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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仪仗远去,带走了紫禁城大半的精锐与喧嚣,却留下了一座更显空旷、沉寂,甚至带着几分莫名压抑的宫城。乾清宫东暖阁,这座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严密拱卫的“孤岛”,在秋日惨淡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寂静。

江雨桐拥着一件素锦披风,静静站在半开的窗前。秋风带着寒意卷入,吹动她额前几缕未束起的发丝。她目送着那抹明黄彻底消失在巍峨宫墙的尽头,直到视线被朱红的墙壁阻断,才缓缓收回目光。掌心那枚小小的、装着安神药材的锦囊,被握得温热,棱角硌着肌肤,带来一丝微弱的、真实的痛感,提醒她这一切并非梦境。

“姑娘,窗边风大,仔细着了凉。” 伺候的嬷嬷姓秦,是冯保亲自挑选的可靠人,轻声提醒着,将一杯温热的红枣茶放在她手边的几上。

“多谢嬷嬷。” 江雨桐转身,在临窗的榻上坐下,接过茶盏。温热的瓷壁熨帖着微凉的指尖,却暖不了心头那丝挥之不去的空茫与不安。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静养,等待。可在这危机四伏、主人离巢的深宫,等待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榻边小几,那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手稿,是昨日才送来的《水浒》故事后续。讲的是梁山好汉受招安后,奉旨北征大辽。故事依旧精彩,战阵描写波澜壮阔,英雄豪气不减,可字里行间,已隐隐透出一股悲壮的意味。她知道,辉煌的顶点之后,便是无可挽回的坠落。林锋然在讲述这些时,是何种心情?是早已预知结局的冷静旁观,还是对英雄末路的惺惺相惜?

她拿起最上面一页,上面正写到宋江率领大军,连破辽国数座城池,气势如虹。可她却读出了别样的滋味。这不再是梁山好汉快意恩仇的“替天行道”,而是成了朝廷手中开疆拓土的刀。刀锋所向,固然是敌国,可这刀本身的命运,又能好到哪里去?鸟尽弓藏,自古皆然。

“秦嬷嬷,” 她忽然轻声问,“你入宫多年,可曾见过……陛下发怒?”

秦嬷嬷正在整理床铺,闻言手下一顿,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一丝讶异:“姑娘怎的问起这个?陛下乃真龙天子,性情深沉,天威难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奴婢不敢妄揣圣意。”

很官方的回答。江雨桐知道问不出什么,不再追问,只低头看着手稿上“宋江”二字。那位一心招安、渴望“封妻荫子,青史留名”的梁山之主,在一次次为朝廷征伐时,可曾预见过自己与兄弟们的结局?林锋然呢?他坐在这天下最尊贵也最危险的位置上,每一次决策,每一次用兵,甚至每一次对身边人的信任与怀疑,是否也如履薄冰?

她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何独独钟情于这个故事,又为何在讲述招安之后的情节时,语气中总会带上淡淡的讥诮与无奈。那不是对故事中人的嘲讽,而是对某种无法挣脱的、名为“宿命”或“现实”的枷锁的体认。

“嬷嬷,帮我寻些素净的丝线和布料来吧。” 她放下手稿,对秦嬷嬷道。整日枯坐胡思乱想,不如找点事做。既然他给了她这个暂且安身的角落,她总该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

秦嬷嬷很快取来了针线箩和一些月白、淡青的素缎。江雨桐的女红是幼时母亲所教,后来家道中落,许多衣物也需自己缝补,手艺虽不及宫中绣娘精巧,却也扎实细致。她拿起一块柔软的月白素缎,比划了一下,开始裁剪。心中并无具体图样,只是凭感觉动着剪刀。或许是一件简单的中衣,或许是一个随身的小包……她没细想,只是让手指的忙碌,暂时驱散脑中的纷乱与担忧。

时间在穿针引线中悄然流逝。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入,在光洁的金砖上移动。殿外偶尔传来侍卫换岗时低沉的号令和整齐的脚步声,更衬得殿内寂静。秦嬷嬷安静地守在门边,如同一个没有声息的影子。

然而,这份寂静在申时初刻(下午三点)被打破了。

殿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以及宫女太监恭敬的请安声:“奴婢(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钱皇后?她怎么来了?

江雨桐手中的针线一顿,心脏猛地收紧。秦嬷嬷也立刻挺直了背脊,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快步走到江雨桐身边,低声道:“姑娘,是皇后娘娘凤驾。”

不及细想,江雨桐已放下手中活计,在秦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她身上还穿着素淡的旧衣裙,发髻简单,仅簪着一支普通的木簪,与皇后的凤驾相比,寒酸得不成样子。她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惊疑,垂首敛目,做出恭迎的姿态。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混合着高级檀香和淡淡花香的气息率先涌入。紧接着,在一众宫女嬷嬷的簇拥下,一位身着正红色蹙金绣凤穿牡丹宫装、头戴九翟四凤冠、仪态万方的年轻女子缓步而入。她生得端庄秀丽,眉目温婉,肌肤白皙,只是眉眼间笼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郁色,使得那份温婉中透出几分疏离与倦怠。正是当今中宫皇后,钱氏。

“民女江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江雨桐依礼跪下,伏地叩首。动作牵动了未愈的伤口,带来一丝隐痛,但她纹丝不动。

“快平身吧。你身子未愈,不必行此大礼。” 钱皇后的声音响起,温和得体,一如她给人的印象。她虚扶了一下,自有宫女上前将江雨桐搀起。

“谢皇后娘娘。” 江雨桐站起身,依旧垂着眼,不敢直视凤颜。她能感觉到皇后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审视的重量。

“本宫听闻你为救驾受伤,一直未曾得暇来探望。今日陛下离宫祈福,本宫理当看顾六宫,想起你还在此静养,特来看看。” 钱皇后缓缓走到主位的椅中坐下,姿态优雅。宫女立刻奉上香茗。“看你气色,比之前好些了。太医可曾按时来请脉?用的药可还妥当?”

“回娘娘的话,太医日日请脉,用药皆是上品,民女已好多了。劳娘娘挂心,民女感激不尽。” 江雨桐恭声回答,言辞谨慎。

“那就好。” 钱皇后微微颔首,目光掠过榻上未做完的针线和那叠手稿,在看到“水浒”二字时,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移开。“陛下将你安置在此,也是体恤你伤势,便于诊治。你既蒙圣恩,当好生将养,早日康复,方不负圣意。” 她语气温和,话里的意思却让江雨桐心头发紧——这是在提醒她,记住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安分守己。

“是,民女谨记娘娘教诲。” 江雨桐再次垂首。

钱皇后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了撇浮沫,却没有喝。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茶盏轻碰的细微声响。这种安静带着无形的压力。秦嬷嬷和皇后带来的宫人都屏息静气,垂手侍立。

“陛下……待你很是不同。” 钱皇后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听不出情绪,“本宫听闻,陛下每日政务繁忙,却仍抽空来此探望,甚至还亲自为你寻些杂书解闷。”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叠《水浒》手稿上,“这《忠义水浒传》……倒是别致。只是其中多是草莽豪强、犯上作乱之事,女子观之,恐怕于心性无益。陛下或许是一时兴起,你当有分寸才是。”

这话已是带着明显的敲打与不赞同了。江雨桐感到背脊窜上一股寒意。皇后这是在责备她“蛊惑”皇帝看这些“不合体统”的杂书?还是借题发挥,表达对她这个“特殊存在”的不满?

“娘娘明鉴,陛下仁厚,体恤民女养伤寂寥,方赐下书稿。民女……只是遵旨阅览,不敢有他。” 她将责任推回给皇帝,语气愈发恭顺。

钱皇后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很轻,却仿佛卸下了些许皇后的威仪,露出底下真实的疲惫。“你是个懂事的。这深宫之中,最要紧的便是‘分寸’二字。懂得分寸,方能长久。” 她放下茶盏,对身后嬷嬷示意。

那嬷嬷立刻捧上一个精美的剔红漆盒,打开后,里面是两支品相极佳的老山参和一些名贵的血燕、阿胶。

“这些补品,你留着用。身子是自己的,要好生爱惜。” 钱皇后道,语气比方才真切了些许,“陛下临行前,特意嘱咐本宫看顾后宫。你既在此,本宫自当照拂。缺什么,短什么,或是下人有伺候不周之处,都可使人来回本宫。”

“民女谢娘娘厚赐,一切皆好,不敢劳烦娘娘。” 江雨桐再次谢恩,心中却无半分欣喜,只有更深的警惕与不安。皇后的“照拂”,究竟是善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控?

“嗯。” 钱皇后似乎也无意久留,站起身,“你好生歇着吧。本宫还要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

“恭送皇后娘娘。” 江雨桐与秦嬷嬷等人连忙跪送。

皇后的凤驾如来时一般,仪仗俨然,缓缓离去。殿门重新合上,那股压抑的檀香气却久久不散。

江雨桐缓缓直起身,觉得膝盖有些发软,后背竟出了一层薄汗。秦嬷嬷上前扶她坐下,低声道:“姑娘莫要放在心上。皇后娘娘掌管六宫,过问一声也是常理。”

常理?江雨桐心中苦笑。皇后的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既展现了正宫娘娘的“大度”与“关怀”,又明确划清了界限,敲打了她这个“不合规矩”的存在。那关于《水浒》的话,更是意味深长。她在提醒自己,皇帝待她的“不同”,是逾矩的,是可能引来祸患的。而那最后的补品和“照拂”,与其说是恩典,不如说是一种宣告——你在我眼皮底下。

她走到榻边,看着那叠《水浒》手稿,忽然觉得有些刺眼。皇后说得对,这书中的世界,离这深宫的规矩太远。那些“替天行道”的豪情,“忠义两全”的奢望,在这里,或许本就是不合时宜的梦。

“嬷嬷,将这些手稿……先收起来吧。” 她轻声道,忽然没了继续翻阅的心情。

“是。” 秦嬷嬷依言将手稿仔细收起。

江雨桐重新拿起针线,却再也无法静心。皇后的到来,像一阵寒风,吹散了她这几日勉强维持的平静假象。她再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无依无靠,身份尴尬,置身于天下最富贵也最凶险的漩涡边缘。皇帝的庇护固然坚实,可他毕竟不能时刻在侧。如今他离宫,皇后便是这后宫名义上的主人。今日的“探望”,是示好,是审视,还是警告的开端?

她不由自主地抚上怀中那枚锦囊。他此刻,应该快到西山了吧?那里,是否真如他所料,潜藏着致命的危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能否护他周全?

种种思绪,如乱麻般纠缠。直到晚膳时分,她依旧有些心神不宁,只用了小半碗清粥便搁了筷子。

夜色,如期降临。乾清宫各处早早燃起灯火,侍卫巡逻的密度明显增加,甲胄摩擦和脚步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东暖阁内外更是灯火通明,值守的侍卫和太监瞪大眼睛,不敢有丝毫懈怠。

秦嬷嬷服侍江雨桐洗漱后,为她放下帐幔,熄了内室的大灯,只留一盏角落里的长明小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

“姑娘早些安歇,奴婢就在外间守着。” 秦嬷嬷悄声说罢,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江雨桐躺在柔软的锦被中,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睛,望着帐顶模糊的绣纹,耳边是远处隐约的更鼓声。一更……二更……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逐渐模糊,将要被睡意攫住时——

“叮……”

一声极轻微、极飘忽的铃声,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又仿佛就在殿宇的飞檐翘角之间,幽幽地、断断续续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江雨桐浑身一僵,睡意瞬间飞散,血液几乎凝固。她猛地睁大眼睛,侧耳倾听。

“叮铃……叮……”

又来了!是幻听吗?不!那声音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与皇帝离宫前那夜听到的,一模一样!阴冷,诡谲,带着不祥的意味!

铃声只响了几声,便消失了,快得让人怀疑是否是错觉。但江雨桐知道,那不是错觉。敌人没有离开!或者,还有另一股势力,潜伏在宫中!在皇帝离宫,守卫看似最严密也最紧张的此刻,这铃声再次响起,意味着什么?

她拥着被子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脚冰凉。外间传来秦嬷嬷压低的、警惕的询问声:“何人在外?” 以及侍卫迅速跑动、低声呼喝布防的声响。显然,他们也听到了!

然而,一番轻微的骚动和搜查后,外面重归平静。显然,和上次一样,一无所获。

“姑娘,没事了,许是风声。您安心歇着。” 秦嬷嬷在帐外轻声安慰,但她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风声?江雨桐缓缓躺下,攥紧了被角。那绝不是风声。这深宫之中,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多少杀机?皇帝在西山应对明处的陷阱,而她所在的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乾清宫,难道就真的安全吗?

后半夜,她再无睡意。睁着眼,在昏暗与寂静中,等待着天明,也等待着未知的变数。怀中那枚锦囊,被她紧紧攥在掌心,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最黑暗的那一刻。外间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叩门声,以及秦嬷嬷与某人压到极致的耳语。

片刻后,秦嬷嬷举着一盏小灯,脚步又轻又快地走进内室,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紧张与困惑的神情。她走到榻边,低声道:“姑娘,方才冯公派人从西苑夹道那边,秘密递进来一样东西,指名要交给姑娘。说是……一个在那边做洒扫的哑巴小太监,清早在一处极为偏僻的、通往废井的碎石路上捡到的。”

江雨桐的心猛地一提:“何物?”

秦嬷嬷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普通青布包裹的小物件,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没有书信,只有两样东西:一枚用红线系着的、已经干枯发黑的不知名草叶,叶片形状奇特,边缘呈锯齿状,隐隐散发着一股极淡的、类似檀香又混合着腥气的古怪味道;以及,一块巴掌大小、边缘被烧焦的深蓝色丝绸碎片!

江雨桐的目光瞬间被那丝绸碎片吸引。那颜色,那质地……与她记忆中大火那夜,窗外惊鸿一瞥的深蓝色衣角,何其相似!而更让她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那焦黑的边缘内侧,用金线绣着的、已被火燎得残缺不全的纹样——缠枝莲纹!与皇后今日衣袍上,那作为衬里的、若隐若现的纹路,风格极为接近!不,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皇后所穿乃是正红外袍,而这碎片是深蓝底色!

而在那缠枝莲纹的间隙,焦黑与污渍掩盖下,似乎还有一个更小的、极其模糊的符号残留……看那扭曲的笔画结构,竟与那诡异的“癸”字有几分神似!

干枯的诡异草叶,深蓝色缠枝莲纹(近于皇后衣物纹样)的焦黑丝绸碎片,疑似“癸”字符号……

秦嬷嬷不识字,更不识“癸”字符号,只觉这布料不凡,那草叶古怪,低声道:“冯公的人说,那小太监又聋又哑,但眼力极好,认得这是好东西,不敢隐瞒,又怕经过他人之手有失,才寻了机会悄悄递给咱们这边的人。姑娘,您看这……”

江雨桐死死盯着那碎片,脑海中闪过皇后温婉却疏离的脸,闪过她那身华贵宫装,闪过她提及《水浒》时那抹不赞同的眼神,闪过她“照拂”的话语……又想起那夜窗前深蓝色的衣角,想起诡异的铃铛,想起“癸”字符号代表的邪恶与阴谋……

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窜入她的脑海,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不会的……皇后是中宫之主,母仪天下,怎会与那等邪祟之事有牵连?可这布料,这纹样,这出现的时机和地点……

“这东西……” 她声音干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嬷嬷,此事还有谁知?”

“除了那哑巴小太监,便是冯公派来递东西的心腹,再无旁人。冯公的意思,是让姑娘看看,可有什么关隘。” 秦嬷嬷低声道。

江雨桐明白冯保的用意。皇帝离宫,冯保要坐镇全局,这等不明所以却又可能隐含线索的蹊跷事,交给她这个“局内人”参详,或许能有发现。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焦黑的丝绸碎片,凑到灯下仔细辨认。除了缠枝莲纹和那疑似“癸”字的残痕,在碎片另一角,还有一点极不起眼的、暗红色的污渍,似是……血迹?还是朱砂?

而那枚干枯的草叶,她从未见过,但那股混合的古怪气味,让她莫名心悸。

“嬷嬷,将这两样东西,用油纸仔细包好,妥善藏起。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她沉声吩咐,心中已有了计较,“另外,劳烦嬷嬷,设法悄悄打听一下,皇后娘娘宫中,近年可有宫女太监,特别是负责浆洗、服饰的,非正常亡故或失踪?尤其是……喜好穿深蓝色衣物,或与香料、药材打交道的。”

秦嬷嬷闻言,脸色微变,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郑重地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奴婢晓得轻重,这就去办。”

秦嬷嬷将东西收好,悄声退下。江雨桐独自坐在昏黄的灯光里,手中仿佛还残留着那焦黑丝绸冰冷粗糙的触感,鼻尖萦绕着那草叶诡异的腥檀气。

皇后的脸,深蓝色的衣角,癸字符号,子夜的铃声,西山未知的凶险……无数线索碎片在脑海中翻腾,却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图景。但她隐隐感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另一重更隐秘、更危险的黑暗边缘。

她忽然想起那叠被收起的《水浒》手稿。宋江一心招安,以为归了“正道”,却不知庙堂之内,倾轧更烈,杀机更深。她此刻,是否也像那误入更深迷局的棋子?

目光落到枕边,那里除了她自己的小锦囊,还静静躺着皇帝留下的那枚略大一些的锦囊——他今早起身更衣时,似乎嫌放在怀中碍事,顺手放在了枕边,后来匆忙间竟忘了带走。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拿过那枚锦囊。明黄色的缎子,绣着龙纹,是御用之物。里面鼓鼓囊囊,除了她放的安神药材,似乎……还有别的?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拉开锦囊的抽绳。除了药材的清香,还有一种极淡的、熟悉的墨香。她将手指探入,触碰到了一个卷成小卷的、质地柔韧的纸片。

她的心狂跳起来。取出纸卷,展开。上面是熟悉的、力透纸背的朱批字迹,只有寥寥数语:

“宫中若遇急难,或见异常之物,可执此锦囊,往西苑琼华岛‘澄晖堂’后第三块松石下,有朕留给你的人。阅后即焚。珍重。”

没有署名,但那笔迹,那语气,毫无疑问是他。

他早就料到宫中可能不安宁?早就为她留下了后路和接应?这“留给你的人”,是谁?是冯保也不知道的暗棋吗?

江雨桐握着这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纸条,看着那“珍重”二字,只觉得眼眶猛地一热。他身在险地,却仍为她做了如此安排……

没有迟疑,她将纸条凑近灯焰。火苗舔舐纸角,迅速蔓延,将那些字迹化为灰烬。她看着最后一点火光熄灭,将灰烬小心地揉散。

手中,只剩下那枚明黄的锦囊,和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天,快亮了。而新的一天,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

(第四卷 第2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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