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周煜暴毙引发的风暴在帝京疯狂肆虐,镇北侯府如同怒海中的孤舟,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与恶意。林知珩那份措辞强硬的“告帝京军民书”虽然暂时震慑住了一些蠢蠢欲动的宵小,让围剿之声稍歇,但无形的绞索却越收越紧。经济上的封锁、舆论上的污蔑、政治上的孤立,依旧如同阴云般笼罩。
就在这风雨飘摇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竟在深夜悄然叩响了镇北侯府的侧门。
来人身披黑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身形娇小。在确认了北盟独特的暗号后,守卫才谨慎地放行。来人被引至内堂,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带着疲惫与惊惶,却依旧难掩清丽容颜的脸——竟是九公主周薇!
“薇儿?”苏月岚闻讯赶来,见到周薇,不禁愕然。这位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在经历北地之行和帝京剧变后,似乎褪去了不少天真,多了几分沉郁。
周薇看到苏月岚,眼圈一红,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急声道:“苏姐姐,林……林侯爷在吗?我有要事相告!”
林知珩很快出现,他看着不请自来的周薇,眉头微皱:“九殿下,如今帝京局势敏感,你私自出宫来此,太过危险。”
周薇却顾不得许多,上前几步,语气急促地说道:“林侯爷,我不是胡闹!我……我听到了一些事情,关于四哥……不,是关于三哥的!”
“三皇子?”林知珩目光一凝。三皇子周霆因勾结佛门作乱,早已被圈禁,在众人眼中已是废人一个。
“对!”周薇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紧张,“四哥出事那天晚上,我在宫里……心里害怕,偷偷溜去母妃以前的旧宫想找点安慰,却无意中听到两个被打发去伺候三哥的老太监在墙角偷偷说话!他们说……说三哥被圈禁后,表面上疯疯癫癫,实则暗中一直有人与他联系!还说……还说四哥的死,可能……可能和三哥有关!”
此言一出,林知珩与苏月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凝重。
三皇子周霆?那个看似已经彻底出局的失败者?
“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你可听清了?”林知珩沉声问道。
周薇努力回忆着:“他们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我只听到说什么‘殿下隐忍’、‘外援已至’、‘毒……非彼之毒’、‘一石二鸟’……还有什么‘猎苑……机缘’……后来他们好像察觉有人,就赶紧散了。”
信息虽破碎,但组合起来,却勾勒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三皇子周霆可能并未真正认命,而是在暗中积蓄力量,甚至可能与外部势力(外援)勾结。四皇子之死(毒……非彼之毒),或许并非七皇子或其背后势力单独所为,而是有人想借此“一石二鸟”,同时除掉四皇子和被怀疑的林知珩!而“猎苑机缘”,更是与苗灵儿之前调查的方向不谋而合!
“你为何要来告诉我这些?”林知珩看着周薇,目光深邃。这位小公主虽然有所成长,但此举依然冒着极大的风险。
周薇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因为我不想看到帝京真的乱起来,不想看到更多的人死……而且,我知道四哥的死肯定不是你做的!虽然……虽然你拒绝了我,但你不是那样的人!”她顿了顿,语气低落下去,“还有……我害怕。宫里现在气氛很怪,我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所有人。告诉你这些,或许……或许也能帮我找到一丝安全感。”
她的理由带着少女的单纯与直觉,却也透露出深宫之中的恐怖。林知珩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多谢殿下告知。此事关系重大,还请殿下务必保密,立刻回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近期尽量待在安全之处,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让苏月岚安排可靠的人手,秘密护送周薇返回皇宫。
送走周薇后,书房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三皇子周霆……”苏月岚喃喃道,“我们都忽略了他。他母族势力虽遭重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暗中保留部分力量完全可能。而且,他对陛下(先帝)、对四皇子、对知珩你,都怀有极深的怨恨。若他暗中与七皇子,或者与暗星阁、乃至其他势力勾结,趁乱搅局,完全说得通!”
林知珩走到巨大的帝京地图前,手指点向被圈禁三皇子的府邸位置,又划向皇家猎苑,最后落向皇宫。“如果周薇听到的是真的,那么三皇子很可能是一条隐藏在更深处的毒蛇。他利用我们对七皇子的重点关注,自己则暗中布局。四皇子之死,或许是他向合作者展示能力、同时搅浑水的投名状。而他们的真正目标,或许不仅仅是皇位……”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皇宫中心,“……还有那被暂时中断,但并未完全解决的龙脉隐患!猎苑,可能就是他们进行下一步计划的关键!”
“我们必须双线应对!”林知珩迅速决断,“月岚,加大对三皇子府邸及其残余势力的监视,动用一切手段,查清他是否真的与外界有联系,联系的是谁!同时,猎苑那边的调查不能停,让苗灵儿和青瓷加紧,我要知道那里到底藏着什么‘机缘’!”
“明白!”苏月岚领命,立刻前去安排。
林知珩独自立于地图前,眼神幽深。帝京这盘棋,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明面上的七皇子及其背后的万妖祖地、暗星阁;蠢蠢欲动的旧世家;现在又多了可能蛰伏反扑的三皇子……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互相利用,也互相提防。
而他自己,则成了这旋涡中最显眼的靶子,却也可能是唯一能看清部分真相的局外人。
九公主带来的消息,像是一道撕开迷雾的闪电,虽然短暂,却照亮了隐藏的暗礁。三皇子这个变数的加入,使得原本看似清晰的敌我界限再次模糊,但也意味着,对手并非铁板一块,或许……有机可乘。
他需要更准确的情报,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就在这时,林剑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递上一枚小小的、沾染着些许泥土的金属碎片。“在府外第三条街的暗巷里发现的,应该是监视者匆忙离去时遗落。上面有很淡的,与之前那个黑衣人玉符同源的空间波动,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宫廷内监特有的熏香味道。”
宫廷内监?林知珩接过碎片,眼神锐利如刀。监视者来自宫内?是皇后一系为四皇子报仇心切?还是……那位看似疯癫的三皇子,他的手,竟然能伸到宫外,甚至伸到镇北侯府的眼皮底下?
亦或是,这又是一个试图引导他视线的陷阱?
帝京的夜,愈发深沉。阴谋如同藤蔓,在黑暗中疯狂滋长,缠绕向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