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
“你什么都不懂!”
蒋莉莉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尖叫变成了神经质的喃喃自语。
“她不是这么说的……不对,这样不对……”
“怎么会这样……”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身体缩成一团,开始剧烈地颤抖,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些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话。
秦水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懒得去听。
在她看来,蒋莉莉大概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疯了。
她收回了照在蒋莉莉脸上的光,举起手电筒,开始有条不紊地探查这片狭小平台周围的环境。
崖壁粗糙,长着一些坚韧的苔藓和杂草。
脚下是坚硬的岩石,散落着一些碎石。
平台的空间不大,也就五六个平方,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再次滑落。
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缓缓移动,像一只孤独的眼睛,探索着未知的领域。
突然——
光柱的尽头,晃过了一点幽幽的绿光。
很小,很微弱,像夏夜里一闪而过的萤火虫。
秦水烟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将光柱迅速地扫了回去,精准地定格在刚才那个位置。
黑暗中,空无一物。
是错觉吗?
她好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就在她准备移开光束的瞬间,那一点绿光,再次出现了。
而且,这一次不再是一点。
是两点。
它们并排亮起,像是黑夜中凭空睁开的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紧接着,在那双绿眼睛的旁边,第三点,第四点……
更多的幽幽绿光,像是被点燃的鬼火,无声无息地,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一对。
两对。
三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秦水烟全身的神经,瞬间紧绷到了极致!
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呜呜……呜呜……”
身旁,蒋莉莉的哭泣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
在这死寂到能听见心跳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秦水烟猛地转过身。
“砰!”
她抬起脚,脚尖踢在了蒋莉莉的后腰上。
力道不大,但足以让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蒋莉莉浑身一激灵。
“闭嘴。”
秦水烟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压得极低。
蒋莉莉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被踢得一愣,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秦水烟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眼神,冷得像冰,锐利如刀。
蒋莉莉从未见过这样的秦水烟,一时间竟被那股气势震慑住,忘了所有的恐惧。
秦水烟见她终于安静下来,这才缓缓地、一字一顿地从喉咙里吐出三个字。
“有狼群。”
狼……群?
蒋莉莉僵硬地缓缓转动着脖子,朝着秦水烟示意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她全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
只见前方的黑暗中,五六双幽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地、无声地靠近。
“啊……”
一声短促到变了调的惊呼卡在喉咙里,蒋莉莉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巨大的恐惧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尖叫都忘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绿色的光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
许默赤着上身,用一块半干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短发,从简陋的冲凉棚里走了出来。
晚风吹在身上,带走了夏夜的燥热,也带走了刚刚那一身的热汗,只留下小麦色皮肤上一层清爽的凉意。
他走到院子中央,习惯性地朝着山下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
山脚下,不再是往日的沉寂。
到处都是手电筒晃动的光亮,星星点点,连成一片,将那片平日里漆黑的区域照得影影绰绰。
人影幢幢,还能隐约听到几声犬吠和嘈杂的人声。
村子里出事了?
许默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随手将毛巾搭在晾衣绳上,转身走进屋里,抓起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背心套上。
“姐,我下山找明远玩会儿。”
他对着里屋喊了一声。
“诶,早点回来啊!”许巧温和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许默“嗯”了一声,拿起墙角的手电筒,拉开院门,大步流星地朝着山下走去。
山路崎岖,但他走得又快又稳,像是完全不受黑暗的影响。
还没到山脚,一个黑影就急匆匆地从下面跑了上来,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
“老大!”
是顾明远。
他跑得气喘吁吁,额上全是汗。
“你怎么下来了?我正要上山找你呢!”
许默用手电筒照了照他,又晃了晃山脚下那些攒动的人影,沉声问道:“村里怎么了?”
他看向那些穿着民兵制服的人,神色冷峻。
“出什么事了?”
顾明远喘了两口粗气,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
“嗨!别提了!知青点的知青,有女娃趁着夜色跑了!”
“现在大队长正组织人满山遍野地搜呢!”
他指了指黑漆漆的山林。
“知青宿舍那边已经派了一批人上去了,没找着,现在正组织咱们村里的民兵和青壮年,准备再进山拉网式搜一遍。”
顾明远咂了咂嘴,继续说道:“这节骨眼儿上,正是山里野狼划地盘的时候,凶得很。这要是找不着,误入了狼窝……我瞅着,今晚要是找不回来,以后啊,也就找不着了。”
许默的眼神,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他沉默了两秒,问道:“女知青也要进山找人?”
“那可不!”顾明远理所当然地说道,“男女都一样,都是集体的一份子,肯定得去啊。刚才下来的那批知青里,就有好几个女的呢。”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不远处的小路上,两个民兵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正急匆匆地往村里赤脚医生的方向赶去。
担架上,躺着一个女知青。
许默的目光扫了过去。
是个身形瘦弱、面容白净的姑娘,正是这批新来的知青之一,好像叫……苏念禾。
她闭着眼,脸色惨白,看上去像是受了伤。
许默的脚步顿住。
他上前一步,拦下了一个跟在担架后面、愁眉苦脸的民兵。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大前门”,递了过去。
那民兵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别在耳朵上,一脸的晦气。
许默言简意赅地问:“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人受伤了?”
“唉,甭提了!真是倒了血霉了!”那民兵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抱怨道,“出大事了!”
“就担架上这个女知青,她说,还有一个姓秦的女知青跟她一块儿上山找人。”
“结果,那个姓秦的,不小心掉悬崖底下去了!”
“她跑回来找人救命,慌不择路的,自己也滚下了山坡,把腿给摔了!”
悬崖?
许默的瞳孔,微微一缩。
“姓秦的女知青,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那民兵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叫……叫秦什么烟来着,好像是……”
许默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秦水烟?”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儿!”民兵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话音落下的瞬间,许默周身的气压,骤然降到了冰点。
他那张在手电筒光下显得棱角分明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