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缺失,补上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被赶出了病房,站在了空旷而寂静的走廊里。
初夏的晚风格外清冷,顺着走廊尽头那扇没有关严的窗户吹进来,卷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来苏水味道。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沉默。
“奶奶,我陪烟烟走一走。”
还是许巧先开了口。她走到林春花身边,声音轻柔地说。然后她又转向自己的丈夫,“少白,你先送奶奶和孩子们回家吧,天晚了,路上不安全。”
秋少白是个温润斯文的男人,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他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了林春花那只布满皱纹的手。
“奶,我送你回去。”
那三个一直很安静的孩子,也乖巧地围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林春花“嗯”了一声。她没有立刻转身,而是抬起头,那双看不见的、浑浊的眼睛,朝着秦水烟的方向“看”了过来。
昏黄的灯光下,她苍老的脸上,愧疚的神色愈发明显。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那些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干涩的、带着几分讨好的呼唤。
“烟烟……那我,我走了。”
秦水烟平静地应了一声。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秋少白和那几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那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直到那串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她才收回视线,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等待的许巧。
“聊什么?”她的声音很清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许巧被她这过分平静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随即涌上心头的,是更加浓重的愧疚。她深吸一口气,急忙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秦水烟那双因为晚风而显得有些冰冷的手。
“烟烟,上次的事……我想,我想替我奶奶,跟你说声对不起。”
许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秦水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挣开许巧的手,只是静静地听着。
许巧见她没有立刻表现出抗拒,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我奶奶她……她那时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许默一直不醒,她心里急得跟火烧一样,才会信了那个算命骗子的话,说了那些……那些混账话。”
“其实她这几天也早就反应过来了,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她心里后悔着呢,就是……就是拉不下那张老脸,不好意思亲口跟你道歉。所以……所以我才想替她……”
“那件事,”秦水烟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像走廊里的风一样,清清淡淡,没有一丝波澜,“我已经不在意了。”
她的话语,就这么轻飘飘地,打断了许巧后面所有准备好的说辞。
许巧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着秦水烟那张平静无波的侧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不在意了?
许巧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走吧,出去聊。”秦水烟的声音打破了走廊里的沉寂。她对着许巧微微颔首,率先迈开步子,朝着住院部大楼的出口走去。
许巧愣了愣,连忙快步跟上。
*
医院外面,天光已暮。
浓稠的暮色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正一点点晕染开来,将天空的最后一丝橙红吞噬殆尽。春天那点料峭的寒意早已被初夏的暖风彻底驱散,空气湿润而温吞,裹挟着泥土的芬芳和远处麦苗拔节生长的青涩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医院外那条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
路两旁是无边无际的麦田,翠绿的麦浪在晚风中起伏,如同一片绿色的海洋,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田埂上开着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给这片厚重的绿意增添了几分活泼的点缀。
一切都充满了欣欣向荣的生命力。
可秦水烟的心,却是一片荒芜的寂静。
她没有说话,许巧也识趣地保持着沉默,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茂密的芦苇荡。芦苇荡的尽头,连接着一片宽阔而平静的湖面,湖水在暮色中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靛蓝色,像一块巨大的、未经打磨的蓝宝石。
秦水烟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芦苇荡的边缘,晚风吹起她乌黑的发丝,拂过她苍白而明艳的脸颊。她静静地凝视着那片波澜不惊的湖面,湖面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残光,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许久,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巧儿姐,那个算命的……可能说得对。”
许巧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反驳:“烟烟,你别胡思乱想!那个就是个走街串巷、招摇撞骗的瞎子,他的话怎么能信!”
“我真的克许默,也说不准。”秦水烟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辩解,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的声音里没有自怨自艾,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冰冷的平静。
她想起了上辈子。
如果不是为了救被林靳棠囚禁的她,许默根本不会死。
他因她而死。
这辈子,她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可山体滑坡依旧发生了,许默依旧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命运的轨迹,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重生而发生任何根本性的偏转。
所有悲剧的源头,似乎都指向了她。
许巧急了,她一把抓住秦水烟的手臂,那微凉的触感让她心疼不已。她加重了语气,无比认真地说道:“烟烟,你听我说!那都是意外!是天灾!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千万不要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往自己身上揽!”
秦水烟缓缓转过头,那双漆黑的眼眸在暮色中显得愈发深沉。她看着许巧焦急的脸,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巧儿姐,你相信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