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昭将那份签好字的文件重新锁回抽屉。
她站起身,绕过宽大的红木办公桌,走到许默面前。
“接下来我会安排专人给你进行系统性培训。”聂云昭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包括格斗、情报分析、反侦察以及战场急救。在你的档案正式调入之前,这些都将以‘地方单位借调学习’的名义进行。你会很忙,也会很辛苦,没有回头路。”
许默点了点头,他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知道。”
看着眼前这个冷峻得像块玄冰的年轻人,聂云昭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感慨。她抬起手,用一种近乎同袍般的情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宽阔坚实的肩膀。那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安抚,而是一个先行者对后来者的确认。
“好了。”她收回手,“你出去吧。培训通知会直接送到医院你的办公室。”
许默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微微颔首,算是告别。然后他转身迈开长腿,没有片刻的迟疑与回望,径直走出了这间决定了他后半生命运的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门外是晦暗不明的前路,门内是重于泰山的家国。
而他,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那片最深的阴影里。
*
窗外的白杨树叶落了又黄,两个月的时间在消毒水和各种药剂混合的气味里悄然流逝。
秦水烟在总军区医院住了整整两个月。
在她住院的这段时日里,许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了。
起初她以为他只是在忙。
毕竟他是清大医学院的高材生,是总军区医院都要破格录用的天才。
可一天、两天、一个星期过去,来查房的医生换了一波又一波,从主治到实习生,她看遍了各种各样的白大褂,却再也没见过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相熟的小护士,得到的回答也总是语焉不详。
“许医生啊?哦,他好像被调去参加一个什么封闭式医疗培训了,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
“听说是去外地了,走得很急。”
秦水烟便不再问了。
她靠在病床上,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她心底明镜似的,什么封闭式培训,什么紧急任务,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这小子,是在跟她玩消失。
也是。五年前她那样毫无征兆地甩了他,五年后又带着一身的麻烦和秘密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换做是谁,恐怕都避之不及。
他恨她,是理所当然的。
秦水烟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是一片冰凉的漠然。这样也好,断得干干净净,对他而言,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她这条船早已千疮百孔,正朝着未知的深渊驶去,何必再拖一个人下水。
她只是偶尔会在某个深夜,从被暗杀的噩梦中惊醒时,下意识地抚上自己脖颈处那道已经变得平滑的疤痕。
那里曾经被利刃切开,血流如注,是那个男人,用一双稳得像磐石的手,一针一线,将她的生命重新缝合。
她欠他一条命。
这笔债,或许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当脖颈上最后一点淡淡的疤痕也彻底消失在光洁的肌肤之下,秦水烟终于获准出院。
她换下穿了两个月的病号服,穿上弟弟秦峰送来的一条赫本风黑色连衣裙。镜子里的女人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狐狸眼,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亮。
她给父亲秦建国拨了一个电话,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甜,听不出任何异样。
“爸,我出差回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如释重负的声音,絮絮叨叨地叮嘱她快点回家。
挂了电话,秦水烟坐上前来接她的军用吉普,车辆平稳地驶离了这座戒备森严的医院,汇入了京都川流不息的车河。
车子最终停在西郊一栋带花园的小别墅前。
开门的是家里请的保姆。保姆看见她,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接过她手里简单的行李。
“秦小姐,您可算出差回来了!快进来,秦总和两位小少爷小姐都念叨您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