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点的蜂巢比白日更加压抑。走廊灯光调至昏黄，监控探头的红色光点在阴影中规律闪烁，如同黑暗中窥视的兽瞳。苏晚靠在自己宿舍门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老陈给的U盘，冰冷的金属外壳已被掌心的汗水浸湿。
行动计划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主通风管道入口在b区与c区交界处的设备层，那里是监控盲区，但需要穿过三道需要权限认证的安全门。老陈提供的权限密码有效期只有十分钟，这是他用自己被“调离”换来的机会。
“就像当年在紫宸殿值夜，”苏晚无声地自语，“最危险的时刻，往往是最佳的时机。”
她换上一件深灰色工服——这是从洗衣房“借”来的维修工制服。在深宫中学到的最重要一课：想要不引人注目，就要让自己看起来属于那里。
十点整，蜂巢的熄灯铃响起。苏晚悄无声息地滑出宿舍，像一道影子沿着墙根移动。第一道安全门就在前方，红色的扫描仪不断左右摆动。
她屏住呼吸，在老陈说的扫描仪转向死角的第三秒按下密码。
“嘀——”绿灯亮起，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苏晚快速穿过，在第二道门前如法炮制。就在她即将到达第三道门时，一阵规律的机械运转声突然从转角传来。
巡逻机器人！
她迅速闪进一个维修壁龛，蜷身躲在一排管道后方。机器人的光学传感器扫过她藏身的位置，红色的扫描光在金属管道上停留了片刻。苏晚甚至能感受到传感器散发的微弱热量。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在棠梨宫躲避侍卫巡逻的夜晚。时代变了，但追与逃的游戏本质从未改变。
机器人终于离开。苏晚快速解决第三道门，进入了设备层。
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粗大的通风管道纵横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静电的气味。按照老陈的指示，她找到了那个标着“7号主风道”的入口。
凌晨两点五十分。
苏晚卸下通风口的格栅，钻入了黑暗的管道。管道内壁光滑冰冷，只能靠手脚支撑着向前移动。远处传来气流呼啸的声音，像是巨兽在黑暗中喘息。
她小心地避开一个个监测传感器，这些传感器会检测管道内的异常震动。有一次，她的工具袋不小心擦过管壁，发出轻微的刮擦声。瞬间，远处一个传感器的蓝灯亮起，开始扫描。
苏晚立即静止，连呼吸都屏住。就像从前在御花园中，看到毒蛇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静止不动。
扫描持续了漫长的十秒，然后熄灭。
终于，在管道的一个分支处，她看到了老陈描述的那个特殊标记——一个几乎被磨平的鹰形图案，据说是早期创生科技的标志。
就是这里。
她轻轻撬开检修板，下方正是第七研发中心的废弃物处理区。透过缝隙，她看到了令人震惊的景象：
数十个透明培养舱整齐排列，每个舱内都悬浮着一个连接着无数电极的大脑。营养液中，神经元发出的微光此起彼伏，像是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更可怕的是，一些大脑的神经元已经与银色的机械元件融合，变成了半生物半机械的恐怖造物。
“这就是......意识上传的真相？”苏晚感到一阵恶寒。
突然，她注意到其中一个培养舱的标识牌上写着“艾兰·维斯-特殊样本”。那个大脑的神经元异常活跃，发出的光芒几乎是其他样本的两倍。
就在她准备记录这一发现时，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安保系统启动！”
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厚重的安全门开始降落。苏晚毫不犹豫地翻身跃下，在最后一刻滚入了处理区内部。
她迅速躲到一个控制台后方，听着外面传来的机械脚步声。至少有三个安保机器人正在靠近。
情况危急，但她反而冷静下来。就像面对玄寂时那样，恐惧无用，唯有思考才能求生。
她的目光落在控制台的屏幕上，上面显示着各个培养舱的状态。其中一个选项引起了她的注意：“紧急释放程序”。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快速输入老陈密码中隐藏的那个后门指令，然后按下了确认键。
“警告！培养舱安全锁解除！”
第一个培养舱的舱门缓缓打开，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营养液倾泻而出，那些被囚禁的大脑暴露在空气中。
安保机器人的注意力被这突发状况吸引，转向处理泄漏的培养舱。就在这个空当，苏晚冲向标着艾兰·维斯的那个培养舱。
她拔出U盘，插入培养舱的控制接口。屏幕闪烁了几下，显示出一行新的信息：
“谢谢你找到我。现在，让我们结束这场噩梦。”
整个处理区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照明投下惨绿的光晕。在黑暗中，苏晚仿佛听到了一声解脱的叹息。
安保机器人的运转声变得杂乱无章，像是失去了指挥。她趁机冲向出口，在混乱中消失在了通风管道深处。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透过蜂巢高处的窗户时，苏晚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她躺在床上，听着起床铃声响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在她的工服口袋里，多了一枚从艾兰培养舱控制台取下的存储芯片。那里藏着创生科技最黑暗的秘密，也藏着结束这一切的希望。
白班的工作照常开始。当苏晚再次坐在那个熟悉的金属隔间里，看着屏幕上流淌的数据流时，她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数据深渊之下，真相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