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指挥部的视频会议界面在我面前亮起七个小窗口,每张脸上都写着不同程度的忧虑和怀疑。我还没来得及汇报,李将军就率先开口:
“陈默,上海的情况已经传遍全球了。我们需要立即行动,不能再重蹈山东的覆辙。”
我深吸一口气:“将军,我认为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整体战略。硬性击落可能不是最佳选择。”
“你的意思是向不明外星物体投降?”安全部长挑眉问道。
“不,我的意思是智取而非强攻。”我调出林浩的信息,“有这个人的帮助,我们可能...”
话未说完,紧急警报响起。上海方面的实时画面切入屏幕——陆家嘴金融区上空,一个与山东击落的飞行物相似但更大的碟形物体正悬浮在金茂大厦旁,周身散发着诡异的蓝光。
“它没有移动,只是悬浮在那里。”现场指挥官的声音传来,“我们没有检测到任何辐射或能量读数,就像它根本不存在一样。”
“尝试通讯了吗?”我问。
“所有频段都试过了,没有回应。但有一件事很奇怪...”指挥官顿了顿,“所有电子设备靠近它一定范围就会失灵,但人类的神经系统却异常活跃。现场许多人报告说能‘听到’某种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
我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什么内容?”
“破碎的图像和感觉。金属的生长,晶体的呼吸,还有...一种强烈的渴望。”
会议陷入沉默。这时,我的私人线路收到一条新信息,来自那个神秘号码:
【它们不交流,因为它们认为我们不值得交流。就像你不会与蚂蚁对话一样。但我知道如何引起它们的注意。——林浩】
我迅速回复:【你想要什么?】
【真相。以及一个机会,在为时已晚之前拯救一部分人类。】
我抬起头,发现与会者都在看着我。“我需要四十八小时,”我突然说,“和这个林浩接触。也许他有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经过激烈争论,最高指挥部最终勉强同意给我二十四小时。会议结束后,我立即联系技术部门追踪林浩的位置,结果显示信号源竟来自第七研究所内部。
“不可能,”王明远在电话里惊呼,“这里是全国防护最严密的地方!”
“显然对他来说不是。”我抓起外套,“我亲自去一趟。”
前往第七研究所的路上,城市的天空似乎更加阴沉了。收音机里播放着上海事件的特别报道,专家们争论着那是军事实验还是自然现象。没有一个人提到最显而易见的可能性——我们并不孤单,而且来访者并不友好。
研究所位于北京远郊的山腹中,经过三道防爆门和生物识别检测,我终于在隔离观察室外见到了王明远。
“三名队员的情况持续恶化,”他脸色苍白,“皮肤下的移动现象越来越明显。最可怕的是,他们似乎不再感到疼痛,反而表现出某种...愉悦。”
透过防弹玻璃,我看到一名队员正躺在医疗床上,他的手臂皮肤下有明显的隆起,如同有某种生物在底下游走。突然,他转向我们,露出一个绝非人类能做出的微笑。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林浩在哪里?”
“在残骸分析室。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拥有最高级别的访问权限,系统显示他是受邀专家。”
分析室内,林浩正站在一块巨大的银色残骸前,那是我们从山东海域回收的主要残骸之一。他穿着简单的白大褂,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但眼神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陈局长,”他没有转身就知道是我,“你看,多么精美的构造。非碳基,也不是纯粹的硅基。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生物工程技术。”
“你是谁?”我直截了当地问。
“一个提前知道这一天会到来的人。”他终于转身,手里拿着一个发出微弱蓝光的晶体状物体,“这是我的父亲毕生研究的对象,他在1994年的一次‘流星雨’中发现了第一块这种物质。”
我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奇怪的吊坠,与残骸上的符号十分相似。
“你父亲是?”
“林文渊教授,着名天文学家,五年前因‘意外’去世。”林浩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实际上,他是因为太接近真相而被沉默。但这个组织内部仍有同情者,这就是为什么我能获得权限。”
他递给我一份泛黄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观测数据,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系列预测日期,最近的两个正是山东和上海事件的发生时间。
“这些物体不是飞船,至少不完全是。”林浩指向残骸,“它们是种子。或者说,某种改变环境的先锋。”
“改变环境?”我问。
“为它们的到来做准备。”林浩的表情变得严肃,“你知道地球历史上多次大规模物种灭绝事件吗?每次都有证据表明可能存在...外部干预。”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旁边的工作台:“你的意思是...”
“它们周期性地来‘收割’,就像农民收割庄稼。而人类,只是这个生长周期中的一部分。”
这时,警报再次响起。王明远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陈局,上海物体开始释放某种物质!像是银色粉末,正随风飘散!”
监控画面显示,浦东上空飘洒着闪闪发光的微粒,如同金属制成的雪花。行人纷纷驻足拍照,伸手接取这些“雪花”。
“不要接触那些东西!”林浩突然大喊,“那是纳米级的改造剂,会重组接触者的生物结构!”
但为时已晚。画面中,接触到银色粉末的人们起初兴奋地笑着,随后表情变得呆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皮肤开始微微发出与外星物体相同的蓝光。
“全面封锁上海!”我对着麦克风喊道,“立即启动最高级别生化防护协议!”
林浩摇头:“已经晚了。风会把这些粒子带到整个东部沿海地区。24小时内,数千万人将受到影响。”
我感到一阵窒息:“有什么办法阻止?”
“只有一个可能,”林浩举起那个发光的晶体,“利用这个。我父亲发现这是一种通讯装置,能够与它们建立真正的连接。不是卑微的请求,而是平等的对话。”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父亲曾经成功过。”林浩的眼神变得遥远,“1994年那次,他不仅收到了信息,还发送了回应。那就是为什么他后来被沉默——他知道得太多,而且某些人认为与它们合作比抵抗更有吸引力。”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组织内部有叛徒?”
“不是叛徒,是投降派。”林浩冷笑,“他们认为人类不可能获胜,最好的选择是协助收割过程,以换取少数人的生存机会。”
话刚落音,分析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枪口直指我们。随后走进来的是安全部长本人。
“陈默,你被解除职务了。”他冷冷地说,“鉴于你与这个危险黑客的合作,以及应对上海事件的严重失误。”
两名士兵上前抓住我,另外两人走向林浩。
“部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挣扎着问,“如果你知道林浩说的投降派...”
“我知道的比你多得多,陈默。”部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时候,牺牲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人类需要引导,而不是无谓的抵抗。”
林浩突然举起那个晶体,它发出刺目的光芒。所有人的电子设备瞬间失灵,灯光闪烁不定。在混乱中,他抓住我的手臂:“跟我来!我知道另一条路!”
我们冲出分析室,沿着应急通道奔跑。身后传来枪声和喊叫。
“他们不会杀我们,”林浩边跑边说,“他们需要我知道的信息。投降派只知道如何屈服,而不懂得如何真正与它们交流。”
“我们现在去哪?”我问,心跳如鼓。
“去控制中心,”林浩说,“上海不是唯一的地方。第三个信号已经出现,在西藏上空。这次我们必须做对。”
我们到达控制中心,工作人员惊慌地看着我们。主屏幕上显示着西藏地区的实时卫星图像——一个比上海大十倍的三角形物体正缓缓从云层中降落,下方是绵延的雪山和稀少但存在的村落。
“它已经在释放粒子,”技术人员报告,“但那里人口稀少,扩散速度较慢。”
林浩走到控制台前,插入他的特殊设备:“给我接通那个物体的通讯频道,我知道频率。”
“你疯了吗?”我抓住他的手臂,“如果它们根本不交流怎么办?”
“那就让它们看看,人类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林浩的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父亲教会我一件事:它们尊重力量,只与强者对话。”
屏幕上的信号接通指示灯亮起。林浩深吸一口气,用那种奇异的语言开始说话。监控器上显示能量读数急剧上升。
突然,整个控制中心剧烈震动,所有屏幕同时闪现出一幅从未见过的图像——一个巨大的星系图谱,其中地球被标记为一个微小的光点,而一条明显的路线从遥远的地方延伸而来,途经多个已被标记为红色的星系。
“天啊,”一位年轻技术人员惊呼,“那是...它们的来源路径。它们已经收割了这么多世界...”
林浩继续说着那种语言,他的眼睛开始渗出鲜血,但他没有停止。西藏上空的物体突然改变了形状,从三角形展开成为一个复杂的多面体。
然后,我们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响起了同一个声音,冰冷而毫无感情:
【这个物种已被标记。收割进程将继续。抵抗无用。】
接着,另一段图像直接涌入我们的大脑:地球表面被奇异的银色结构覆盖,人类如同行尸走肉般行走,最后融化为某种生物质,被吸入巨大的容器中。
“不!”我喊道,挣扎着保持理智。
林浩瘫倒在地,鼻血直流,但他手中的晶体依然发光。他用尽最后力气对我说:“它们害怕一件事...记忆。它们不能吞噬被记住的东西...告诉所有人...记住...”
话未说完,安全部长的人马冲进了控制中心。我被按在墙上,看着林浩被拖走,他手中的晶体滚落在地,发出的光芒逐渐暗淡。
部长捡起晶体,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情感用事救不了人类,陈默。只有理性的投降才能保留一丝火种。”
我看着屏幕,西藏上空的物体正在改变形态,展开成一张巨大的网,开始覆盖天空。
“你所谓的理性,不过是懦弱的借口。”我嘶声道。
部长微微一笑:“也许吧。但至少,有些人会活下来。”
他转身离开前,最后说了一句:“带陈局长去休息室。让他好好思考一下未来的选择。”
我知道那意味着永久软禁。被带离控制中心时,我最后瞥了一眼主屏幕——银色微粒正随风飘向西藏的村落,那些宁静而虔诚的地方,即将面临无法想象的改变。
林浩的话语在我脑中回响:“它们害怕记忆...告诉所有人...记住...”
记住什么?如何记住?问题在我脑中盘旋,但答案似乎被一层迷雾笼罩。
当我被关进隔离室时,忽然摸到口袋里有个小物件——林浩的吊坠,不知何时被他塞进了我的口袋。我拿出来,发现它正在微微发热,投射出一个小小的全息图像:一组坐标和一段简短信息:
【寻找记得的人。在收割完成前。】
窗外,北京的夜空开始飘落银色的微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