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珩自白鹿书院归来,带回的不仅是与顾清辞重逢的温情与对未来的期盼,更有孟先生隐晦却有力的支持承诺。他并未声张,而是悄然融入帝京愈发紧张的局势中,一边稳步推进“格物竞赛”的筹备,以此吸引人才、扩散影响,一边通过苗灵儿和苏月岚的渠道,加紧对皇家猎苑的暗中调查。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变,彻底打乱了帝京看似脆弱的平衡,将所有人都推向了悬崖边缘。
这一日,正值四皇子周煜以监国身份,于皇宫偏殿召集部分重臣,商议如何应对日益严重的流民问题以及北方边境因北盟势力扩张带来的“隐忧”。殿内,周煜高踞主位,虽强打精神,但连日来的操劳与精神压力,让他眉宇间难掩疲惫与焦躁。平阳侯等守旧派官员言辞激烈,不断将话题引向“青云学社蛊惑人心”、“北地坐大难制”,试图逼迫周煜对林知珩采取更强硬的措施。
就在争论最为激烈之际,一名内侍低着头,端着一碗据说是皇后(周煜生母)特意命人熬制的参汤,恭敬地奉到周煜面前。周煜正被吵得心烦意乱,未及细想,随手接过,便欲饮用。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周煜动作一顿,皱眉望向殿外。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奉汤的内侍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诡异的灰芒。
周煜收回目光,并未在意,仰头将参汤一饮而尽。
参汤入腹不过数息,周煜脸色猛然一变!他捂住胸口,脸上瞬间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双眼圆瞪,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与惊骇!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一股黑血猛地从他口鼻中涌出!
“监国殿下!”
“殿下您怎么了?”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大臣们惊恐万状,纷纷围拢过来。
只见周煜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七窍之中不断溢出腥臭的黑血,那金丹期的修为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溃散!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眼中的神采便彻底黯淡,身体僵直,气息全无!
监国四皇子周煜,于众目睽睽之下,暴毙身亡!
“殿下——!!”皇后的哭嚎声从后殿传来,闻讯赶来的她看到爱子惨状,当场晕厥。
整个偏殿死寂片刻后,瞬间炸开了锅!恐慌、猜疑、各种目光在殿内交织。那名奉汤的内侍,早已趁乱不知踪影。
“毒!是毒杀!”
“是谁?!是谁如此大胆?!”
“快!封锁皇宫!缉拿凶手!”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帝京!
监国暴毙!还是在接见重臣之时被毒杀!这无疑是在已然绷紧到极致的弦上,狠狠砍了一刀!
瞬间,所有的矛头,在最初的混乱之后,几乎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几个方向:
其一,自然是败逃隐匿的七皇子周琛!他有充足的动机和能力实施如此狠辣的报复。
其二,便是功高震主、与周煜多有龃龉,且拥有诡异手段(医毒)的北地盟主林知珩!尤其是旧势力,几乎立刻就开始散布“林知珩恐监国对其不利,先下手为强”的言论。
其三,甚至有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一直表现超脱的五公主周茗,言其或因佛门之事对周煜心怀不满。
帝京,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混乱之中。皇宫禁军全面戒严,四处搜捕,却毫无所获。残余的朝臣群龙无首,各自为政,或投向某些隐约浮现的势力,或紧闭门户以求自保。
镇北侯府外,瞬间被更多的眼线和不明身份的监视者包围,气氛紧张得如同火药桶,一触即发。
府内,林知珩听着苏月岚紧急汇报的情况,脸色凝重如水。
“毒杀……好狠的手段,好精准的时机!”他沉声道,“这是要将我们架在火上烤!”
“现场残留的毒物气息极其诡异,混合了多种难以辨识的剧毒,且能如此迅猛地侵蚀金丹修士,绝非寻常手段。”苏月岚凭借其医道素养分析道,“苗灵儿初步判断,其中似乎有南疆蛊毒的影子,但又混杂了……暗星阁那种星辰湮灭的腐蚀特性,以及一种陌生的妖异气息。”
“南疆?暗星阁?妖异?”林知珩眼神锐利,“看来,我们的对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团结’。” 这分明是多方势力联手做下的局!
“侯爷,现在外面流言四起,大多都对您不利!平阳侯等人已经在串联,欲以‘谋害监国’之罪,请……请皇室宗正出面,调兵围剿我镇北侯府!”赵青瓷快步进来,语气急促。
林知珩冷哼一声:“他们倒是会抓机会。是想借此机会,一举将我和青云学社彻底铲除吗?”
就在这时,林剑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厅内,她手中提着一个被打晕的黑衣人,丢在地上,清冷道:“府外窥探者之一,身上有平阳侯府的标记,还有这个。”她递过一枚小小的玉符,玉符上刻着一个诡异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空间波动。
“留影传讯符?”林知珩接过,瞬间明白,这是有人想在围剿时,记录下“证据”,坐实他的罪名。
压力如同泰山压顶般袭来。皇室(残存力量)、旧世家、隐匿的七皇子势力、暗星阁、乃至可能牵扯的南疆和万妖祖地……几乎所有的敌人,都因四皇子之死而浮出水面,并隐隐有联合之势,将矛头对准了他!
“知珩,我们是否……”苏月岚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眼下局势,似乎已到了必须动用武力,甚至准备撤离帝京的地步。
林知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阴沉压抑的天空,脑中飞速运转。
四皇子之死,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但同样,也可能是一个打破僵局的契机!旧有的平衡已被彻底打破,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各方,都被迫露出了更多的爪牙。
他转身,目光扫过厅内众人,声音沉稳而决断:“传令下去!”
“第一,府内所有防御阵法全开,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率先出手!”
“第二,青瓷,让我们在帝京所有明暗据点的人,全部蛰伏,没有信号,绝不动弹!”
“第三,月岚,立刻通过最紧急的渠道,传讯北地!告知大姐、二姐、小妹……帝京有变,启动……‘星火’预案!”
“星火预案”四字一出,苏月岚、林剑鸣等人神色皆是一凛!这是林知珩与北盟核心层制定的,在面临生死存亡或需要展现绝对威慑时,才会启动的最终方案!这意味着,林知珩不打算退让,而是要……亮出獠牙,正面抗衡!
“第四,”林知珩目光冰冷,“以我的名义,草拟一份告帝京军民书!内容很简单:四皇子殿下遇害,本侯亦感震惊与悲痛!此乃乱臣贼子祸乱天下之阴谋,意在挑起内斗,颠覆大周!本侯坚信陛下(指先帝)在天之灵,绝不会容忍此等恶行!北盟上下,誓与帝京军民共存亡,定要揪出真凶,以正国法!在此期间,若有宵小之辈,敢借此生事,袭击镇北侯府及青云学社者,视同谋逆,格杀勿论!”
他要用最强硬的态度,告诉所有蠢蠢欲动的人,他林知珩,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想借此机会除掉他,就要做好被崩掉满嘴牙的准备!
“另外,”林知珩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把我们在皇家猎苑查到的那点‘有趣’的东西,巧妙地‘泄露’给还在上蹿下跳的平阳侯府。我倒要看看,当他们知道自己可能也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时,还会不会那么卖力地当马前卒!”
命令一道道发出,镇北侯府这台精密的机器,在林知珩的指挥下,开始以一种强硬无比的姿态,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然而,林知珩心中清楚,这仅仅是开始。四皇子之死掀起的惊涛骇浪,必将席卷整个帝京。真正的博弈,现在才进入最残酷的阶段。他亮出了威慑的獠牙,但能否真正震慑住群狼,还需要看接下来的手段,以及……北地那边,能否及时做出反应。
帝京的天空,雷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