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陛下为敌?” 薄司靳怒极反笑,他猛地跳下战马,厚重的军靴踏在染血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孙全!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薄司靳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杀伐之气。
“这是大乾的子民!不是北狄的蛮兵!你的刀枪,该对准的是外敌,不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你……!” 孙全被他呛得脸色涨红,“薄司靳!你休要胡言乱语!本将是奉旨行事!你再敢阻拦,便是抗旨不遵,形同造反!”
“造反?” 薄司靳眼神如刀,“好!那本将今日就告诉你,什么才叫真正的危机!
耽误了本将禀报军情,贻误了战机,导致山河破碎,你孙全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军情?” 孙全一愣,心头莫名一慌,“什么军情?”
薄司靳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八百里加急!
楚国,已陈兵边境,先锋已破我两座边城,大军正日夜兼程,直扑京城而来!”
“什么?!” 孙全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楚……楚国?出兵了?这……这怎么可能?”
不仅是他,周围听到的禁军官兵,乃至靠得近的一些百姓,都露出了骇然之色。
楚国与大乾素有旧怨,但近年来还算相安无事,突然大举进犯,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怎么?孙统领是怀疑本将谎报军情,还是觉得本将的加急军报,不如你在这里屠戮百姓重要?!” 薄司靳厉声质问,步步紧逼。
孙全冷汗涔涔而下,方才那股“奉旨办事”的底气瞬间消散无踪。
若楚国真的打来了,他在这里跟百姓纠缠,耽误了军国大事,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皇帝的旨意?
在亡国之危面前,皇帝事后追查起来,第一个砍的恐怕就是他这个“不识大体”的蠢货!
“薄……薄将军息怒!” 孙全的气势彻底垮了,连声音都变了调,“末将……末将不知军情如此紧急!这……这……”
薄司靳不再看他那副嘴脸,转身面向混乱的场面,声音洪亮地喝道:“所有将士听令!收起兵器,后退十步!不得再对百姓动手!”
他的亲兵立刻齐声应诺:“是!” 声震屋瓦。
禁军官兵们面面相觑,又看看面如土色的孙全,终于也迟疑着开始后退,收起了刀枪。
薄司靳这才看向惊魂未定、依旧悲愤的百姓,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灼。
尽量让语气缓和一些,却依旧带着军人的铿锵:“诸位父老乡亲!楚国犯境,军情十万火急!本将必须立刻面圣!
你们的孩子……此事容后再议!现下宫门重地,不可久留!本将向你们保证,定会将你们的冤屈上达天听!现在,请你们先行散去,救治伤者!莫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百姓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消息也震住了。
外敌入侵,这比眼前的“童祭”似乎更加迫在眉睫,也更关乎所有人的生死。
一些稍微清醒的人开始犹豫,看着地上受伤的同伴,又看看威严却并未对他们动手的薄司靳,激愤的情绪稍稍冷却。
薄司靳见状,立刻对身后的亲兵副将下令:“王参将!你带人协助安顿受伤百姓,找医官救治!维持此地秩序,不得再生冲突!”
“末将遵命!” 王参将领命,立刻带人行动起来。
薄司靳不再耽搁,深深看了一眼血迹斑斑的宫门和悲恸的人群。
猛地转身,对孙全冷喝道:“让开!本将要即刻面圣!”
孙全此刻哪里还敢阻拦,连忙侧身让开道路,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将军……请,快请!”
薄司靳不再多言,带着几名亲随,迈开大步,朝着深宫疾行而去。
薄司靳一路疾行,所过之处,宫人侍卫皆被其周身凝重的煞气所慑,纷纷避让。
他直奔皇帝所在的正和殿侧殿,甚至等不及太监通传,直接推开阻拦的内侍,闯了进去。
殿内,皇帝刚刚听完凌玄知的“权宜”之计。
骤见薄司靳未经通传、甲胄染尘地闯入,本就未熄的怒火再次腾起。
“薄司靳!你放肆!未经宣召,擅闯禁宫,该当何罪?!” 皇帝拍案而起,怒目而视。
薄司靳却仿佛没听见他的斥责,单膝跪地,双手将一份染着汗渍和尘土的加急军报高高举过头顶。
声音嘶哑而沉重,如同金铁交击:“陛下!八百里加急!楚国大军犯境,连破我西陵、长丘两城!
兵锋直指京城!军情危急,臣不得不闯宫面圣,请陛下速作决断!”
“什……什么?” 皇帝的怒斥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楚国?进犯?这……此言当真?!”
他猛地看向一旁的凌玄知,似乎想从这位“洞悉天机”的国师脸上找到否定的答案。
然而,凌玄知那古井无波双眸中,藏着快要压抑不住的笑意。
“军报在此!边关守将血书为证!西陵、长丘守军殊死抵抗,几乎全军覆没!楚军来势汹汹,绝非寻常挑衅!”
薄司靳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陛下!请立刻下旨,调兵遣将,加固城防,征发粮草!京城……危在旦夕!”
“危在旦夕……” 皇帝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脚步踉跄了一下,伸手扶住了御案。
他接过太监颤抖着递上的军报,展开一看,那熟悉的边关印信,那字里行间透出的血火与绝望。
楚国!那个看似安分了几年、却一直虎视眈眈的强邻!
竟然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
“不可能……怎么会……” 皇帝的手指死死捏着军报,指节泛白。
皇帝猛地将那份染血的军报狠狠掼在地上,双目赤红。
“都是她!都是慕千月那个贱人!迟迟不肯将那煞星孽种交出来,又怎会触怒上天,降下这等灾祸?”
薄司靳看着状若癫狂的皇帝,听着这荒谬绝伦的指责,心头最后一丝对君主的敬畏也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