,吊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震得尘土飞扬。周冲率先冲过吊桥,一刀劈翻了一个举着长矛的西班牙士兵,矛杆从中间断裂,士兵的惨叫声被淹没在厮杀声里。
堡垒里的西班牙士兵不到三百人,大多是刚从欧洲来的新兵,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有的士兵扔下武器想跑,却被印加勇士用石斧砸碎了脑袋;有的想爬上城墙逃跑,被朱军士兵用长枪从背后捅穿,尸体挂在城墙上晃悠。
周冲冲进堡垒中央的广场时,正撞见瓦卡和一个西班牙神父扭打在一起。神父手里举着个十字架,试图砸瓦卡的头,瓦卡则死死咬住神父的胳膊,疼得对方嗷嗷直叫。
“留活口!”周冲大喊着,一脚踹开神父,用刀背将他打晕。他知道朱亮祖要的是情报,尤其是西班牙人在南美其他据点的位置。
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广场上到处是尸体,西班牙人的黄十字旗被踩在泥里,印加勇士们正兴奋地撬开死者的手指,把戒指和耳环往自己兜里塞。瓦卡举着个从神父身上搜来的银十字架,对着太阳祈祷,嘴里念念有词。
“清点伤亡。”周冲靠在一根石柱上喘粗气,他的战袍被划开了三道口子,左臂被弩箭擦伤,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看看堡垒里有多少粮食和弹药。”
费聚很快回来,脸上带着兴奋:“将军,找到三个粮仓,全是玉米和土豆!还有一间武器库,有五十支火枪和两桶火药!”他指了指广场角落的几个大木箱,“那里面全是银锭,至少有两千斤!”
朱军士兵们顿时欢呼起来,有人已经开始撬开木箱,银锭在阳光下闪着晃眼的光。周冲却皱起了眉——他在堡垒的议事厅里发现了张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十几个西班牙据点,最近的一个离这里只有三天路程。
“瓦卡,”周冲把地图摊在地上,“你知道这个叫‘利马’的地方吗?”
瓦卡凑过来看了看,突然啐了口唾沫:“那是西班牙人的总督府!他们把我们的太阳神庙改成了教堂,还把祭祀用的黄金都运到那里去了!”
周冲的眼睛亮了——朱亮祖交代过,南美之行的首要目标就是黄金,有了黄金,就能从荷兰人手里换来更多的火器。他拍了拍瓦卡的肩膀:“想不想报仇?”
瓦卡的眼睛里燃起怒火,他捡起地上的西班牙军官尸体上的佩剑,狠狠插在地图上的“利马”位置:“我的部落有三千勇士,愿意跟你去!”
就在这时,一个朱军士兵慌慌张张地跑来:“将军,海边发现西班牙人的船队!至少有五艘战船!”
周冲心里咯噔一下,跑到堡垒的了望塔上一看——海面上果然飘着五艘挂着黄十字旗的帆船,正朝着岸边驶来。他知道,这是西班牙人的援军到了。
“快!把粮食和银锭搬到丛林里!”周冲大喊着,“费聚,带一百人守堡垒,用西班牙人的火炮拖延时间!其他人跟我走!”
费聚急了:“将军,那我怎么办?”
“能撑多久撑多久,”周冲扔给他一把钥匙,“这是武器库的钥匙,实在不行就炸了堡垒!我们在密林里等你!”
费聚咬了咬牙,单膝跪地:“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周冲不再犹豫,带着主力和瓦卡的族人,扛着粮食和银锭钻进了密林。他回头望了一眼堡垒,费聚正指挥士兵将西班牙人的青铜炮推到城墙上,炮口对准了海面。
“轰隆隆——”炮声响起时,周冲已经钻进了密林深处。他知道,这次小胜只是开始,要想在南美站稳脚跟,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南京皇城的暖阁里,朱元璋正看着锦衣卫送来的密报,手指在“朱亮祖部将周冲袭占秘鲁据点,斩杀西班牙军两百”的字样上重重敲了敲。旁边的胡大海捧着个青瓷茶杯,茶水已经凉透了。
“这个朱亮祖,倒是会挑地方。”朱元璋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把密报推给胡大海,“南美远离本土,西班牙人又跟咱们没什么交情,他倒是想在那里另起炉灶。”
胡大海看完密报,眉头紧锁:“陛下,朱亮祖这是想两面夹击啊!澳洲那边牵制着朱棣,南美这边要是让他站稳了,将来怕是要从海上包抄咱们的南洋都司。”
“他没那么容易。”朱元璋从书架上抽出一张南美舆图,上面用朱砂标着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据点,“西班牙人在南美经营了几十年,岂是那么好惹的?周冲那点人,不过是小打小闹。”他指着舆图上的秘鲁山区,“你看这里,印加后裔跟西班牙人仇深似海,朱亮祖想利用他们,怕是会引火烧身。”
胡大海还是忧心忡忡:“可万一他真的联合了印加人,弄到了黄金,再从荷兰人手里换了火器……”
“那就让他换。”朱元璋打断他,拿起朱笔在舆图上圈了个圈,“传朕的令,让南洋都司派两艘快船,去西班牙的马尼拉总督府送封信——告诉他们,要是想保住南美,就别让朱亮祖的人活着离开秘鲁。”
胡大海眼睛一亮:“陛下是想借刀杀人?”
“借刀?”朱元璋冷笑一声,“朕是想让他们狗咬狗。朱亮祖想当渔翁,朕就让他变成鱼饵。”他放下朱笔,望向窗外,皇城根的老槐树上落着只乌鸦,正“呱呱”地叫着,“另外,让通事司给葡萄牙人透个信,就说朱亮祖许诺印加人,要把葡萄牙在巴西的种植园分给他们——葡萄牙人跟西班牙人再不对付,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地盘被抢。”
胡大海躬身领命,刚走到门口,又被朱元璋叫住。
“还有,”朱元璋的声音低沉了些,“告诉朱棣,澳洲那边别光守着,该反击的时候就得反击。让朱亮祖知道,他的后院也不是铁板一块。”
胡大海应了声,匆匆离去。暖阁里只剩下朱元璋一人,他拿起那张南美舆图,手指划过太平洋,从秘鲁一直到台湾,最后停在南京的位置。
“朱亮祖啊朱亮祖,”他低声自语,“你以为跑到天涯海角就能安生了?这天下,终究是朕的。”
夕阳透过窗棂,照在舆图上,将“大明”两个字映得通红。
秘鲁的丛林里,周冲正看着瓦卡的族人将银锭埋进山洞。远处的堡垒方向传来阵阵爆炸声,他知道,那是费聚在炸堡垒拖延时间。瓦卡走过来,递给周冲一个黄金面具,面具上镶嵌着绿宝石,正是当初他送给朱亮祖密使的信物。
“周将军,”瓦卡的声音里带着敬畏,“我的神说,你是来帮我们复仇的英雄。我们愿意跟着你,打下利马,夺回太阳神庙!”
周冲接过黄金面具,面具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他望着密林深处,那里的印加勇士们正在打磨石斧,眼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知道,朱亮祖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据点,而是整个南美。
“告诉你的人,”周冲将黄金面具别在腰间,“休息三天,我们去利马。”
瓦卡兴奋地大喊起来,印加勇士们举起石斧响应,呼喊声在密林里回荡,惊起一群彩色的鹦鹉。周冲拔出长刀,对着利马的方向挥舞了一下,刀身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
他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秘鲁的群山之后等着他们。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联军,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