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西陵、长丘已破,楚军铁骑正日夜兼程!
当务之急,是调兵遣将,固守京城,保我大乾江山不失!而不是在这里追究莫须有的罪责!”
他向前一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请陛下立刻下旨,命臣接管京城防务。
调集周边所有可用之兵,征发粮草军械,准备迎敌!迟则生变,京城数十万军民性命,系于陛下一念之间!”
“你……你……” 皇帝被他这番毫不客气、甚至带着命令口吻的话堵得一口气上不来,脸色由红转青。
他指着薄司靳,手指颤抖,还想再骂。
环顾四周,太监宫女们早已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皇帝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孤立无援。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更有力的斥责。
巨大的压力和责任,连同对未知战事的恐惧,终于压倒了他虚张声势的暴怒。
“你……你要如何?” 皇帝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茫然。
薄司靳心中微松,知道皇帝至少在表面上妥协了。
他立刻沉声道:“第一,请陛下即刻明发诏书,通告楚国入侵之事,稳定京城人心,避免再生内乱!
第二,授臣全权,节制京城内外所有兵马,包括禁军、京营及城外驻军,统一号令,布防守城!
第三,开内库,拨发钱粮,征召民夫,加固城墙,准备守城器械!第四,八百里加急,严令沿途州县闭城坚守,同时命各地驻军火速勤王!”
他一口气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皇帝:“陛下,事急从权!请陛下速速决断!”
凌玄知却在这时,从阴影中缓步而出。
他走到御案前数步,对着颓然无力的皇帝微微一揖,声音不高,却清晰得让殿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臣有一言,或可解眼前危局。”
皇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希冀:“国师……有何良策?快讲!”
薄司靳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目光锐利地盯在凌玄知那淡漠的脸上。
凌玄知直起身,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楚国兵强马壮,来势汹汹,连破两城,士气正盛。而我大乾……”
他顿了顿,语气毫无波澜,“京营久疏战阵,各地兵马调动迟缓,粮草转运亦需时日。仓促迎战,胜算几何?”
他转向皇帝,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陛下,强行抵抗,不过是以卵击石。
届时城破之日,玉石俱焚,生灵涂炭,陛下与满朝文武,乃至这京城百万生灵,恐皆难逃劫难。臣夜观天象,亦见帝星飘摇,主……大凶。”
皇帝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越来越白。
凌玄知继续道:“为今之计,与其做无谓牺牲,不若……暂避锋芒,以图将来。”
“暂避锋芒?” 皇帝喃喃重复。
“正是。” 凌玄知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陛下可遣一能言善辩之使臣,携重礼前往楚军大营,陈明利害,表达……归顺之意。我大乾愿去帝号,称臣纳贡,岁岁来朝。
以此,或可换取楚国退兵,保全宗庙社稷,亦免京城一场血光之灾。此乃……舍小而保大,忍一时之辱,换万民之安。”
“归顺?称臣纳贡?!” 薄司靳再也按捺不住,勃然暴怒!他一步踏前,浑身煞气喷薄而出,双目如电,死死锁住凌玄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
“凌玄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要让陛下向敌国屈膝投降,将我大乾百年基业、祖宗江山,拱手让人!你这是卖国!是叛国!”
他猛地转身,对着皇帝,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陛下!万万不可听信此等祸国妖言!
我大乾立国至今,历经多少风雨,从未有过不战而降之君!末将愿以性命担保,只要陛下信任,将士用命,军民同心,京城固若金汤!
楚军远来,补给线长,只要我们能坚守数月,各地勤王之师必至,届时内外夹击,定可破敌!陛下,此时若降,则人心尽失,国将不国啊!”
凌玄知面对薄司靳的怒斥,神色丝毫不变,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识大体的莽夫:“薄将军忠勇可嘉,然,匹夫之勇,于事无补。你口口声声坚守,可曾算过城中粮草能支几日?
可曾想过楚军攻城器械之利?可曾问过城中百姓,是否愿为一场必败之战陪葬?至于勤王之师……”
他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远水,救不了近火。将军熟读兵书,岂不闻‘兵贵神速’?待你所谓勤王之师赶到,恐怕京城早已易主多时了。”
他再次转向皇帝,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低沉:“陛下,社稷为重,君为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此刻忍辱负重,保全实力,他日未必没有重振旗鼓的机会。若执意一战,则万事皆休。陛下,三思啊!”
“妖道!你休要蛊惑圣听!” 薄司靳厉声喝道,他唰地站起身,手已按在了剑柄上,眼中杀机毕露。
“你一个司天监,妄测天机已是僭越,如今竟敢妄议军国大事,煽动陛下投降?!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再敢胡言乱语,惑乱军心,本将先斩了你祭旗!”
“别吵了……都……都给朕退下!容朕……容朕再想想……再想想……”皇上肥胖的脸上充满了纠结。
“薄将军,忠勇可嘉,然则……不识时务,不恤黎民。敢问将军,楚军来势汹汹,连破我两座坚城,士气正盛。
而我大乾,京畿之地,兵力几何?粮草可支几日?民心……又当如何?”凌玄知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