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是虚言。”林如海轻叹一声，终究还是在信里添了句：“闻京中似有异人出没，望慎之。”
将信纸封好，林如海唤来亲信：“快马送回荣国府，务必亲手交到贾政大人手上。
窗外的风卷着暮色，吹得烛火微微晃动。
林如海望着跳动的火苗，只觉得这江南的夜，竟也染上了几分京城的寒意。
“去，把锦衣卫的李千户请来。”
林如海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城南方向，
“告诉盐商们，明日起，所有盐引核查提前三天报备，无报备直接扣下人来问话。”
书童领命而去。
林如海负手而立，目光锐利如鹰。
盐商们敢在这时候集会，必是存了侥幸，以为能借着京城的风浪搅混扬州的水。
可他们忘了，这里是他林如海的地盘。
“想动贾琏，想动荣国府，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他低声自语，指尖在窗沿上刻下一道浅痕。
扬州的盐税要保住，贾琏这个盟友不能出事，更不能让江南的乱局牵连到京城的荣国府。
这些盐商若真敢铤而走险，他不介意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真正的雷霆手段。
暮色渐浓，盐商会馆的灯还亮着，却不知一张无形的网，已在他们头顶缓缓收紧。
扬州城外的破庙早已荒废，蛛网蒙在断梁上，借着月光能看见墙角堆着半人高的枯草。
跛足道人靠坐在神龛旁，左手按着脖颈——那里的伤口已结痂，却仍能看出狰狞的弧度，稍一动弹便牵扯着皮肉，疼得他龇牙咧嘴。
癞头和尚则蹲在火堆边，拨弄着几根枯枝，火星子溅起来，映得两人脸色愈发阴沉。
“不过闭了半年关，贾家的气运竟变得这般旺。”
道人低声咒骂，声音里带着不甘，
“之前明明还透着衰败之气，如今却像被什么东西托着，硬生生把颓势扳了过来。”
他们本是奉命护卫神瑛侍者历劫，一切早已规划完毕。
二人趁着剧情开始之前修炼一下，就这么短的时间内，贾家竟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贾政升官，王夫人过世，秦可卿嫁给贾政，这一幢幢事都改变了。
尤其是到了神京才发现，荣国府的气运竟旺盛得惊人，尤其是贾政身上，隐约缠着淡淡的金光，那是朝廷重臣才能沾染的“官运”，碰一下都像是撞上铁板。
“张启年那蠢货，散播谣言倒是有点用，可惜……”和尚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没算到贾政的实力。”
原以为不过是个文官，最多有些粗浅修为，没料到竟能炼化雷击桃木剑，一身实力已摸到人间修士的上层。
尤其那剑上的雷霆之力，专克他们修炼的阴邪功法，若非当时反应快，道人怕是已丢了性命。
“皇家的人暂且动不得，贾政如今的实力，又与皇家气运勾连，硬碰硬讨不到好。”
道人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眼底闪过一丝忌惮，
“直接对他下手，如今贾家气运稳固，咱们这点道行，不够看的。”
和尚沉默片刻，忽然从怀里摸出块乌黑的骨头，骨头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在火光下泛着幽光：
“张启年那边传来消息，江南盐商恨透了贾琏和林如海，想找咱们帮忙。”
道人抬眼：“你的意思是……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林黛玉？”
“不碰贾政，不碰荣国府的根基。”
和尚指尖划过骨头上的符文，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但他贾家的人，不止在神京。贾琏在扬州折腾得欢，若他出点事，贾政会不会乱了分寸？只要他心神一乱，那点气运，总会有破绽。”
道人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倒是个主意。江南远离神京，贾政照顾不到那里去。”
破庙的蛛网被夜风吹得晃了晃，癞头和尚将最后一点枯枝扔进火堆，火星子溅起半尺高。
“按计划明年开春，那林家姑娘便要动身去神京了。”
他哑着嗓子开口，目光望向扬州城的方向，那里灯火零星，藏着林府的影子。
跛足道人揉了揉脖颈的伤处，冷哼一声：
“贾家那边刚被陛下压下去，若是林府这边再出岔子，保不齐又要生变数。咱们得去扬州探探，看看林如海有没有什么防备。”
他们原以为“凤命”流言能搅得荣国府鸡犬不宁，没料到皇帝一道圣旨便定了局，连带着他们借势动手的计划也落了空。
“林如海可不是好对付的。”
道人想起扬州盐务整顿的狠劲，眉头皱得更紧，
“上次府里遭了暗算，他请了羽林军驻守，连锦衣卫都掺了手，如今府里怕是跟铁桶似的。”
和尚从怀里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铜铃，轻轻一摇，铃音沉闷却带着诡异的回响：
“铁桶也有缝。咱们不去硬闯，就去扬州城外转转，看看林府的气运如何，再探探那姑娘的身子骨——听说她打小就弱，最是容易招些东西。”
道人眼中闪过一丝阴光：“你的意思是……”
“先看看再说。”和尚收起铜铃，火堆已燃成灰烬，“若林府气运跟着贾家一起旺起来，咱们便再等等；若是有破绽……”
他没说完，却伸手在半空虚抓了一下，像是握住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夜风卷着运河的潮气扑进破庙，带着几分寒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算计。
贾家生变让他们失了先机，绝不能再让林府这边也出意外——他们要的，是牢牢攥住这根能撬动荣国府的引线。
“明日便动身去扬州城外。”道人站起身，跛脚在地上踩出沉闷的声响。
和尚点点头，最后看了眼扬州城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像极了他们此刻摇摆不定的心思。
火堆渐渐熄了，只剩下几缕青烟飘向破庙外。
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下来，落在两人阴鸷的脸上，映出几分不怀好意的算计。
荣国府的气运虽旺，贾政的实力虽强，可这人间的牵绊，从来都是修士最大的弱点。
他们有的是耐心，慢慢耗，总能等到那丝破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