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烟眼底漾开一丝笑意。
她转回头,看向馆长,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那行。”
“我们就叨扰馆长同志了。”
说完,她朝着身后的许默,不着痕迹地,递过去一个眼神。
许默点了点头,将敞开的包袱重新合上。
然后,他打上了一个极为复杂的死结。
防人之心不可无。
尤其是在面对一个满脸堆笑,精明得跟狐狸一样的馆长时。
许默做完这一切,便将那沉重的包袱,往自己肩上随意一甩,轻轻松松地,就那么扛了起来。
馆长是什么人?
人精中的人精。
他一看见许默这个动作,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他非但没有半点不悦,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真诚热络了。
“应该的!应该的!”
“这边请!国营饭店就在隔壁街,不远!”
他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着路,那姿态,恭敬得像是在伺候什么领导。
一行人出了医药商店,来到了街上。
县城的国营饭店,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属于肉和油的香气。
馆长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大手一挥,就领着他们,进了一个用屏风隔开的小单间。
很快,一道道硬菜,流水似的被端了上来。
红烧肉,烧鸡,干炸带鱼,还有一盘油光锃亮的炒鸡蛋。
这些在和平村,只有过年才能见着一回的稀罕物,此刻就这么满满当当地,摆在了万医生的面前。
老人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菜,眼睛都直了,拿着筷子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伸。
馆长是个极会看人下菜碟的。
他热情地给万医生夹了一块最大最肥的红烧肉。
“万医生!您老人家,德高望重,一看就是有大本事的人!”
“来来来,尝尝!尝尝我们县城国营饭店大师傅的手艺!”
他又给许默倒了一杯茶水。
“这位小同志,也是英雄出少年啊!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最后,他看向了真正的主心骨,秦水烟。
“秦同志,您也多吃点!”
一顿饭,他把万医生哄得眉开眼笑,那点子局促和不安,早就被几句恰到好处的吹捧,给吹到了九霄云外。
老人喝了点小酒,话也多了起来,拉着馆长,就开始讲他年轻时候,在深山老林里,怎么分辨草药,怎么躲避野兽的陈年旧事。
馆长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还发出几声由衷的赞叹。
一时间,宾主尽欢。
只有许默,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
他安静地吃着饭,那只扛着包袱的胳膊,就搁在桌子底下,片刻不曾放松。
酒足饭饱。
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
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昏黄的光,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馆长派去开介绍信的小王,也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馆长!信开好了!”
馆长接过那两张盖着鲜红印章的薄纸,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他领着三人,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了一栋三层高的青砖小楼前。
小楼门口,挂着一块木牌子。
“湖蓝县招待所”。
招待所的前台,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神情严肃的中年妇女。
馆长满脸堆笑地,将那两张介绍信,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来,放在台灯底下,仔仔细细地,来回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才从抽屉里,摸出了两把系着木牌的黄铜钥匙。
“三楼,305,306。”
馆长接过钥匙,转身递给秦水烟 。
“秦同志,许同志,万医生。”
“条件简陋了点,你们三位,今晚就先将就一下。”
“明天一早,只要领导那边一有消息,我马上就过来通知你们!”
秦水烟点了点头,接过了钥匙。
“有劳馆长了。”
馆长又客套了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离开了。
夜色里,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秦水烟掂了掂手里的两把钥匙,领着两人,朝着楼上走去。
三楼的走廊,很长,也很安静。
昏暗的灯光下,一排排房门,紧紧地关闭着。
秦水烟很快就找到了挂着“305”木牌的房间。
她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万爷爷。”
她侧过身,将门完全推开,对着身后的老人说道:
“今天您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我和许默,就住您隔壁。”
“您一个人住,要是有什么事, 就直接出来,敲我们的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