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传来的吞咽声如同闷雷滚过洞窟。
灰白碎片在李重山心口震颤得更剧烈了，那些污浊的灰黑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血管，搏动着，将更多的灰白死气从李重山残存的生机中抽离。他枯槁的身躯又肉眼可见地干瘪了一丝。
柳如丝脸色煞白，一步上前，葬花匕青光大放，净化光晕就要笼罩过去。
别碰！金焱低喝，一把扣住她手腕，他腐烂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凝重，那是污染到极致的死亡碎片，强行净化会引发反噬，李重山的心脉会立刻崩碎。
那怎么办？柳如丝急道。
叶凡盯着那块碎片，又看向井口。吞咽声后，井底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仿佛无数细足爬行的声音，正由远及近，快速上升。某种东西被碎片的共鸣彻底唤醒了，正在沿着井壁爬上来！
必须先稳住李重山，隔绝碎片与井底的共鸣！
叶凡一步踏到李重山身前，双手虚按，丹田内三块碎片虚影与星核同时亮起。暗金、赤金、幽蓝，三色星力交织涌出，在他身前急速勾勒、构建——不再是简单的星域雏形，而是一个更加精密、稳定的三角立体结构！
三角镇封！
三色光幕落下，精准地将李重山连同他心口那块灰白碎片笼罩在内。
光幕内，三股属性各异的星辰本源之力形成循环，强行干扰、压制灰白碎片散发的死亡与寂灭波动。
滋滋滋……
灰白碎片表面立刻腾起灰黑色的烟，与三色光幕激烈对抗。碎片嵌入的心脏部位，李重山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嗬嗬声，但灰白气流从他口鼻被抽出的速度，明显减缓了。
有效！但叶凡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构建和维持三角镇封，对刚刚恢复一些的他来说负担极重，星力如开闸洪水般倾泻。
几乎同时，干涸小井的井口，猛地探出几条粘稠的、由灰黑色寂灭之气与某种暗红色肉质混合而成的触须！触须顶端裂开口器，发出嘶嘶的尖啸，朝着三角镇封的光幕扑来！
金焱冷哼，白金真火化作数道火线激射，精准地缠上那几条触须。火焰与触须接触，爆发出刺耳的灼烧声和腥臭。
触须吃痛退缩，但更多的触须正从井口涌出！
柳如丝百花绫护住叶凡身侧，葬花匕青光扫荡，将零星漏过的、试图绕过火线扑来的细小触须或蚀空虫净化。
快！金焱额头见汗，这玩意儿数量太多了！
叶凡咬牙维持镇封，目光死死盯着光幕内的李重山。在三角镇封的隔绝与刺激下，李重山枯槁的眼皮剧烈颤抖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眼浑浊不堪，几乎失去了所有神采，只有最深处，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属于蛮族战士的执拗光亮。
他看到了叶凡，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微弱的神念断断续续地传出，如同风中残烛：
“……叶……兄……”
“……支路……深处……有……记忆水晶……星帝……留的……”
“……叛徒……叫‘冥花’……他……剥离井心……禁术……”
“……他在……喂……喂那东西……活人……修士……加速……融合……”
“……喂食点……井心……最底层……”
每一个字都耗费他巨大的力气，神念也越来越弱。当说到“最底层”时，他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就在这时，叶凡构建的三角镇封光幕，因为消耗过大，边缘开始出现裂痕！光幕内的灰白碎片似乎感应到压制减弱，猛地爆发出更强的灰黑光芒，剧烈挣扎！
李重山浑身剧震，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回光返照般，用尽最后力气，神念猛地清晰了一瞬：
“……小心……他……能……看到……”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头颅无力地垂落。
但几乎在他生机彻底断绝的同一刹那，那枚嵌在他心口的灰白碎片，忽然停止了挣扎。
它表面污浊的灰黑纹路急速褪色、剥落，露出下方更加黯淡、却隐约恢复了一丝原本土黄色泽的晶体本质。紧接着，碎片自行从李重山的心脏肌肉中脱离，悬浮起来。
没有攻击任何人。它微微调转方向，似乎“看”了一眼叶凡，又“看”了一眼干涸小井深处，然后，化作一道暗淡的土黄色流光，以惊人的速度，笔直地射入了井口！
不好！金焱脸色大变。
那道土黄流光没入井口的瞬间，整个洞窟，不，是整条支路甬道，都猛地一震！
井底深处，那原本窸窣爬行的声音骤然停止。随即，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无比清晰、无比满足、仿佛品尝到无上美味的……悠长吞咽声！
咕噜……
声音回荡，带着令人神魂发麻的愉悦感。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种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轰隆——！！！
以干涸小井为中心，整个洞窟的地面、四壁、穹顶，开始出现蛛网般密集的裂缝！灰白色的、带着浓烈寂灭与死亡气息的雾气，从每一道裂缝中喷涌而出！脚下的地面变得松软、蠕动，仿佛正在融化！
与此同时，井口处，那些原本被金焱真火烧退的灰黑触须，数量暴增了十倍！它们不再尝试攻击叶凡三人，而是疯狂地缠绕、包裹向李重山失去生机的躯体，要将其拖入井中！
这鬼地方要塌了！金焱吼道，真火化作火环暂时逼退涌来的触须。
柳如丝眼疾手快，百花绫卷出，在触须彻底合拢前，险险地将李重山腰间一个鼓囊囊的、沾满血污的兽皮袋子扯了出来。
走！叶凡收回即将崩溃的三角镇封，强忍着星力反噬的眩晕，低喝一声，转身朝着来时的甬道冲去。
金焱和柳如丝紧随其后。
身后，洞窟彻底崩塌的声音如同山崩海啸。无数灰黑触须与蚀空虫从崩裂的岩壁中钻出，潮水般涌来。更可怕的是，整条支路甬道也开始剧烈扭曲、收缩，四壁那种灰白色的“血管”物质疯狂蠕动，要将一切闯入者消化、吸收。
三人将速度提到极致，沿着原路亡命狂奔。
冲出三角缝隙，回到那片空间碎片堆叠的死亡区域时，身后的甬道入口已彻底被蠕动的灰白物质封死、吞噬。远处，第五层空间崩坏的轰鸣与天际裂缝的嘶嚎依旧。
柳如丝摊开手掌，掌心是那个染血的兽皮袋。袋子很轻，她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晶莹、内里封存着一缕不断变幻的暗金色雾气的菱形水晶。记忆水晶。而在水晶底部，还压着一片枯黄卷曲、边缘焦黑、隐约可见古老文字痕迹的兽皮残页。
残页上，用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液，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九钥齐聚……逆献……可得……其力……”笔迹颤抖，与李重山的血印同源，显然是他临死前，用最后力气留下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