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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年 1 月 23 日,距离农历马年春节只剩七天。川南的冬晨带着一股子钻骨的湿冷,雾气像化不开的浓墨,把四川省内江市石子镇车兴村裹得严严实实。村口的老黄桷树落光了叶子,枝桠像枯瘦的手指抓着灰蒙蒙的天,树干上已经贴起了鲜红的春联,“迎喜迎春迎富贵” 的字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透着几分年关特有的热闹,却又被这刺骨的寒意冲淡了不少。

村里的炊烟比往常升起得更早,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的青烟,在雾气中慢慢散开,混着腊肉的咸香、蒸糯米的甜香,还有柴火燃烧的焦香,顺着田埂飘向远方。小孩们穿着厚重的棉袄,脸蛋冻得通红,手里攥着刚买的摔炮,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啪”“啪” 的响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清晨七点刚过,村民老徐已经揣着他那根宝贝鱼竿出门了。这鱼竿是五年前儿子从外地打工回来给他带的,竹竿质地紧实,手感温润,老徐平日里宝贝得不行,只用它钓过几次鱼,每次用完都要仔细擦干,裹上布包好。老徐今年五十六岁,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一辈子守着村里的两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性子寡淡,不爱凑热闹,唯一的爱好就是钓鱼,尤其是快过年的时候,总想着钓上几条肥美的鲫鱼,给年夜饭添一道硬菜,也给常年在外打工的儿女尝尝家乡的味道。

“老头子,早点回来,别冻着了!” 老伴在门口喊了一声,手里还拿着正在清洗的腊肉。

“晓得了!” 老徐应了一声,脚步没停,踩着露水草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外的小清溪河走去。草鞋底下的露水浸湿了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但老徐心里却热乎乎的,嘴里哼着跑调的《刘海砍樵》,调子忽高忽低,却透着一股子满足劲儿。

小清溪河是车兴村的母亲河,河水清澈见底,常年不涸,河底的鹅卵石和水草看得一清二楚。河边的滩涂地长满了枯黄的野草,被霜雪覆盖着,踩上去 “咯吱” 作响。平日里,这里是村里妇女洗衣的地方,也是钓鱼人的福地,尤其是春天和秋天,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钓鱼人坐在河边,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

老徐走到自己常去的那个钓位, 河边一块平整的大石头,石头被常年坐得光滑发亮。他刚放下鱼竿,准备整理鱼线,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离石头不远的枯草堆里,有一抹红色在灰白的晨光中格外显眼。

“咦?那是啥?” 老徐心里嘀咕了一句,弯腰拨开面前的野草,慢慢走了过去。那抹红色越来越清晰,等走近了一看,老徐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那是一张百元大钞,半掩在枯草和霜雪之间,红色的票面在雾气中泛着微光。

“我的个乖乖!” 老徐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这辈子没捡过这么多钱,最多也就是捡过几块、几十块的零钱。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拨开覆盖在钞票上的枯草和薄霜。钞票是崭新的,2005 版的,毛主席头像清晰可辨,用手指捏起来,厚实挺括,带着刚从银行取出来的那种质感,绝对不是假钞。

“今天这运气,真是祖上积德了!” 老徐乐得合不拢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快过年了捡着钱,这可是天大的好兆头,说不定今年儿子能带着儿媳妇回来,孙子也能考上好学校。他把钞票紧紧攥在手里,在衣角上反复蹭了蹭,想把上面沾着的草屑和泥土擦掉。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指尖有些黏腻的触感,像是沾了什么东西。老徐把钞票凑到眼前,借着微弱的晨光仔细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在钞票右侧靠近国徽的位置,沾着几滴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顺着钞票的纹路晕开一小片,颜色暗沉,看着有些刺眼。

“这咋还有血呢?” 老徐心里咯噔一下,刚才的喜悦瞬间少了大半。他捏着钞票翻来覆去地看,那血迹已经干涸了,硬邦邦地粘在票面上,不像是刚沾上的。他琢磨着,可能是这钱在流通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什么,毕竟钱这东西,经过的人手多了,沾点脏东西也不稀奇。

“有血怕啥?洗洗不就干净了?” 老徐拍了拍大腿,心里的那点疑虑很快就被捡钱的喜悦冲淡了。只要是真钱,能花出去,这点血迹算得了什么?他揣着钞票,走到河边的石阶上,准备用河水把血迹洗干净。

小清溪河的水冰凉刺骨,刚一伸手,老徐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指瞬间变得通红。但他毫不在意,拿着钞票在水里轻轻涮着,暗红色的血迹慢慢化开,顺着水流漂向远方,在清澈的河水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左眼皮跳跳,好事要来到,不是要升官,就是快要发财了……” 老徐一边洗着钱,一边哼起了那首过年常听的流行歌,心情格外舒畅。他想着,等洗完钱,就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两斤糖果,再给老伴买条围巾,剩下的钱留着过年给孙子发红包。

可就在他低头专注地清洗钞票,嘴里的歌声还没落下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了河面。起初,他以为是漂浮的枯草或者树枝,没太在意。但那东西在水面上随着涟漪轻轻晃动,轮廓越来越清晰,老徐心里突然一紧,猛地抬起头,定睛望向河中央。

雾气缭绕中,那团深色的物体漂浮在离岸边约三米远的水面上,一半浸在水里,一半露在外面。它的形状很奇怪,不像枯草,也不像树枝,倒像是一个人蜷缩在那里。老徐的心脏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刚才哼着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再仔细一看,那分明就是一个人的身形。

长发散落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轻轻浮动,身上穿着的深色衣物在水中泡得发胀,紧紧贴在身上。

“我的个亲娘嘞!” 老徐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百元大钞 “啪嗒” 一声掉进了水里。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坐过山车似的,“咚咚咚” 地狂跳不止,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把里面的秋衣都浸湿了,冰凉刺骨。刚才捡钱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浑身发抖。

他死死地盯着河面,那具尸体随着水流轻轻晃动,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样貌,但那一动不动的姿态,无疑在告诉他, 那是一具尸体。老徐的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得迈不开步子,双手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连掉在水里的钞票都忘了去捡。

他再看向那掉在水里的百元大钞,此刻,钞票上残留的一点暗红色血迹在清澈的水中格外刺眼。这哪里是什么好事?这分明是撞了邪了!老徐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他想转身逃跑,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挪不动。

“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别怪我,别怪我……” 老徐哆哆嗦嗦地双手合十,对着尸体的方向不停地念叨着,声音带着哭腔,牙齿都在打颤。他想起村里老人说过的鬼故事,说河边经常有冤死的鬼魂徘徊,专门找早起的人索命。他越想越害怕,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念叨了好一阵,老徐才稍微缓过一点神来。他知道,那毕竟是一条人命,要是就这么跑了,万一耽误了什么,不仅心里过意不去,说不定还会惹上麻烦。他定了定神,壮着胆子,一步一步地挪到刚才放鱼竿的地方,从裤兜里掏出那个老旧的翻盖手机。手机屏幕已经有些裂纹,按键也不太灵敏,他手指颤抖着,费了好大的劲才拨通了 110。

“喂…… 警察同志…… 不好了…… 杀人了……” 老徐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说道,“在…… 在石子镇车兴村的小清溪河…… 有尸体…… 一具女尸……”

他好不容易把地址和情况说清楚,挂了电话后,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石头上。他不敢再看河面一眼,只是低着头,双手抱着膝盖,身体不停地发抖,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念叨着祈祷的话。

接到报警后,内江市公安局东兴区分局的报警电话铃声划破了指挥中心的宁静。正在值班的民警李建国一听有命案,精神一振,赶紧召集了刑侦队的同事,带上勘查工具和法医器材,驱车赶往现场。

车兴村位置偏僻,进村的路是狭窄的水泥路,坑坑洼洼,警车在上面颠簸得厉害,车厢里的勘查工具发出 “哐当哐当” 的响声。李建国今年四十多岁,是刑侦队的老队员,办过不少大案要案,脸上刻着岁月和案件留下的沧桑。他皱着眉头,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农田和村庄,心里琢磨着:快过年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半个多小时后,警车终于赶到了车兴村。此时,村里已经有几个早起的村民闻讯赶了过来,都远远地站在田埂上,议论纷纷,脸上满是惊恐和好奇。

“老徐,你看清楚了?真是尸体啊?” 一个中年男人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可不是嘛,就在河中间漂着呢,长发,看着像个女的,吓得我魂都没了!” 老徐坐在石头上,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说道。

“快过年了,怎么出这种事啊?太不吉利了。”

“会不会是外乡人啊?咱们村没见过这么个人。”

民警们一边维持现场秩序,不让村民靠近河边破坏痕迹,一边迅速展开工作。李建国让两名民警在河边拉起警戒线,然后联系了当地的打捞人员。由于河面不宽,水也不深,打捞人员很快就撑着小船,用竹竿和绳索将尸体打捞上岸。

当尸体被抬到岸边的空地上时,在场的民警和村民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死者是一名女性,年龄看着在 30 岁到 35 岁之间,身高大约一米五八,身材娇小。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毛衣和深色裤子,身上没有穿外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和脖颈上,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的伤势,头部、面部和颈部有多处明显的砍伤,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暗红色的血迹浸透了衣物,在身下的枯草上形成了一大片深色的印记。尤其是她的左脸,几乎被砍得面目全非,肌肉外翻,白骨外露,根本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她的双手也有多处抵抗伤,手指和手腕上的伤口狰狞可怖,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些褐色的泥土和枯草,显然是遇害时曾拼命反抗过。

即便是办过不少大案要案的李建国,看到这样惨烈的死状,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心里泛起一阵寒意。他从事刑侦工作二十多年,见过不少残忍的作案手法,但如此丧心病狂的,还是不多见。“下手太狠了,这得多大的仇啊?” 李建国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沉重。

法医很快对尸体进行了初步检验。法医老张今年五十多岁,戴着厚厚的老花镜,手里拿着勘查工具,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尸体上的伤口。“死者身上的砍伤都是锐器造成的,” 老张一边检查,一边说道,“初步判断凶器可能是菜刀之类的单刃刀具。头部有 5 处砍伤,面部 9 处,颈部 5 处,每一处伤口都很深,力度极大,尤其是颈部的几刀,几乎伤及颈动脉,这应该是导致她死亡的主要原因。”

老张用手轻轻按压了一下尸体的四肢,又观察了一下尸斑和尸温,继续说道:“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尸斑分布和尸温判断,死亡时间大致在 1 月 23 日凌晨,也就是今天凌晨时分,距离现在应该有五六个小时了。”

李建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现场,心里暗暗思忖:凌晨作案,抛尸河边,凶手应该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很可能是本地人,或者是在附近居住过的人。

警方随即对现场展开了细致的勘察。小清溪河两岸是开阔的滩涂地和农田,地面上长满了杂草,由于前几天下过小雨,地面比较泥泞,留下了一些模糊的脚印,但大多已经被雨水冲刷得不成样子,难以辨认。民警们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搜索着,希望能找到凶器或者凶手遗留的其他物品。

“李队,这里有发现!” 一名年轻民警突然喊道。

李建国赶紧走了过去。在下游大约 200 米的一处草丛里,民警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塑料袋已经被露水打湿,有些破旧,上面沾着一些泥土和枯草。打开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羽绒服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血迹已经干涸,硬邦邦地粘在衣服上,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件羽绒服的尺码和死者的身材相符,领口和袖口有明显的撕扯痕迹,拉链也被拉坏了。法医老张立刻对羽绒服进行了初步检验,确认上面的血迹正是死者本人的,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人的生物痕迹。“结合死者身上只穿了毛衣的情况,” 老张说道,“这件红色羽绒服应该就是死者生前穿着的,凶手在作案后将其脱下,装进塑料袋丢弃在了这里。”

李建国点了点头,心里更加确定,凶手是有预谋作案,而且作案后试图清理现场,销毁证据。

与此同时,一名民警注意到了老徐之前捡到的那张百元大钞。钞票已经被河水浸湿,漂浮在岸边的水面上,上面的血迹虽然被洗掉了一部分,但仍有残留。民警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钞票夹了起来,放进了证物袋里。法医对钞票进行了检验,确认钞票上的血迹同样属于死者。

“李队,在钞票旁边的枯草里,还发现了一个打火机。” 另一名民警说道,手里拿着一个廉价的一次性打火机。打火机是红色的,上面印着一些模糊的广告字样,已经被雨水冲刷得看不清了。打火机上没有留下清晰的指纹,只有一些模糊的痕迹,可能是被雨水冲刷过,也可能是凶手刻意擦拭过。

“把这些都带回局里,仔细检验。” 李建国说道,语气严肃。

按理说,现场遗留的物品不算少,带血的百元大钞、沾血的羽绒服、一次性打火机,这些都应该能给破案提供线索。但问题在于,案发地点在农村,周围没有监控摄像头,也没有天网系统覆盖,附近的村民大多是早出晚归的农民,凌晨时分根本没有人经过这里,无法提供目击者证词。而且农村的人员流动性虽然不大,但附近几个村子加起来也有上千人,排查难度极大。

“当务之急,是确定死者身份。” 李建国召集了专案组的民警,召开了一个临时的案情分析会,“只要知道她是谁,知道她为什么来这里,案子就破一半。”

可确定死者身份这件事,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死者的左脸被砍得血肉模糊,面部特征完全被毁,仅凭右脸根本无法准确辨认。警方尝试通过指纹比对全国人口信息库,但死者的指纹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皮肤已经发胀、起皱,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进行有效比对。他们又检查了死者的衣物,衣服上没有任何品牌标识,也没有发现身份证、手机、银行卡等能证明身份的物品。

“死者身上的毛衣和裤子都是普通的地摊货,没有任何特殊标记,” 一名负责检查衣物的民警说道,“羽绒服也是常见的款式,市面上很多地方都有卖,很难通过衣物追踪到死者的身份。”

无奈之下,警方只好找来当地一家照相馆里会 pS 技术的师傅,让他以死者完好的右脸为参照,对左脸进行修复。这位师傅姓王,平时都是给活人修照片,处理的都是美化、调色、去除瑕疵之类的活,哪里做过这种面部复原的工作?他对着死者的照片,心里直发怵,但在警方的恳求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王师傅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对着电脑屏幕,小心翼翼地勾勒、拼接、填充颜色。他以死者的右脸为模板,参考面部骨骼的对称结构,一点点地还原左脸的轮廓和特征。但由于没有专业的技术和设备,还原工作异常艰难。最终,他勉强做出了一张复原图,但这张图非常粗糙,左脸和右脸的衔接处很不自然,颜色也有些失真,和死者的真实样貌可能存在不小的差距,参考价值有限。

“李队,只能做成这样了,” 王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实在是尽力了。”

“辛苦了,王师傅。” 李建国接过复原图,心里有些失望,但也知道不能怪王师傅。他看着那张模糊的复原图,心里琢磨着:只能寄希望于有人能认出她了。

尽管如此,警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印制了 20 多万份寻尸通告。通告上印着复原后的面部照片、死者的身高、体型、穿着以及遇害时间和地点,还留下了警方的联系电话。民警们分成多个小组,将寻尸通告张贴在内江市的各个车站、商场、菜市场、医院、学校等人员密集的地方,同时也发送到了周边的自贡、资阳、泸州、宜宾等城市,甚至通过网络平台进行了发布,希望能有人认出死者。

与此同时,民警们还在小清溪河周边的车兴村、石子镇以及相邻的几个乡镇进行了拉网式的摸排走访。他们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村民有没有见过陌生的外地女子,有没有村民失踪,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员或情况。

“老乡,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的,想向你打听点事。” 民警们穿着警服,带着寻尸通告,走进每一户村民家里,“你见过这个人吗?大约 30 多岁,一米五八左右,穿红色羽绒服。”

半个多月过去了,寻尸通告贴出去了无数张,走访了上千户村民,却没有任何收获。没有人认得复原图上的女子,周边也没有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报案。有些村民甚至觉得复原图上的人长得 “怪怪的”,根本认不出来是谁。

“李队,会不会是外地来打工的,或者是路过这里的?” 一名年轻民警问道。

“有这个可能,” 李建国皱着眉头说道,“但她为什么会在凌晨出现在河边?又为什么会被人杀害?这一切都还是个谜。”

线索似乎在一开始就断了,案子陷入了僵局。接下来的日子里,警方又多次对现场进行复勘,对遗留的物品进行反复检验,甚至扩大了排查范围,将排查半径扩大到了 50 公里,但始终没有任何新的突破。这起发生在年关的命案,成了一桩悬案。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年、两年、三年、四年,春节来了又去,车兴村的年味依旧浓厚,小清溪河的河水依旧清澈,可这起 “1?23 小清溪河女尸案” 始终没有告破。内江警方没有放弃,几乎每年都会把这起案件的卷宗调出来,重新梳理一遍,重新进行研判。法医技术在进步,侦查手段在更新,可死者的身份始终是解开谜团的关键,而这把钥匙,迟迟没有出现。

李建国也从刑侦队的普通民警晋升为了专案组组长,他的头发也白了不少,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这起案子。每次翻看卷宗,看到那张模糊的复原图和死者惨烈的死状,他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一定要找到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这是他心里一直默念的话。

直到 2018 年,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李建国在一次全国刑侦工作交流会上得知,沈阳刑警学院研发出了最新的人脸识别复原技术,能够通过颅骨三维重建和面部特征模拟,精准还原死者的真实样貌。这个消息让李建国眼前一亮,他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破解这起悬案的唯一机会。

回到内江后,李建国立刻向上级领导汇报了情况,申请将案件的相关资料送往沈阳刑警学院进行技术复原。领导很快批准了他的申请。李建国亲自整理好相关资料, 死者的颅骨照片、身体特征数据、现场遗留物品的检验报告等,带着两名同事,驱车千里赶往沈阳。

在沈阳刑警学院的实验室里,技术人员用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对死者的颅骨进行了三维扫描和重建。他们通过高精度的扫描仪,获取了死者颅骨的每一个细节数据,然后利用计算机软件,构建出了完整的颅骨三维模型。接着,技术人员根据人体面部肌肉分布、皮肤纹理、脂肪厚度等生理数据,结合死者的年龄、性别、身高特征,一点点地在颅骨模型上 “覆盖” 肌肉和皮肤,还原出了死者的真实样貌。

当那张清晰的复原图出现在李建国和同事面前时,所有人都激动不已。这张脸虽然带着一丝技术合成的僵硬,但五官分明,特征清晰。

柳叶眉、双眼皮、鼻梁挺直、嘴唇微薄,是个清秀漂亮的女子。和四年前那张粗糙的 pS 图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就是她了!” 李建国紧紧攥着那张复原图,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他知道,有了这张精准的复原图,找到死者身份的希望就大大增加了。

拿着这张精准的复原图,李建国和同事立刻返回内江,将其录入全国联网的失踪人口数据库进行比对。几个小时后,系统发出了匹配提示:湖南省怀化市鹤城区一名失踪四年的女子,与复原图的相似度高达 98%。

这名失踪女子名叫向春花,失踪时 32 岁,身高一米五九,与死者的特征基本吻合。向春花是离异状态,有两个孩子,四年前的 2014 年 1 月,她从广东打工的工厂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和家人联系过,家人多方寻找无果后,于 2014 年 3 月向怀化市警方报了失踪。

李建国立刻联系了怀化警方,调取了向春花的相关资料。资料显示,向春花是湖南省怀化市鹤城区人,出生于 1982 年,20 岁时结婚,2013 年离婚,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警方还找到了向春花的生活照,照片上的女子眉清目秀,笑容温婉,和复原图上的女子一模一样。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李建国又协调怀化警方,采集了向春花父母的 dNA 样本,与死者的 dNA 进行比对。几天后,比对结果出来了, 死者的 dNA 与向春花父母的 dNA 完全匹配。

四年了,死者的身份终于确定了!她就是失踪四年的湖南女子向春花。这个消息传来,专案组的民警们都激动得热泪盈眶。李建国拿着比对报告,心里百感交集,既为找到死者身份而高兴,也为这个年轻女子的遭遇而感到沉重。

当怀化警方把向春花已经遇害的消息告诉她的父母时,两位老人当场崩溃大哭。向春花的母亲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身体瘦弱,听到女儿的死讯后,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我的春花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向春花的父亲则坐在一旁,双手抱着头,肩膀不停地颤抖,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滴落在地上。“四年了,我们以为你只是被骗了,没想到…… 没想到你遭了这么大的罪……” 老人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悲痛和自责。

据两位老人回忆,向春花从小就懂事孝顺,学习成绩很好,但由于家里穷,初中毕业后就辍学打工了。20 岁那年,她经人介绍认识了同村的男子张某,两人很快结婚,婚后生下了一儿一女。起初,日子过得还算平静,但随着孩子逐渐长大,开销越来越大,张某却染上了赌瘾,把家里的积蓄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更让向春花绝望的是,儿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长期治疗,高昂的医药费让这个本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为了给儿子治病,也为了躲避债主,2012 年,向春花和张某一起去了浙江宁波的一家电子厂打工。在工厂里,向春花踏实肯干,每天加班加点,就想多赚点钱。可张某却依旧改不了赌博的毛病,工资发下来没几天就输光了,还经常和向春花吵架。

更让向春花难以忍受的是,张某变得越来越多疑,总是怀疑她和厂里的男工友有不正当关系,其中怀疑得最多的,是和他们同车间的贵州籍工友王涛。王涛和向春花是同事,平时工作上有不少交集,王涛为人热心,有时候会帮向春花搭把手,没想到却被张某误会。张某经常在厂里当众指责向春花,甚至动手打她,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最终在 2013 年夏天办理了离婚手续。

离婚后,两个孩子判给了张某,向春花则独自一人去了广东东莞,投奔在那里打工的父母,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她离婚后心情一直不好,” 向春花的母亲哭着说道,“我们劝她再找一个,她总说先把孩子的病治好,等条件好了再说。没想到…… 没想到她会遇到这种事。”

死者的身份确定了,但新的疑问接踵而至。向春花的家人说,他们在四川没有任何亲戚朋友,向春花也从来没有说过要去四川。那么,她为什么会在 2014 年 1 月千里迢迢从广东赶到四川内江这个偏僻的小镇?她来这里是为了见谁?又为什么会被人残忍杀害?

警方分析,从凶手作案的手段来看,下手极其狠毒,显然是带着强烈的仇恨或者极端的情绪,不太可能是陌生人临时起意作案。一般来说,陌生人作案多为图财或者口角冲突,很少会下这样的死手。而且,向春花是外地人,在内江没有熟人,能让她不远千里赶来的,一定是她非常信任的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

警方决定从向春花的社会关系入手,重点调查她的情感生活和打工期间的人际交往。李建国带领专案组的民警,兵分几路,分别前往浙江宁波、广东东莞等地,调取向春花曾经工作过的工厂的资料,走访她的工友和邻居,希望能找到线索。

前往广东东莞调查的民警很快传来了重要消息。据向春花在东莞工厂的工友回忆,向春花 2013 年夏天来到工厂后,一开始情绪比较低落,不太愿意和人交流,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干活。但过了几个月,她的状态慢慢好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变得开朗了许多。

“她那段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一位和向春花关系不错的女工友回忆道,“以前她总是穿着很朴素的衣服,后来开始买新衣服,还化淡妆,看着特别精神。”

工友们还发现,向春花变得特别喜欢打电话,而且每次打电话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比如车间的角落、厂区的花园里,说话的语气也很温柔,有时候还会对着电话傻笑,一看就是在和心上人聊天。还有工友说,向春花经常背着大家拍视频,拍完后会立刻发给别人,脸上带着甜蜜的神情。

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向春花当时在工厂里做的是流水线工人,月薪只有三千多块钱,除去生活费和给孩子的抚养费,根本剩不下多少。但在 2013 年 11 月左右,她却买了一部当时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价值五千多块钱,这远远超出了她的收入水平。

“我们当时都问她,怎么突然这么有钱,买这么好的手机,” 另一位工友说道,“她说是中奖了,得了一笔奖金。但我们都觉得不太对劲,中奖哪有那么容易?而且她那段时间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经常对着手机傻笑,一看就是在谈恋爱的样子。”

打电话、拍视频、买高档手机,这些细节都指向一个结论,向春花在东莞打工期间,很可能谈了一个新的男朋友。这个人不是她的前夫张某,也不是工友王涛,那么会是谁呢?

这个猜测也得到了张某的印证。张某告诉警方,在 2013 年底,他曾多次给向春花打电话,想和她复婚,毕竟两人还有两个孩子。但向春花对他的态度非常冷淡,很少接他的电话,就算接了,也只是寥寥数语就挂断了。后来,张某从孩子口中得知,向春花换了新手机和新号码,而且言谈举止间,似乎是有了新的伴侣。

“她当时跟我说,让我别再纠缠她了,她已经有新生活了,” 张某回忆道,“我还以为她是故意气我,没想到是真的。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和她吵架,不应该怀疑她……” 张某的语气里充满了悔恨。

警方意识到,这个神秘的新男友,很可能就是解开案件谜团的关键。他们立刻调取了向春花在东莞期间使用的新手机号码的通话记录。在 2013 年 10 月到 2014 年 1 月这段时间里,向春花的通话记录非常频繁,其中有一个号码格外引人注目,这个号码在一个月内,和向春花通话了 20 多次,最长的一次通话时长达到了一个小时,而且通话时间大多集中在晚上十点以后,正是工厂下班休息的时间。

这个号码的持有人是谁?警方立刻对这个号码进行了调查。查询结果显示,这个号码的机主名叫夏洪泉,42 岁,四川省内江市东兴区石子镇人,正是案发地所在的乡镇!

这个发现让专案组的民警们精神一振。向春花的神秘男友竟然是内江人,这就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千里迢迢来到内江。这绝对不是巧合!

警方立刻对夏洪泉展开了深入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夏洪泉有过犯罪前科。

1998 年,他因抢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 4 年,2002 年刑满释放。出狱后,他曾在浙江、广东等地打工,后来回到内江,做过一段时间的保安,2013 年之后,在成都一家高校的食堂做杂工。

更重要的是,警方通过走访夏洪泉的亲戚得知,2013 年年底,夏洪泉曾跟家人说过,他谈了一个女朋友,是湖南人,两人感情很好,打算过段时间就结婚。夏洪泉的姐姐回忆道:“他当时挺高兴的,说那个女的很漂亮,也很懂事,等过了年就带她回来见我们。我们还以为他终于要成家了,没想到……”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夏洪泉!他是内江人,与向春花有密切的电话联系,曾自称是向春花的男友,而且有犯罪前科,具备作案的动机和条件。

抓捕夏洪泉的行动随即展开。警方了解到,夏洪泉当时正在成都的高校食堂工作,负责切菜、洗碗等杂活。他身高一米八,身材魁梧,孔武有力,而且有犯罪前科,警惕性很高。如果在人流密集的高校里实施抓捕,很可能会危及到学生和教职工的安全。李建国决定耐心等待合适的时机,避免打草惊蛇。

几天后,机会来了。夏洪泉因为老家的母亲生病,请假回了内江石子镇的老家。警方立刻部署警力,在夏洪泉老家附近的村口设下埋伏。村口有一座小桥,是进出村子的必经之路,民警们隐藏在桥边的树林里,密切关注着过往的行人。

下午三点多,一辆电动车从村里开了出来,骑车的正是夏洪泉。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当电动车经过小桥时,埋伏在树林里的民警迅速出击,猛地冲了上去,将夏洪泉死死地按在了电动车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夏洪泉挣扎着,大声喊道,语气十分凶狠。

“夏洪泉,我们是公安局的,跟我们走一趟!” 民警亮出了手铐,将夏洪泉牢牢地铐住。

面对突然出现的警察,夏洪泉显得有些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被带回公安局后,他拒不承认自己认识向春花,更不承认自己杀了人。

“你们抓错人了吧?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夏洪泉坐在审讯室里,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语气强硬地说道,“我这几年一直在成都打工,没犯过任何事,你们凭什么抓我?”

审讯工作陷入了僵局。夏洪泉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对警方的提问要么沉默不语,要么答非所问,拒不配合。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承认,警方就没有证据定他的罪。

但民警们没有放弃。他们一方面向夏洪泉宣讲法律政策,告诉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另一方面,他们给他看向春花的照片、两人的通话记录等证据,一点点地瓦解他的心理防线。同时,民警还安排他与家人见面,希望能通过亲情打动他。

三天后,夏洪泉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他突然向民警提出,想见一见自己体弱多病的老母亲。李建国知道,这是他准备招供的信号。

当夏洪泉在审讯室里通过视频见到老母亲时,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瞬间泪流满面。他的母亲坐在屏幕前,头发花白,身体瘦弱,脸上满是担忧和憔悴。“儿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要好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啊!” 老母亲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夏洪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视频里的母亲磕了三个头,哽咽着说:“妈,我对不起你,我错了…… 那件事是我做的,我杀了人……”

随着夏洪泉的供述,这起悬案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夏洪泉和向春花、张某曾经在同一家浙江宁波的电子厂打工。2012 年,向春花和张某一起来到工厂时,夏洪泉已经在厂里工作了一段时间。夏洪泉当时刚刚结束第二段婚姻,带着一个女儿,心里一直渴望能再找一个合适的伴侣,好好过日子。

向春花长得清秀漂亮,性格温柔,在工友中很受欢迎。夏洪泉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被她吸引了。但当时向春花已经结婚,两人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偶尔在车间里碰到了,打个招呼而已。

2013 年,向春花和张某的婚姻出现危机,张某经常在厂里和向春花吵架,还怀疑她和王涛有染。有一次,夏洪泉看到向春花一个人躲在车间的角落里哭,肩膀不停地颤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你怎么了?” 夏洪泉轻声问道。

向春花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她看了看夏洪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把自己和张某的矛盾、心里的苦楚一股脑地都告诉了他。她说张某好吃懒做,嗜赌如命,还经常打她,她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

夏洪泉耐心地听着,不断地安慰她,还给她出主意,让她赶紧和张某离婚,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像你这么好的女人,不值得跟他这样的人过日子,” 夏洪泉说道,“离开他,你会遇到更好的。”

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渐渐近了起来,经常一起吃饭、聊天。夏洪泉觉得向春花温柔善良,正是自己理想中的伴侣;而向春花觉得夏洪泉成熟稳重,懂得关心人,和暴躁多疑的张某完全不同。在夏洪泉的怂恿和鼓励下,向春花最终下定决心和张某离婚。

其实,向春花和王涛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所谓的 “绯闻” 只是张某的无端猜测。离婚后,向春花去了广东东莞投奔父母,夏洪泉则继续留在浙江打工。两人虽然相隔两地,但一直保持着密切的电话联系,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发视频,很快就确定了恋爱关系,开始了异地恋。

夏洪泉对这段感情非常投入,他经常在电话里给向春花描绘未来的生活,等攒够了钱,就去东莞接她,回内江结婚,一起照顾双方的老人和孩子。向春花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所以才省吃俭用,买了新手机,想和夏洪泉更好地联系。她还经常给夏洪泉寄一些自己亲手做的土特产,表达自己的心意。

可就在两人感情逐渐升温的时候,夏洪泉却发现了一些 “异常”。2013 年 12 月的一天晚上,夏洪泉像往常一样给向春花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喂,你找谁?” 那个男人的声音很陌生,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找向春花,她在哪里?” 夏洪泉心里咯噔一下,语气有些急促。

“她在洗澡呢,有事等会儿再说。” 男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夏洪泉当时就火了,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又酸又怒。他不停地给向春花打电话,可电话再也没人接了。接下来的几天,夏洪泉晚上十点多给向春花打电话,好几次都是那个陌生男人接的,每次都说向春花在忙,然后就挂断电话。

夏洪泉心里充满了怀疑和愤怒,他质问向春花到底是怎么回事。向春花解释说,那个男人是她同宿舍女工友的朋友,最近一直在追求她,但她已经明确拒绝了,只是对方经常来宿舍找她,所以才会接电话。

“洪泉,你相信我,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向春花在电话里哭着说道,“我心里只有你,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

可夏洪泉根本不信。他骨子里自卑又偏执,有过犯罪前科的经历让他对人际关系充满了不信任,尤其是在感情上,更是容不得一点瑕疵。他认定向春花是在欺骗他,觉得自己被耍了,心里的爱意瞬间转化成了怨恨。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和向春花分手。

可当他提出分手时,向春花却坚决不同意。她是真心喜欢夏洪泉,不想失去这段感情。她在电话里哭着恳求夏洪泉再给她一次机会,还说要亲自去四川内江找他,当面把事情说清楚。

夏洪泉当时心里已经充满了怨恨,他觉得向春花的纠缠让他很不耐烦。“她越是不同意分手,我就越觉得她心里有鬼,” 夏洪泉后来供述道,“我当时就想,她要是敢来内江找我,要是还不同意分手,我就杀了她。我不能让她这么耍我,我丢不起这个人。”

2014 年 1 月 22 日,向春花真的从广东东莞赶到了内江。她满心欢喜地以为,只要当面解释清楚,就能挽回这段感情,却不知道自己踏上的是一条死亡之路。

夏洪泉去车站接了向春花。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很沉闷。向春花想找话题聊聊,可夏洪泉总是冷冰冰的,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敷衍几句。夏洪泉心里已经做好了杀人的打算,他把向春花带到了小清溪河河边。

“我们还是分手吧,” 两人走到河边的滩涂地时,夏洪泉率先开口,语气冰冷得像冬日的河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就因为那几个电话吗?我都说了,我和他没关系!” 向春花急得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夏洪泉,我是真心想和你过日子的,我为了你,和前夫离婚,背井离乡,付出了这么多,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信你?我怎么信你?” 夏洪泉怒吼道,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深更半夜让别的男人接电话,你让我怎么信你?你这种女人,根本就不配和我结婚!你就是在耍我!”

两人激烈地争吵起来。向春花哭着恳求夏洪泉,说自己真的没有背叛他,那个男人只是工友的朋友,她已经明确拒绝了。可夏洪泉已经被愤怒和偏执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他觉得向春花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都是在欺骗他。

争吵中,向春花情绪激动地说了几句气话:“你要是非要分手,我就去告诉你的家人,让他们知道你是怎么对我的!我还要你赔偿我 10 万块钱的损失费,不然我就找我前夫来收拾你!”

向春花说的 “前夫”,指的是张某。她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夏洪泉,让他回心转意,可没想到,这些话彻底点燃了夏洪泉的怒火。

“她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我,” 夏洪泉供述道,“我最恨别人威胁我,尤其是用这种方式威胁我。我当时就想,这个女人不能留,留着就是个祸害,她会毁了我的一切。”

夏洪泉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了一把事先准备好的菜刀,那是他从家里带来的,本来是想用来切菜,后来决定杀人后,就一直带在身上。菜刀是不锈钢的,刀刃锋利,在雾气中泛着寒光。他举起菜刀,朝着向春花狠狠地砍了下去。

夏洪泉身高一米八,身材魁梧,每一刀都用足了力气。向春花身材娇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她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挡,双手立刻被砍得鲜血淋漓,疼得她惨叫一声。紧接着,菜刀又砍在了她的头部、面部和颈部。向春花惨叫着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枯草和泥土,雾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夏洪泉红着眼睛,一刀接一刀地砍着,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让你骗我!让你威胁我!我让你死!”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心中的怨恨和愤怒全部化作了手中的刀刃,朝着向春花砍去。直到向春花不再动弹,身体渐渐瘫倒,夏洪泉才停了下来。

看着倒在血泊中、左脸已经血肉模糊的向春花,夏洪泉才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心里充满了恐惧。他想把尸体沉入河底,毁尸灭迹,可向春花身上穿着的红色羽绒服浮力太大,怎么也沉不下去。无奈之下,他只好脱下了向春花的羽绒服,装进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扔到了下游的草丛里。

他慌乱地清理了一下现场,捡起了向春花掉在地上的手机和钱包,然后匆匆离开了。走了没几步,他又想起钱包里有一张百元大钞,可能是向春花准备用来路上花的,他觉得留着没用,又怕被人发现,就随手扔在了河边的枯草堆里。

这张带血的钞票,后来被老徐捡到,成了案件的第一个线索。

当时已经是凌晨时分,夜色浓重,雾气弥漫,小清溪河边空无一人,没有人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向春花从广东赶来内江,除了夏洪泉,没有联系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就这样,她的尸体在河面上漂浮了几个小时后,被早起钓鱼的老徐发现。

案发后,夏洪泉连夜逃回了成都的工厂,继续做杂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把作案用的菜刀扔到了成都的一条河里,把向春花的手机和钱包也都销毁了。这四年来,他一直活在恐惧和愧疚之中,晚上经常做噩梦,梦见向春花浑身是血地来找他索命。他不敢和家人提起这件事,也不敢再谈恋爱,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但他始终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时间久了,这起案子就会不了了之,没想到四年后,警方还是找到了他。

2018 年年底,夏洪泉因故意杀人罪被内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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