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车停在厂区外安全距离，陈默、队长与现场指挥官紧盯着屏幕上无人机传回的热成像画面和厂区结构图。
“信号最后消失点在主厂房，那里结构复杂，易于隐藏，也易于设置陷阱。”现场指挥官低声道，“各小组注意，目标极度危险，可能持有武器（凶器匕首），且具备极强的反侦查和格斗能力。发现目标或郑国锋，优先确保人质安全。”
陈默戴上通讯耳麦，拿起一把配枪。“我和你们一起进去。”
队长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点。”
陈默点头，弯腰钻出指挥车，融入黑暗，跟随一个突击小组，从侧面的一个破损窗口，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巨大、空旷的主厂房。
内部比外面更加黑暗，只有月光从破损的屋顶和窗户投射下几道惨白的光柱，切割开浓重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机油和陈年灰尘的味道。巨大的纺锤、织机投下扭曲诡异的阴影，地上散落着废纱线和零件，每一步都需要极其小心。
突击小组战术队形展开，枪口上的战术手电射出笔直的光柱，在黑暗中交叉扫视。呼吸声在防毒面具下显得粗重而清晰。
“A区清除。”
“b区清除。”
……
汇报声在加密频道里短促地响起。厂房前半部分空无一人。
陈默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异常。他的直觉告诉他，韩冬就在这里。他享受这种与警方对决的终极舞台。
突然，一阵微弱的、压抑的呜咽声，从厂房最深处的某个方向传来，隐约还有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
所有人心头一紧。
“声音来源，东南角，疑似有独立隔间。”无人机操作员汇报。
突击小组立刻调整方向，呈扇形向东南角包抄过去。那里果然有一个用砖石半隔出来的、以前可能是车间办公室或者工具间的独立空间。一扇锈蚀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
呜咽声和金属摩擦声正是从里面传出。
队长在频道里下令：“准备突入！三、二、一！”
“砰！”一声闷响，特警队员用破门锤猛地撞开铁门，瞬间突入！
手电光柱瞬间将狭小的空间照得雪亮。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前检察官郑国锋被剥光了上衣，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吊在一个废弃的、锈迹斑斑的机械传动轴上，脚尖勉强点地。他嘴里塞着破布，脸上满是惊恐的泪水，身上有明显的淤青和擦伤。他面前的空地上，插着一把匕首——那熟悉的、刻着“正义”二字的匕首，在战术手电的照射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而在郑国锋身旁，阴影里，站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深色的工装夹克，身形精干，脸上没有任何遮挡，正是通缉令上的韩冬。他看起来异常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嘲弄的微笑。他的手中，把玩着另一把同样款式的“正义”匕首，眼神扫过冲进来的警察，没有丝毫慌乱。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特警队员枪口齐齐对准他，厉声喝道。
韩冬没有理会指向他的枪口，他的目光越过特警队员，直接落在了随后走进来的陈默身上。
“陈警官，”韩冬开口了，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仿佛在与老友交谈，“你终于来了。比我预想的要快一点。”
陈默挥手示意特警队员稍安勿躁，他走上前，与韩冬隔着几步距离对视。“韩冬，一切都结束了。放下武器，释放人质。”
“结束？”韩冬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这只是一个章节的落幕。当法律选择性地失明，当正义在权力和金钱面前弯腰，总需要有人站出来，擦亮人们的眼睛，唤醒沉睡的良知。我，只不过是一个清道夫，一个敲钟人。”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演讲般的腔调。
“你的方式错了。”陈默冷静地反驳，“以暴制暴，只会滋生更多的暴力。你无权审判任何人。”
“无权？”韩冬的笑容变得有些讽刺，“那谁有权？是收了贿赂，对污染视而不见的郑检察官吗？”他指了指被吊着的、瑟瑟发抖的郑国锋，“还是那些在办公室里，看着民众受苦却无动于衷的官僚？法律？当法律成为保护坏人的盾牌时，它还有什么资格代表正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如临大敌的警察：“看看外面那些为我欢呼的人吧！陈警官，你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吗？他们渴望正义，真正的正义！而我，给了他们！”
“那不是正义，那是情绪的发泄，是被你引导和利用的暴力狂欢！”陈默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杀害的赵老四、李浩然，他们或许有罪，但罪不至死，更不应由你私刑处决！你转移dNA，戏弄警方，收买杀人，这些手段，和你所谴责的‘罪恶’又有何区别？！”
韩冬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为了唤醒麻木的人心，必要的牺牲和策略，是可以接受的。至于那些死者……社会垃圾，校园蠹虫，腐败官僚，黑心商人，渎职执法者……他们哪一个不该死？”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郑国锋，充满了冰冷的厌恶，“尤其是他，明明掌握着证据，却为虎作伥，让我的家乡，让那么多乡亲，在毒害中挣扎！他比直接排污的周振华更可恶！”
郑国锋发出更加惊恐的呜咽声，拼命摇头。
“所以，你承认周振华是你通过收买王医生杀害的？”陈默紧紧抓住他的话头。
“承认又如何？”韩冬傲然道，“那是他应得的审判。干净，利落，甚至不需要弄脏我的‘正义’。”他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你的‘正义’，已经沾染了太多的无辜者的鲜血和恐惧！”陈默厉声道，“看看你身边这个人！无论他过去做过什么，现在他只是一个被你非法拘禁、随时可能被杀的无助者！这就是你想要的正义吗？！”
韩冬沉默了，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看惊恐万分的郑国锋，眼神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复杂，但随即被更深的偏执覆盖。“这是……必要的仪式。审判，需要见证。”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陈默，眼神变得锐利：“陈警官，我知道你，你是个好警察，恪尽职守，相信程序正义。但你想过没有，如果程序本身已经腐烂，坚守还有什么意义？你维护的，究竟是一个公正的体系，还是一个纵容罪恶的空壳？”
这是一个直击灵魂的拷问。在场的许多警察，包括队长，脸色都微微变化。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目睹了太多因法律无力而导致的悲剧，也承受了民众对“正义杀手”的欢呼所带来的心理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