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然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时，目光沉冷下来，宿醉的头疼被忽略，他起身去洗了个冷水澡，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便开始冷静地审视房间里的一切。
这层楼当初设计时，只预留了三套豪华套房，是属于晏家的私人空间，宴青山夫妻一套，他和宴宁各自一套。
平时基本上是他住的多一些，宴青山夫妻和宴宁基本上不会来这里住，只是偶尔稍作休息。除了家里人以及极少数信任的人，不经他的允许，连酒店管理层都无法进入。
屋内的一切井然有序，门锁也完好无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床单上那片已经干涸发暗的痕迹格外刺目地提醒着他，昨晚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他擦干头发，拉开窗帘，任由冷风吹散室内的气息。
屋里没有任何物品遗留，那个女人走的时候处理的十分干净，甚至还顺走了他的衬衫和裤子。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回溯。记忆在药物作用下模糊不堪，连一块碎片也拼凑不出来。
他拿起床头的内部电话，拨通了酒店安保主管的专线，“调取昨晚九点到今天早上的监控，把专属楼层所有出入口、电梯、走廊的监控，全部调出来交给徐特助。另外，昨晚是否有访客记录或服务呼叫？询问一下有谁注意到异常情况汇报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地应答。
徐特助进来时，宴然正坐在客厅等着。
“宴总，除了宴会厅和普通套房区域监控正常，贵宾区和私人楼层昨天信号都出现了故障，技术部正在筛查。”
“监控故障？”宴然眼神更冷，这绝不是巧合。“几点开始故障，原因查到了吗？”
“初步检查下来，似乎不是人为干扰，是系统自身存在漏洞，最近一周的视频全都被覆盖掉了。”徐特助的声音更低了些，“宴总，需要向安保公司追责吗？”
“不必。”宴然干脆地拒绝，非人为故障巧合到匪夷所思，可也没人能在晏家酒店里动这么大手脚。“再试一下监控是否能恢复。我要知道昨晚都有谁接近过这一层。”
他顿了顿，问道：“老爷子跟夫人呢？”
“昨晚宴会结束，董事长夫妇并没有在这里休息，我亲自送他们回了家。”
“宴宁呢？”
“小姐是跟贺特助一起离开的。”
“贺沣？”宴然拧了拧眉，贺沣是宴青山的助理，也是公司元老级的人物，有时候说话的份量可以直接代表宴青山本人。
宴然拿出手机拨通了贺沣的电话，“贺叔叔，昨晚宁宁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顺路的事，怎么算麻烦呢。先不跟你说了，我这边有个紧急文件要处理。”贺沣很快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宴然沉稳冷静吩咐：“彻查昨晚所有酒水的来源和经手人，特别是送到我和宁宁手里的那几杯。”这种龌龊的手段，必须要查到是谁…
徐特助离开后，宴然回到房间，取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换上，视线再次落在床单上。
昨晚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如果目标是他，为什么又要离开？
拍卖会上那幅周士鸿所画的春夏秋冬系列之一的《绿》在第二天上午准时送到了靳墨家里。
靳墨让人把画放在了阁楼上之后就出了门。
棠朝雨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靳墨站在窗边打电话，隐隐约约听到了“不用管我”“我自己处理”之类的话，她很少听到靳墨用这个语气讲电话，直觉告诉他对面显然是他亲近的人。
想到这里，她心下一沉，不知来电话的会不会是哪位秋芙小姐……
等到靳墨离开后，她才起床，来到阁楼上看昨天高价拍卖回来的画。
她仔细欣赏这件艺术品，这幅画的笔触、色彩搭配，甚至某些细节处理方式，都让她产生奇妙的感觉。
她从小跟着周士鸿学画，对他的笔法和习惯都十分了解，面前这幅画在细节上与周爷爷的处理方式无异，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棠朝雨大胆地拆开画框，手指轻轻拂过画布表面，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怎么会这样……”
画作右下角的签名“Zhou.S”，看上去虽然跟周爷爷写的没有任何区别，可那一处的触感颇为怪异，她用高倍放大镜观察笔触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鬼使神差地拿出美工刀片，也不管是否会破坏名画，直接就朝着签名刮了下去。
当刮开原本的签名表层颜料后，看清下面隐藏的签名时，棠朝雨的呼吸几乎停滞了，她脸色煞白地看着那几个字母——Lili。
目光落在前几天刚画完的画上，一模一样的签名，毫无疑问是出自她手。
更令她震惊的是，签名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日期，正是她高三那年夏天。
棠朝雨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刚刚显露的签名，脑海中迅速串联起各种可能。
如果这是她的画，被他人盗走后重新加工、覆盖签名，并伪造成名家作品...
可是不对劲！
她是有仿过周爷爷的画，不过纯粹是画着玩，虽然形似，可基本上都保留了她自己的风格，大一看差不多，仔细一看就能分出来。这幅画显然是刻意为之，在每一个细节上都模仿到了极致。
但她的大脑里，关于这幅画、关于这个签名、甚至关于那个日期，一片空白。
她感到头疼欲裂，比起记忆的空白，还有另一种更可怕的感受，那种似曾相识的虚无几乎湮灭了她。
她再次仔细审视这幅假画，这真的是自己画的吗？
“我画过吗？可我完全不记得……”突然一阵眩晕和恶心，她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寒意从脊椎升起，强烈的恐惧感袭来，压得她无法呼吸，“怎么会这样……”
或许，在那段失去的记忆里有答案…她需要找到知情的人去问个究竟，可眼下的处境，她没有办法联系孟磊。
靳墨会知道吗？棠朝雨猛地坐直身体，拍打着自己的头顶，“拜托，想起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