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窗边的笼子里传来一阵细微却急促的“窸窣”声。
飞飞探出圆滚滚的小脑袋，正焦急地在笼里扑腾着翅膀，小小的黑豆眼紧紧盯着棠朝雨，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咕咕”声。
它似乎感知到了棠朝雨此刻过于激动的情绪，生怕她有危险似的。
“飞飞…”棠朝雨在小鸟的叫声中回过神来。
她快步走到鸟笼边，轻轻打开笼门。飞飞立刻跳上她伸出的手指，用小脑袋蹭着她，发出安慰般的咕叽声。
棠朝雨垂眸看着小鸟，将自己的情绪从那可怕的虚空中抽离。她用脸颊贴了贴飞飞柔软的羽毛，汲取着温暖，“飞飞宝宝，没事的，别担心我。”
飞飞歪了歪脑袋，突然飞到她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用喙碰了碰她的耳垂，像是在回应她。
棠朝雨平静下来，像平时那样给飞飞添了谷子，把它放回笼子里，“乖，我先忙一下。”
她的目光再次移到那幅画上，右下角刮开的那一片，像一道丑陋的伤疤，‘Lili’几个字母清晰得刺眼。
这幅画确认是赝品无误，如果这画真的是她画的，也就意味着她被卷入了一桩伪造名画事件里……她该怎么办呢？要告诉靳墨吗？
她感到太阳穴抽疼，如果是叶栩和孟磊，她会毫不犹豫地讲出来，可现在，她能求助的人只有靳墨，而靳墨…对这件事会是怎样的看法？会觉得她是一个骗子吗？
想到靳墨的冷嘲热讽，她叹了一口气，拿出颜料调色，把刮掉的那一块仔细补上，掩盖住自己的签名。
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说了…
她到楼下拿了吹风机小心的用冷吹到半干，尽最大可能防止颜料干裂。小时候她心急，也这么吹过，周爷爷说这方法很不可取，颜料不止会干裂，还会变色。
想到小时候跟着周爷爷学画的那段时间，棠朝雨整颗心都潮湿起来。
靳墨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时，棠朝雨正在慌忙将画布塞回画框里，签名已经重新写上。
“在做什么？”靳墨的声音在安静的阁楼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棠朝雨转过身回答，“我…我在看画。”
靳墨的目光掠过她，落在尚未完全合拢的画框上，“取出来看过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棠朝雨的心猛地一沉。
“嗯。”
靳墨走到画前，修长的手指拂过画框边缘，慢条斯理的动作让棠朝雨感到无形的压力，他千万不要打开画框！右下角的颜料还没有完全干…
“你昨天说，画可能不是真的，有答案了吗？”靳墨停下动作，轻声问道。
“细节上处理是周爷爷一贯风格，我不太能分辩…需要再仔细看看…”她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自然，但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她。
他没有继续探寻，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幅画，又看了看她。
他的目光让棠朝雨喉咙发紧，直觉告诉她靳墨或许早就知道这幅画有问题。
他转过身，目光深不可测：“如果是梨梨来画的话，大概能模仿的让所有人都分不出真假。”
空气仿佛凝固了。
棠朝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扶着画架，重心全放在上面，才能站稳。“为什么这么说？”
靳墨没有回答她，“这幅画就当做是我送给你的礼物，随你处置。”
棠朝雨有些发懵，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难不成他一开始就知道这幅画跟她有关，所以特地带她去拍卖会…
棠朝雨心底的防线有一丝崩塌。直觉告诉她，靳墨绝对是知道这件事的…
“靳墨…”她试图问他，“你知道这幅画的真假，对不对？”
他走近一步，抓起她那只扶着画架的手，从背后抱着她，目光转向那幅画，“画家小姐，这种专业性的问题，你该自己分辩。”
他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的意思，松开她，下了楼。
棠朝雨莫名感到鼻酸，她自己到底失去了多少记忆都不知道…
泪水无声滑落，她呆呆地看着那幅《绿》，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完全没有察觉到去而复返的脚步声。
“怎么又哭了？”靳墨叹了口气，抱起她一起下楼。
“我是不是…以前做了很糟糕的事？”她问道。
靳墨沉默良久，漆黑的眼眸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
棠朝雨急切地说，“我的记忆明明看起来很连贯，可是我总有一种很强烈的缺失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挖走了。还有这幅画…它让我觉得害怕…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靳墨深深地看着她，将情绪隐于眸底。
“棠朝雨，”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你只需要记得，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棠朝雨定定地看着他，再次泛起泪花，语气里带着恳求，“你明明知道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靳墨的眼睛里只剩下惯有的冷静和疏离，“我应该知道什么？”
“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可以让我自己去找答案吗？”棠朝雨声音低了几分，“靳墨，我不是囚犯…”
“忘了告诉你，你爸爸已经在来的路上，你现在要找什么答案？”靳墨的语气骤然转冷，“打算让我怎么处理？”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下，棠朝雨顿时哑口无言。
棠华和赵芸被靳墨接来N市复诊已经将近一周，棠朝雨却不被允许出门，每天只能跟母亲赵芸简单通个电话。
自从上次从宠物店出去见孟磊之后，靳墨对她再无信任，好似一放她出门她就会逃跑。
她每天除了给他暖床，就只能窝在阁楼画画，就连父亲的治疗具体情况，也只能从他口中得知，只有飞飞这只小鹦鹉能给她一丝慰籍。
某天夜里，靳墨回来的极晚，她从他身上嗅到不同以往的香味，是花香的微甜，显然是属于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早上隐隐约约又听到他在讲电话，又跟电话那头说到了‘秋芙’这个名字…甚至还有订婚之类的字眼…离得太远，她听不真切。
棠朝雨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天晚上在宴会上听到的对话……靳墨和秋芙…很登对…是板上钉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