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皮符彻底凉透的前一瞬，叶凡锁死了最后那点微弱的方位波动。
东北方，三十里外，那片区域的空间结构已经烂得像件破衣裳。不是简单的崩塌，是无数空间碎片胡乱堆叠、互相切割形成的死亡绞肉场。寻常修士靠近，肉身立刻就会被错乱的空间裂缝扯成几段。
但叶凡胸口那块幽蓝的空间碎片，正传来清晰的、指向那片死亡区域的共鸣。不是指向某个安全点，而是指向那片混乱本身——支路入口，就藏在那堆空间碎片的最深处。
走。
没有废话。三人朝着那片区域疾掠。
越靠近，景象越是诡异。前方大地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过，岩层与沙海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折叠、断裂。一些地方，明明看着是实地，踩上去却直接陷进另一片倒悬的骨山；另一些地方，明明空无一物，走过去却会撞上坚硬如铁的空间壁垒。
空气中飘浮着细密的、肉眼可见的黑色裂缝，如同漂浮的剃刀，缓缓游弋。偶尔有几只形态扭曲、半透明、仿佛由空间本身滋生出的蠕虫状生物，从裂缝中探出半截身子，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溢散的寂灭之气和破碎灵气。
噬空蠕虫。柳如丝低声道，握紧葬花匕。这东西没多少灵智，但躯体能短距离穿梭空间，口器带空间撕裂属性，很难缠。
绕不开。叶凡目光扫过前方那片蠕动的空间乱域。空间碎片堆叠的核心，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兽皮符同源的血气波动，时隐时现。
李重山就在那后面。而且，他留了路标。
叶凡并指，在身前虚划。暗金色的星力凝成一道纤细的线，笔直指向那点血气波动的方位。跟着这条线走，别碰任何看着不对劲的东西。
金焱体表白金火焰升腾，将靠近的零星噬空蠕虫烧得吱吱惨叫，化为青烟。柳如丝百花绫展开，青白净化光晕笼罩三人，驱散那些试图附着上来的、粘稠的寂灭气息。
三人沿着星力细线指引的路径，如同走钢丝般，在错乱的空间迷宫中穿行。脚下时而坚硬，时而虚空，周围景象光怪陆离，上一眼还是骨山，下一眼就变成了倒流的沙河。全靠叶凡以空间碎片共鸣稳定方位，以及那点血气路标的牵引。
行至半途，侧方一片看似平静的扭曲岩壁，突然裂开一张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那不是生物，是空间结构自身撕裂形成的瞬时陷阱！恐怖的吸力传来，要将三人扯入那片永恒的虚无。
金焱怒喝，白金真火化作一道火墙抵住吸力。叶凡则反手一掌拍在身旁一块相对稳定的空间碎片上，借力将三人猛地推向另一侧。柳如丝百花绫如灵蛇卷出，缠住远处一块凸起的骨柱，硬生生定住身形。
险险避开。但那片岩壁巨口合拢的瞬间，爆发出的空间乱流，还是将金焱左肩撕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被乱流卷走消失。
金焱脸色一白，咬牙封住伤口。走！
继续前行。那点血气路标越来越清晰。最终，他们停在了一处极其隐蔽的、由三块巨大空间碎片交错形成的三角缝隙前。
缝隙内部漆黑，深不见底，散发着陈腐与衰败的气息。但在缝隙入口边缘的岩壁上，有一个清晰的、用暗红色血液绘制而成的古怪印记。印记呈山字形，笔画粗犷，带着蛮族特有的战纹风格，血液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散发着微弱但坚韧的生命力波动。
是李重山的蛮族血印。金焱认出，他在燃烧精血留下标记，指向这条缝隙。这血印能存在这么久，说明他一直在用自身生机维持。
叶凡伸手，指尖触碰到那血印。血印微微一亮，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混杂着痛苦与坚持的意念波动——安全，进。
没有犹豫，叶凡率先侧身挤入三角缝隙。柳如丝、金焱紧随其后。
缝隙内部比想象中宽敞，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粗糙开凿的甬道。甬道四壁不再是外界的岩石或骨材，而是一种暗淡的、布满细微孔洞的灰白色物质，触手冰凉，隐隐有弹性，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干涸血管内壁。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陈腐味，以及一种……粘稠的、仿佛无数细小生物在暗处爬行的窸窣声。
小心。叶凡低语，星力在掌心凝聚。他胸口那块空间碎片的共鸣，在这里达到了顶峰。这条甬道，确实是通往星源井废弃支路。
三人屏息凝神，沿着甬道向下。走了约莫百丈，前方出现微光。不是星光，也不是火光，而是一种惨淡的、仿佛磷火燃烧的灰绿色光芒。
光源来自甬道尽头一个较为开阔的洞窟。洞窟中央，果然有一口以青灰色岩石垒砌的干涸小井，井口上方悬浮的那点微弱星光早已熄灭。
而在小井旁边，盘膝坐着一道身影。
李重山。
他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原本魁梧的身躯此刻佝偻着，皮肤紧贴着骨头，呈现一种毫无生机的灰败色。
头发枯槁，脸上布满皱纹，如同瞬间苍老了百年。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如同一截即将燃尽的朽木。
但真正让叶凡瞳孔骤缩的，是他敞开的胸膛。
心窝处，皮肉翻开，没有流血，因为血液似乎早已流干。就在那裸露的、微微搏动的心脏表面，赫然嵌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灰白色晶体！
晶体色泽黯淡，表面布满污浊的、如同血管般的灰黑色纹路。它一半嵌入心脏肌肉，一半暴露在外，正随着李重山心脏那微弱的跳动，发出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吮吸般的“滋滋”声。
每一声轻响，都有一缕极其微弱的、灰白色的气流从李重山口鼻间被抽出，没入晶体之中。
而晶体本身，则散发出一股与叶凡怀中三块碎片同源、却扭曲、污浊、充满了死亡与寂灭气息的星辰波动！
第五块源初碎片！
但这不是纯净的碎片。它被污染了，被改造了，变成了一件不断抽取宿主生机、并与井底深处某个恐怖存在持续共鸣的……寄生毒饵！
似乎感应到叶凡三人的到来，那块嵌在李重山心口的灰白碎片，忽然轻轻震颤了一下！紧接着，干涸小井的井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巨大胃囊蠕动的吞咽声！整个洞窟的地面，也随之猛地一颤！
李重山枯槁的身体随着这颤动晃了晃，灰白的睫毛剧烈抖动，似乎要挣扎着睁开眼，却终究没能成功。
只有一缕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神念波动，从他眉心艰难溢出，飘向叶凡：“快……走……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