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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一块被墨汁浸透的厚重绸缎,从天空缓缓垂落,将永安州的驿馆裹得严严实实。

大部分房间的灯火早已熄灭,黑暗如同潮水般漫过窗棂,只有零星几盏还亮着 —— 西侧的杂役房留着一盏豆大的油灯,昏黄的光透过破旧的窗纸,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方便起夜的杂役;

而陈则宏的房间,那扇朝东的窗户还透着橘黄色的光,像黑夜里孤悬的星子,固执地对抗着无边的黑暗。

庭院里的桂树在月光下舒展着枝叶,银白色的月光穿过细碎的叶片,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风一吹,细碎的花瓣簌簌落下,铺成一层浅浅的白,踩上去会发出细微的 “咯吱” 声。

微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拂过树叶,发出 “沙沙” 的轻响,与远处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咚 —— 咚 ——”,两声绵长的梆子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像两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又很快消散,清晰地宣告着,已是三更天了。

陈则宏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叠流民村落的农桑记录。

纸张是粗糙的草纸,边缘有些毛躁,上面的字迹是他用狼毫笔一笔一划写的,每个数字都格外工整。

他手里握着那支狼毫笔,笔尖悬在纸上,却没有落下 —— 不是走神,而是在逐字逐句地核对每一个数据:

东村落播种麦种三百二十亩,出苗率八成,其中有二十亩因土壤贫瘠,需要额外补种;西村落领过冬草药的流民共八十七户,其中十二户是孤寡老人,需要额外的棉衣补助;南村落有十五个孩子到了入学年龄,得联系私塾先生,看看能不能减免学费……

这些数字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的家庭,是一张张期盼的脸,容不得半点差错。

桌上的油灯跳动着,灯芯偶尔爆出一点火星,“噼啪” 一声轻响,打破短暂的寂静。

灯光将他的影子映在墙上,时而被拉得很长,投在整面墙上,显得格外孤寂;时而又缩成一小团,依偎在油灯旁,透着几分温暖。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却洗得干干净净,领口也系得整整齐齐 ——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体面衣服,每次处理重要事务时都会穿上。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指腹按压着眼眶,能感受到眼底的疲惫像潮水般涌来 —— 连日来,既要应对张承业、李默的明枪暗箭,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推进审计制度;又要跑遍各个流民村落,统计农桑数据,发放过冬物资;还要兼顾债券发行,跟商户们协商,确保资金能及时到位。

这些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近半个月来,他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眼下的乌青已经很明显了。

拿起桌上的茶杯,杯壁早已凉透,杯底还沉着几片干枯的茶叶。

他喝了一口,茶水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 这是最便宜的茶叶,是他从西市的杂货铺买来的,平时舍不得喝,只有熬夜时才会泡上一杯。

但这苦涩的茶水,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白天在流民村落的场景:

王老汉接过草药时,那双粗糙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眼里满是感激,浑浊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连声道 “陈先生是活菩萨,要是没有您,俺们这些老骨头早就冻饿而死了”;

李寡妇的小儿子,那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拿着红糖时,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得眯起眼睛,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笑,还把糖递到母亲嘴边,说 “娘,你也吃,甜”;

还有几个年轻的流民,围着他请教麦苗防冻的技巧,手里拿着小木棍在地上画着田垄的形状,认真得像学堂里的孩子,时不时提出 “要是下雪了怎么办”“要不要盖点稻草” 之类的问题,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盼。

这些画面像一股温热的泉水,缓缓流过心间,驱散了连日来应对派系斗争的疲惫,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心里的念头:

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能放弃,一定要让流民们过上安稳日子,让永安州的百姓不再受贪官污吏的欺压。

就在这时,“咻” 的一声轻响,像一片羽毛划过空气,却精准地打破了深夜的静谧。

这声音很轻,轻到若不是房间里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几乎会被风吹树叶的声音掩盖。

但陈则宏的耳朵却瞬间竖了起来 —— 他早年曾跟着老师傅学过武术,对这类异响格外敏感,能分辨出风吹草动与人为动静的区别。

心里猛地一凛,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窗外 —— 月光透过窗棂,在窗台上洒下一片银白,照亮了上面堆积的细小灰尘,连落在窗台的桂花瓣都清晰可见,花瓣上的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切看似平静,却让他莫名感到一丝不安,后背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将贴身的衣衫都浸湿了。

他缓缓起身,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像一只警惕的猫。

走到窗边时,手指刚触到冰冷的窗棂,一股寒意顺着指尖传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还没来得及推开窗户,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窗棂的木头缝里,插着一个细长的东西 —— 那东西藏在阴影里,若不是月光恰好照到一点,根本难以发现。

他心里一紧,心脏 “咚咚” 地跳了起来,像要跳出胸腔。

他屏住呼吸,凑近了些,借着月光仔细一看 —— 竟是一枚飞镖!

镖头是铁制的,闪着冷冽的光,像一头蛰伏的野兽,深深扎进窗棂的木头里,只露出一小截镖身;镖尾绑着一根细细的麻绳,麻绳是粗糙的麻线,上面还沾着一点泥土;麻绳上系着一张折叠的纸条,纸条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像一只不安分的蝴蝶,随时要飞走,又像一个索命的符咒,悬在窗前。

陈则宏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胸腔里 “咚咚” 的跳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甚至盖过了窗外的风声。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轻轻碰了碰镖身,能感受到木头被镖头穿透的坚硬触感,也能感受到镖身传来的冰冷寒意。

他小心翼翼地捏住镖尾,指腹用力,缓慢而坚定地拔出飞镖 —— 镖头从木头里脱离时,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像是木头在哭泣,让他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仿佛那镖头不是扎在木头里,而是扎在他的心上。

解开绑在镖尾的纸条,纸条是用最粗糙的草纸做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用手随意撕下来的,纸面上还沾着几点泥土,透着一股仓促与狠厉,仿佛写字的人在写下这些字时,心里满是愤怒与杀意。

他展开纸条,指尖因为紧张而用力,将纸条捏得有些发皱。

纸上用墨汁写着几个潦草的大字,笔画凌厉,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有些地方甚至因为用力过猛,把纸都划破了,墨汁晕开,在纸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

“勿挡财路,速离是非之地,否则后果自负!”

每个字都像一把小刀子,扎在纸上,也扎在陈则宏的心上。

他盯着纸条,指尖微微发凉,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像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 他清楚地知道,这警告比之前的流言和刁难,严重了不止一个等级。

之前的舆论攻击,比如散布 “他是北狄奸细” 的谣言,只是想败坏他的名声,让百姓对他失去信任,从而阻碍改革的推进;

那些明里暗里的刁难,比如李默在清河县让人拦路,张承业在朝堂上故意找茬,也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但这次的飞镖与警告,却直接升级到了人身威胁,冰冷的镖头、狠厉的字迹,都在表明,有人已经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不惜用暴力手段,逼他放弃改革,离开永安州,若是不从,极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纸条末尾没有署名,只画着一个模糊的标记 —— 像是一个歪歪扭扭的 “钱” 字,左边的 “金” 旁写得像一团乱麻,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右边的 “戋” 则歪歪斜斜地挂在纸上,笔画断断续续,像是写字的人故意为之,不想让人认出;

墨汁晕开,让整个标记看起来模糊不清,却让人一眼就能猜到,这标记与 “钱财” 脱不了关系。

陈则宏的指尖摩挲着那个 “钱” 字,粗糙的纸面对指尖产生轻微的摩擦感,也让他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心里瞬间有了判断:大概率是那些因审计制度断了财路的人留下的 —— 或许是虚报账目被查出的官员,他们靠着克扣公款、虚报开支牟利,审计制度让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或许是靠克扣救济粮牟利的胥吏,他们把流民的救命粮倒卖出去,换成银子塞进自己的腰包,而他推行的物资登记制度,断了他们的财路;

更有可能,是背后指使这一切的张承业或李默,他们才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审计制度查出的那些问题,或多或少都与他们有关。

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他在心里快速梳理:张承业曾用从七品主簿的官职拉拢他,许以高官厚禄,被他拒绝后,脸上虽然没表现出什么,眼里却闪过一丝狠厉 —— 他很清楚,审计制度查出了不少江南富商与州府官员勾结的账目,而张承业是江南富商在州府的 “代言人”,那些富商每年都会给张承业送大量的钱财,断了那些富商的财路,等于断了张承业的根基,他完全有可能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动了歹念;

而李默,更是与他有直接的过节 —— 李默的侄子李明,在清河县担任县丞时,克扣流民救济粮多达五百石,被他查出后,不仅被革职查办,还被判了流放,李默本人也因包庇亲属被周大人训斥,甚至差点被罢官,他的利益受损,名声也毁了,对自己的恨意早已摆在明面上,之前散布 “北狄奸细” 的流言极有可能就是他的手笔,这次的飞镖警告,也未必与他无关。

但无论背后的推手是谁,这枚飞镖、这张纸条,都像一个冰冷的信号,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陈则宏: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危险,甚至可能会有生命之忧。

“爹,怎么了?”

隔壁房间的小花被刚才那声 “咻” 的轻响惊醒。

她本就睡得不沉,心里总记挂着白天在厨房听到的消息 —— 王婶说,李长史家的丫鬟昨天去杂货铺买了很多纸和墨,还特意问了 “有没有快干的墨”,她生怕父亲会遇到麻烦,连睡觉都竖着耳朵。

听到动静后,她来不及穿外套,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就跑了过来,睡衣是淡蓝色的,上面绣着几朵小小的梅花,还是去年她生日时,陈则宏亲自定做给她的;头发还乱糟糟地翘着几缕,像一头受惊的小鹿。

推开门,见陈则宏站在窗边,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肩膀微微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脸色在油灯下显得格外凝重,连平日里温和的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她连忙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才我好像听到奇怪的声音,像是…… 像是东西飞过去的声音。”

陈则宏转身,下意识地将纸条藏在身后 —— 他不想让女儿看到这充满威胁的文字,不想让她担心害怕,更不想让她卷入这危险的漩涡。

他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伸手帮小花理了理翘起来的头发,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发丝,能感受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身体。

语气尽量轻松,带着几分刻意的随意:“没什么,刚才好像有只夜鸟撞到了窗户,大概是天黑看不清路,慌不择路了吧。你快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去府衙后院跟周夫人学绣荷包呢,要是没睡好,精神不好,绣错了针脚,周夫人该笑话你了。”

可小花却没那么容易被糊弄。

她自从来到异世就一直跟着陈则宏,最了解父亲的脾气 —— 父亲从来都是沉稳冷静的,就算面对李默的刁难,面对朝堂上的争论,也从未如此失态过。

她盯着陈则宏的眼睛,见他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色;再看他藏在身后的手,指节微微泛白,甚至还在轻轻发抖,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她心里一紧,上前一步,伸手拉住陈则宏的胳膊,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还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

“爹,您骗人。您的手都在抖,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您别瞒着我,咱们不是说好的吗?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一起面对,您不能把我一个人撇在一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能帮您。”

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满是担忧,却没有丝毫退缩,像两颗坚定的星星,照亮了他内心的黑暗。

陈则宏知道,瞒是瞒不住的,也不想再瞒下去 —— 他不能把女儿当成需要时刻保护的温室花朵,她已经长大了,有权利知道真相,也有权利选择是否一起面对。

他心里叹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将藏在身后的纸条拿了出来,递到小花面前,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愧疚与无奈:

“刚才有人用飞镖,把这张纸条射进了窗户。上面的话,是警告我别再推行改革,别再挡他们的财路,要是不听,就会有危险,甚至…… 甚至可能会有生命之忧。”

小花接过纸条,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连纸条都拿不稳,差点掉在地上。她凑到油灯下,逐字逐句地看着上面的字,越看脸色越苍白,像一张白纸,没有丝毫血色;

嘴唇也抿得紧紧的,咬得有些发白,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她的手已经抖得厉害,纸条都差点从手里掉下去。

她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晶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睡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像一朵朵灰色的小花。

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们…… 他们怎么能这样?这是要杀人啊!爹,咱们要不先离开州府吧,去西市继续开杂货铺,虽然日子苦一点,但是安全啊,比在这里担惊受怕强,太危险了,我不想失去您。”

陈则宏轻轻拍了拍小花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睡衣,传递到小花身上,让她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些。

他的语气很坚定,却带着温柔的安抚,像一股暖流,温暖着小花的心:“不能走。小花你想想,咱们要是走了,之前推行的审计制度会怎么样?那些还没查完的贪腐账目,会被张承业、李默压下去,他们会销毁证据,继续克扣百姓的钱财,中饱私囊,以后再也没人敢查他们;咱们发行的债券,没人继续推进,流民们过冬的棉衣、明年的麦种,就都没了着落,他们会在冬天里挨冻受饿,甚至可能会饿死;东村落那些刚出苗的麦苗,没人指导管理,明年春天要是遇到霜冻,就会旱死在地里,流民们一年的希望就都没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桌上的农桑记录上,眼神里满是对百姓的牵挂,还有一丝不容动摇的坚定:“咱们走了,是能保住自己,可流民们怎么办?王老汉、李寡妇,还有那些孩子,他们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把咱们当成救星,难道要让咱们亲手把这希望掐灭吗?咱们不能让他们的威胁,毁掉咱们好不容易为百姓争取到的一切,不能让那些贪官污吏得逞。”

小花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却用力点头,眼神里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强烈的信念取代 —— 那是对父亲的信任,是对百姓的同情,是对正义的坚守。

她的声音虽然还有些哽咽,却带着几分坚定:“爹,我知道了,咱们不离开。可是…… 可是我怕,我怕他们会伤害您,我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别担心。”

陈则宏伸手擦去小花脸上的眼泪,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珍宝。

语气里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坚定:“爹早年跟着老师傅学过些防身的功夫,寻常三五个人近不了身,再说咱们还有情报网盯着,只要多留个心眼,他们伤不到我。”

他拉着小花走到桌边,指着桌上的流民名册,声音放得更柔:“你看,这里记着王老汉家的麦苗补种需求,还有李寡妇家的棉衣尺寸,这些事都等着咱们去办呢。要是爹真怕了,真走了,这些百姓可怎么办?”

小花的目光落在名册上,那些熟悉的名字让她心里的恐惧又淡了几分。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知道了爹,我会跟您一起小心的。明天去府衙后院,我一定仔细听那些丫鬟说话,不管听到什么,都第一时间告诉您。”

“好姑娘。”

陈则宏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满是欣慰,

“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去了就安心学绣荷包,别露了破绽。要是听到什么可疑的,先记在心里,等回来再跟我说,安全最重要。”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个小小的铜哨,递给小花:

“这个你拿着,要是在府衙遇到危险,就用力吹,哨声尖锐,能引来不少人,爹也会尽快赶过去。”

小花接过铜哨,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心里多了几分踏实。

她用力点头:“爹,我记住了。您也一定要小心,晚上睡觉别睡得太沉,要是有动静,我也能醒过来帮您。”

陈则宏笑着应下,又牵着小花去检查她房间的门窗,把窗户的插销插紧,还在门后也放了一张矮凳,跟自己房间的布置一样。

“这样一来,不管哪边有动静,咱们都能及时察觉。”

他拍了拍小花的肩膀,

“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可不能让周夫人看出咱们昨晚没休息好。”

看着小花躺进被窝,盖好被子,陈则宏又在她房间待了片刻,直到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才轻轻带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书桌前的油灯还亮着,那封写给周大人的信静静放在一角。

陈则宏拿起信,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重要信息,才重新放回信封。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细缝,望向庭院深处 —— 月光下,桂树的影子晃动,像藏着无数双眼睛。

他知道,从收到这枚飞镖开始,平静的日子就彻底结束了。

但他没有丝毫退缩的念头,反而觉得心里的目标更清晰了 —— 不仅要推进改革,要让流民过上好日子,还要揪出背后搞鬼的人,让这些用暴力威胁他人的家伙,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关上窗户,重新坐回书桌前,拿起笔,在农桑记录的末尾添上一行字:“明日请老郑加强驿馆周边巡逻,与王掌柜约定每日午后以‘送药材’为号传递消息。”

写完,他将笔放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梳理接下来的计划 —— 既要加快债券发行的进度,确保流民的过冬物资能及时到位;又要盯着审计制度的推进,不能让张承业、李默有机会篡改账目;还要时刻留意身边的动静,防范可能到来的危险。

窗外的风声依旧,梆子声偶尔传来,已是四更天了。

陈则宏睁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疲惫,只有满满的坚定。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但只要身边有小花陪伴,有百姓的信任,有周大人的支持,他就有勇气走下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绝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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