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她感觉心口疼得厉害，仿佛那支笔不是落在诏书上，而是刻在了她的灵魂里。
“这好像是……政哥哥的诏书……”
她模糊地意识到这一点，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被最信任之人从背后刺入利刃的剧痛与冰寒。
那诏书的内容，一定带来了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
“昭昭？”
嬴政敏锐地察觉到身旁之人的异常。
他转头看去，只见明昭小脸煞白，泪流满面，双眼空洞地望着李斯的方向，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那不是在听课，而是陷入了某种极度的痛苦与恐惧之中。
李斯的讲书声戛然而止，他也愕然地看着突然哭泣的明昭，不明所以。
嬴琅也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明昭。
嬴政立刻放下手中的竹简，伸手轻轻握住明昭冰凉的小手，低声唤道：“昭昭？怎么了？”
手上传来的温暖和耳边熟悉的声音，将明昭从那可怕的幻境中猛地拉回现实。
她浑身一颤，回过神来，对上嬴政带着关切与询问的目光，又看到李斯和嬴琅都看着自己，顿时感到一阵窘迫和茫然。
“我……我不知道……”
她哽咽着，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
“就是……就是突然好难过……好难过……”
她无法解释那突如其来的幻象和撕心裂肺的悲伤从何而来，只能求助般地紧紧反握住嬴政的手，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嬴政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微蹙，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一脸无辜和疑惑的李斯。
他没有追问，只是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沉稳：“无事，许是累了。今日便听到这里吧。”
他转而看向李斯，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李先生，今日有劳。暂且到此，你先退下吧。”
李斯虽然满腹疑窦，但也不敢多问，连忙起身行礼：“是，臣告退。”
他退出殿外，心中却留下了深深的疑惑：这位明昭女公子，是因为自己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殿内，嬴政安抚着情绪渐渐平复的明昭，心中却已将“李斯”与“引发明昭异常”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就在李斯于承明殿初遇波澜，明昭因莫名悲伤而心神不宁之际，山东六国针对秦国国运暴涨的合纵谋划没有停下。
赵国，邯郸。
平原君赵胜的府邸俨然成了合纵的临时中枢。
来自魏国信陵君、韩国使臣的代表济济一堂，舆图铺展，言辞激烈。
“不能再拖延了！”
赵胜指着地图上秦国方向，语气斩钉截铁。
“秦运日炽，其势已成！据可靠线报，咸阳近日虽无大规模兵马调动，但边境关隘守备森严，粮草转运频繁，白起更是行踪莫测！此乃暴风雨前的宁静！”
信陵君魏无忌的代表，一位名叫侯嬴的策士，抚须沉吟道：“平原君所言极是。然合纵之要，在于同心。
齐王态度暧昧，燕王置身事外，楚王犹豫不决……若仅我赵、魏、韩三国，兵力虽众，恐难撼动秦国根基，尤其是那武安君白起……”
韩国使臣立刻接口，声音带着急切：
“正是！必须将楚、齐拉拢过来！楚国地大物博，带甲百万；齐国富庶，若能出兵出粮，此战方可言胜！”
赵胜目光一闪，沉声道：“楚王那边，我已遣能言善辩之士，携重礼前往，陈说唇亡齿寒之理。至于齐国……”
他顿了顿：“齐王建贪图安逸，但其相后胜贪财，或可从此处着手。
此外，还需向楚王、齐王强调，此番秦国异动，非同小可，恐有吞并天下之心，绝非割地赔款所能满足！”
楚国，郢都。
楚景王确实陷入了深深的矛盾。
章华台上，他对着令尹和几位重臣，唉声叹气。
“合纵？谈何容易！上次五国攻秦，声势浩大，结果如何？还不是被白起打得溃不成军！如今秦国气势更盛，再去触其锋芒，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揉着额角，一脸愁苦。
一位主战的老臣慷慨陈词：“大王！正因秦国气势更盛，才更不能坐视！今日不争，待其彻底消化了此番天佑，下一个目标必是我楚国！
届时，我楚国纵有江汉之险，云梦之泽，又如何能挡秦国虎狼之师？
不如趁其羽翼未丰，联合三晋，共击之，或可搏一线生机！”
另一位保守的臣子则反驳：“秦国势大，不可力敌。不如暂且虚与委蛇，遣使祝贺其国运昌隆，同时加固边防，静观其变。
若三晋能与秦国拼个两败俱伤，于我楚国岂非大利？”
正当楚王犹豫不决之际，巫咸族大祭司再次送来一份语焉不详的密报，只言“西秦气运已固，然其内部或有变数，时机微妙”，这番模棱两可的话，更是让楚王心乱如麻，难以决断。
齐国，临淄。
齐王建在相国后胜的劝说下，基本打定了中立的主意。
“寡人富甲东海，与秦无直接利害。何必为了三晋，去招惹白起那尊杀神？”
齐王对着后胜说道：“不过，赵国使者送来的礼物，倒是颇为丰厚……
这样，你告诉赵国使者，寡人可暗中资助部分粮草，但出兵之事，休要再提！”
后胜笑眯眯地应下，心中盘算着又能从中捞取多少好处。
燕国，蓟城。
燕王依旧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甚至觉得六国合纵吵闹，影响了他欣赏北地歌舞的雅兴，只下令加强北境巡逻，严防胡人趁乱南下。
赵胜侯嬴见楚国摇摆不定，齐燕两国坐山观虎斗，也是无奈至极，只余他们三国攻秦，恐怕赵王魏王就要打退堂鼓了。
长平卫传来消息说有秦国的密信正在回赵国的路上，只希望能有好消息送来。
几日后埋在秦国的间者送来最新的消息，摆在平原君赵胜的面前。
赵胜拿起最新传来的密报，仔细查看。瞬间站起来。
“哈！”
赵胜拿起密报再看了一遍：“怎么可能？秦王终于老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