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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 年 8 月 13 日 上海提篮桥监狱

盛夏的暑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提篮桥监狱的每一寸空气都焐得发烫。女监区的走廊里,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青灰色的砖,混合着消毒水和汗水的味道,在午后的寂静里发酵出一种沉闷的滞重。

21 岁的修丽蜷缩在监室角落的草席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洗得发白的囚服套在她身上,像挂在晾衣绳上的空布袋,随着她细微的颤抖轻轻晃悠。距离死刑复核裁定下来已经过去三天,狱警知道,留给这个年轻姑娘的时间不多了。

“修丽,” 值班的张警官站在铁门外,声音隔着铁栏杆传进来,带着职业性的冷静,“还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说。”

角落里的人动了动。她把脸埋在膝盖里,乌黑的头发纠结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手指死死抠着草席边缘磨出的毛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沉默像潮水一样漫过监室,张警官耐心地等着 —— 这些年她见过太多临刑前的犯人,有的歇斯底里,有的哭天抢地,有的则像修丽这样,把自己缩成一个坚硬的壳。

好一会儿,才有细若蚊蚋的声音从头发缝里钻出来:“我…… 我想请法院和政府…… 帮我验验身体。”

张警官愣了一下。她负责看管修丽快半年了,卷宗里写得清清楚楚:这个姑娘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跟自己的师傅尹怀氏不清不楚,最后还因为私情败露,狠心杀了师傅 9 岁的女儿。这样一个 “作风不正” 的杀人犯,临刑前不求减刑,不求见家人,竟然要验身体?

“验身体?” 张警官皱起眉,铁栏杆被她的手指敲得 “当当” 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验这个有什么用?”

修丽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像是被这声质问烫到了。她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烂桃子,眼下的乌青深得像被人打了一拳,唯有鼻梁挺直,唇线清晰,能看出年轻时那份未经世事的秀丽。

“我要证明…… 证明我是清白的。” 她的声音发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 砸在草席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张警官更糊涂了。卷宗里明明白白记录着尹怀氏的供词,说他与修丽 “有不正当关系”;街坊邻居的证词也都指向这个姑娘 “水性杨花”,勾引有妇之夫。杀人偿命是板上钉钉的事,清白不清白,跟她的判决有什么关系?

“你都要死了,” 张警官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求法院从轻发落,见家人最后一面,哪样不比这个重要?”

修丽没再说话,只是把脸重新埋回膝盖。眼泪砸在地上的声音更密了,像窗外漏进来的雨,淅淅沥沥,敲得人心头发闷。张警官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姑娘身上藏着什么,像监室墙角的霉斑,在看不见的地方蔓延。

1990 年 12 月 19 日 上海郊区机耕路

上午 9 点半,上海市公安局 110 指挥中心的电话铃声像被点燃的爆竹,突然炸响。

接线员小李刚端起搪瓷杯想喝口热水,手一抖,半杯开水溅在桌面上。她慌忙抓起听筒,还没来得及说 “您好”,听筒里就窜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快来人啊!救命!这个女的疯了!拿榔头打孩子的脑袋!”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在跑,呼吸粗得像破风箱,夹杂着模糊的哭喊和嘈杂的人声。小李握着笔的手在记录本上打滑,她一边对着话筒大喊 “请说清楚地点”,一边拼命在脑子里筛选地名 —— 对方的口音带着浓重的郊区腔,“某某村”“机耕路” 几个词断断续续飘过来。

“在…… 在闵行区的杜行村!机耕路!快!孩子快不行了!”

小李猛地拍下红色的紧急按钮,对着对讲机吼出地址。三分钟后,两辆挂着警灯的摩托车冲出警局大门,轮胎在结了薄冰的马路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杜行村外的机耕路是条土路,平时只有拖拉机和自行车经过。等民警老王和小张赶到时,路中间已经围了二十多个人。人群像被无形的手攥着,挤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里面传来女人压抑的啜泣和男人的怒骂。

“让让!让让!警察来了!” 老王拨开人群往里挤,军绿色的警服被挤得皱巴巴的。他一眼就看见人群中央的景象 ——

一个年轻女人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棵光秃秃的白杨树。她穿着一件灰扑扑的棉袄,袖口磨破了边,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脸上、手上、衣服上全是暗红色的血,有的已经凝固成块,有的还在顺着指尖往下滴。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瞳孔放大,像是没看见周围的人,也没听见警笛声。

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躺着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瘦小的身子蜷缩着,像一只被丢弃的布娃娃。旁边扔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榔头,锤头沾满了血和头发,在惨淡的阳光下闪着冷光。

“同志,这…… 这女的把那孩子……” 一个戴蓝布帽的老汉颤巍巍地指着地上的女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老王蹲下身试探女孩的鼻息,手指刚碰到孩子的皮肤,就猛地缩了回来 —— 太冰了,像块冻在路边的石头。他抬头看向那个女人,心里第一个念头是:这女的是不是有精神病?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打孩子?” 老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

女人没反应,眼珠都没动一下。

小张掏出手铐想上前,被老王拦住了。他注意到女人的棉袄领口露出一小片皮肤,上面有青紫的瘀伤,像是被人拧过。“先别动手,可能是精神有问题。” 他低声对小张说,然后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你家在哪里?认识这孩子吗?”

女人还是没说话。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泥,把暗红的血和黑黄的土混在一起,搓成一个个恶心的小泥团。

“带走吧。” 老王叹了口气,对小张使了个眼色。两个民警一左一右架起女人的胳膊,她像个没有骨头的木偶,任人拖拽着站起来,双脚在地上拖出两道浅浅的痕迹。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有人朝女人的背影吐口水,有人捂着嘴哭。老王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孩子,红棉袄在枯黄的草丛里格外刺眼,像一朵被碾碎的花。

审讯室里的沉默与爆发

警局的审讯室刷着白石灰墙,墙脚积着一层灰。一张掉漆的木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个搪瓷杯和一盏台灯。灯光是惨白的,直直地打在对面女人的脸上。

修丽坐在椅子上,头埋得很低,下巴快抵到胸口。乌黑的头发垂下来,像帘子一样遮住了脸。老王和小张坐在对面,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喝点水吧。” 老王把搪瓷杯推到她面前,杯壁上印着的 “为人民服务” 已经模糊不清。

女人没动。

“我们已经查到了,那孩子叫尹小红,9 岁,是尹怀氏的女儿。” 老王慢悠悠地说,眼睛盯着女人的头顶,“你认识尹怀氏,对吗?”

头发帘后面的肩膀似乎抖了一下。

“你是他修理铺的学徒,修丽,21 岁,家住黄浦区的老西门,对吗?” 小张翻开卷宗,念出上面的信息,“1989 年 3 月进的尹怀氏的家电修理铺,是不是?”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老王点燃一支烟,烟雾在灯光里盘旋。他见过不少拒不配合的犯人,但像修丽这样,从被抓到现在,一句话不说,一个表情没有的,还是头一个。她不像在抵抗,倒像在…… 逃避。

墙上的挂钟 “滴答、滴答” 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又过了半个小时,修丽突然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水……”

老王赶紧把搪瓷杯递过去。修丽的手抖得厉害,杯子里的水晃出来,溅在她的手背上,她像是没感觉到烫,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我叫修丽。”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发出 “当” 的一声响。这是她被抓来之后,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小红是我杀的。” 她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泪,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用榔头打的,打了很多下。”

老王和小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 她承认得太干脆了,干脆得不正常。

“为什么杀她?” 老王追问。

修丽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奇怪的笑,像被冻住的冰纹:“因为她是尹怀氏的女儿。”

“尹怀氏对你做了什么?”

修丽的目光飘向窗外,落在灰蒙蒙的天空上。审讯室的窗户糊着毛玻璃,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好像透过玻璃,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不是一开始就想杀她的。” 她的声音轻下来,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想杀的是尹怀氏。”

修理铺里的光影

1989 年的春天,上海老西门的弄堂里飘着白玉兰的香味。修丽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斤苹果、一斤香蕉,跟在母亲身后,走进了尹怀氏的家电修理铺。

修理铺在弄堂口,是间十来平米的小平房,门口挂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 “尹记家电维修”。铺子里堆着各种旧电视机、电风扇、收音机,零件散落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焊锡和灰尘的味道。

尹怀氏正蹲在地上修一台黑白电视,听见动静回过头来。他 35 岁,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很和善。“是修家妹子吧?快进来坐。” 他搓了搓手上的油污,从墙角拉过两把小马扎。

修丽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三个月前,她高考以 6 分之差落榜,哭着跟父母说想复读,父亲把旱烟袋往桌上一拍:“复读?家里哪有钱?女孩子家,学门手艺早点挣钱是正经。”

经邻居介绍,说尹怀氏的修理铺招学徒,不仅不要学费,每月还能给十块钱零花钱。母亲觉得这是好事,拉着修丽来拜师。

“师傅好。” 修丽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把网兜递过去。她长得好看,皮肤是那种天生的白,眼睛又大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尹怀氏的老婆从里屋出来,端了两杯茶。她比尹怀氏大两岁,身材微胖,脸上带着倦容,看见修丽时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这姑娘真俊。”

里屋还跑出来个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粉色的小棉袄,正是尹小红。她好奇地盯着修丽,手里攥着块水果糖。“小红,叫姐姐。” 尹怀氏摸了摸女儿的头。

“姐姐好。” 小红的声音甜甜的。

修丽的心突然软了一下。她从小就喜欢孩子,看着小红圆圆的脸,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块奶糖递过去。小红看了看爸爸,尹怀氏点点头,她才接过来,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含糊地说了声 “谢谢姐姐”。

就这样,修丽成了尹怀氏的学徒。她聪明,学得快,别人要一个星期才学会的线路图,她两天就背下来了。尹怀氏教得也耐心,从最简单的接电线开始,一步步教她识别零件、使用电烙铁。

每天早上,修丽都来得很早,先把铺子打扫干净,把零件分门别类摆好。尹怀氏的老婆要照顾孩子,不常来铺子里,修丽就顺便把师傅的茶杯洗干净,泡上热茶。

“小丽这孩子,懂事。” 尹怀氏常跟来修东西的街坊夸她,“比我家那口子还细心。”

修丽听了,心里甜滋滋的。她觉得师傅是个好人,不像父亲那样严厉,也不像弄堂里其他男人那样对她吹口哨。尹怀氏会在她不小心烫到手时,赶紧找来烫伤膏;会在她午饭没带够时,把自己的馒头分她一半;会在她背错线路图时,笑着说 “慢慢来,不急”。

那时候的阳光总是很好,透过修理铺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修丽蹲在地上拧螺丝,尹怀氏站在旁边指导,偶尔有风吹过,带着弄堂里饭菜的香味,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

她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学好手艺,攒点钱,以后自己开个小铺子,不用再看父亲的脸色。

悄悄变质的糖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修丽后来无数次回想,总觉得是那个闷热的午后。那天铺子里没什么生意,尹怀氏让她蹲在地上帮忙扶着电视机壳,他好上螺丝。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的确良衬衫,蹲下时领口微微敞开。突然,她感觉背后有只手搭了上来,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

“小丽,你这头发真好。” 尹怀氏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一股烟草和汗混合的味道。

修丽的身子瞬间僵住了。她想站起来,可那只手慢慢滑下去,停在了她的腰上。她能感觉到师傅的手指在轻轻用力,像蛇一样缠上来。

“师傅,我…… 我去倒水。” 她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旁边的零件盒。

尹怀氏哈哈笑起来,收回手挠了挠头:“看把你吓的,师傅跟你闹着玩呢。”

修丽没说话,端着茶杯去水龙头接水,手却一直在抖。她不敢回头,不知道师傅是不是还在看着她。那天下午的阳光突然变得很刺眼,照在身上像火烧一样。

从那以后,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尹怀氏会 “不经意” 地碰到她的手,会在教她用万用表时,把胳膊绕到她身前,会在夸她时,用手指轻轻刮一下她的脸颊。

修丽一开始很慌乱,她想躲,可铺子就那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又有点窃喜 —— 长这么大,除了父亲,还没有哪个男人对她这么亲近。尹怀氏成熟、稳重,不像弄堂里那些毛头小子,只会吹口哨说荤话。她觉得,师傅大概是喜欢自己的。

但她也清楚,师傅是有家的人。尹怀氏的老婆虽然不常来,但每天傍晚,小红都会背着书包跑到铺子里,喊一声 “爸爸,回家吃饭了”。每次听到这句话,修丽都会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拧螺丝。

“小丽,你觉得我老婆怎么样?” 有天晚上,铺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尹怀氏突然问。

修丽愣了一下:“师娘…… 挺好的,对小红很疼。”

“好什么呀。” 尹怀氏往地上啐了一口,“跟个木头似的,除了做饭带孩子,啥也不会。当初要不是家里催,我才不娶她。” 他凑近修丽,声音压得很低,“小丽,你跟她不一样,你聪明,漂亮,又能干。”

修丽的脸一下子红了,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她想站起来走,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

“我跟她早就没感情了,” 尹怀氏的手又搭上了她的肩膀,这次比上次更用力,“等小红再大点,我就跟她离婚。到时候……”

“师傅,我该回家了。” 修丽猛地打断他,抓起自己的布包就往外跑。弄堂里的路灯昏黄,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背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失眠了。尹怀氏的话像一颗糖,裹着甜腻的外壳,可她总觉得里面藏着什么发苦的东西。

无法挣脱的网

尹怀氏的试探越来越明显。

他会在修丽弯腰扫地时,故意站在她身后;会在收工后说 “铺子没人看,你帮我守一会儿”,然后锁上门,在铺子里跟她 “聊天”;会在给她发零花钱时,把钱塞进她的口袋,手指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腰。

修丽开始害怕去铺子里。每天早上出门前,她都要在镜子前站很久,把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生怕哪里露出破绽,给了尹怀氏可乘之机。

有一次,尹怀氏借着教她焊线路,把她堵在墙角。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小丽,师傅是真心喜欢你,你就从了我吧。”

修丽吓得浑身发抖,她用力推开尹怀氏,后背撞在铁皮柜上,发出 “哐当” 一声响。“师傅,你别这样!师娘知道了会生气的!”

“她敢?” 尹怀氏眼睛红了,“我是一家之主,她敢管我?” 他又要上前,铺子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 是来修收音机的老街坊。

尹怀氏的动作僵住了,他恶狠狠地瞪了修丽一眼,转身去开门。修丽趁他跟街坊说话,抓起布包就跑,跑出很远还觉得后背发凉。

她想过辞职,可又不敢跟父母说。父亲要是知道她跟师傅闹成这样,肯定会骂她 “不正经”。她只能在心里盼着,尹怀氏能收敛一点。

也就是这时候,小华出现了。

小华是隔壁弄堂的,在一家自行车厂上班,经常来修铺子里修收音机。他比修丽大两岁,个子高高的,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看着很干净。

他第一次见修丽就脸红了,后来每次来都找借口多待一会儿,要么说 “收音机有点杂音”,要么说 “想跟尹师傅学两招”。有天收工,他在弄堂口拦住修丽,把一个用红绳系着的苹果递过来:“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吃个苹果吧。”

修丽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看着小华真诚的眼睛,突然觉得很委屈,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们开始偷偷来往。小华会在修丽收工后,陪她走一段路;会在她生日时,送她一本封面印着明星的笔记本;会听她抱怨铺子里的烦心事,然后说 “等你学好手艺,咱们一起去浦东开个铺子”。

跟小华在一起的时候,修丽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她不用提防谁,不用害怕谁,可以大声笑,可以随便说话。

“等我再攒点钱,就从尹师傅那里辞工。” 有天晚上,两人坐在河边的石阶上,修丽抱着膝盖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浦东,再也不回这个弄堂了。”

小华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暖:“好,我等你。”

可他们的事,没能瞒过尹怀氏。

谣言像毒藤

尹怀氏是在一个傍晚撞见修丽和小华的。那天他提前收工,想去找修丽 “聊聊”,结果在弄堂口看见两人站在一起说话,小华还帮修丽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尹怀氏的脸瞬间黑了。他冲上去一把推开小华,指着修丽骂道:“好啊你个小贱人!我好心收留你,你竟然在外面勾搭野男人!”

小华气得发抖:“你凭什么骂她?”

“我是她师傅,我想骂就骂!” 尹怀氏说着就要打小华,被周围的街坊拉开了。

修丽又羞又气,她拉着小华跑了,身后传来尹怀氏的怒骂:“你给我等着!我让你在这弄堂里待不下去!”

尹怀氏说到做到。第二天,关于修丽的谣言就在弄堂里传开了。

“听说了吗?尹师傅铺子里的那个学徒,勾引男人呢!”

“我就说她不老实,天天跟尹师傅眉来眼去的,现在又搭上了自行车厂的小子。”

“啧啧,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要脸。”

谣言像毒藤一样,顺着弄堂的每一条缝隙蔓延。修丽走在路上,总能感觉到背后有人指指点点,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有次去菜市场买菜,卖菜的大妈故意把秤杆压得很低,嘴里还念叨着 “有些人啊,看着光鲜,背地里不知道干了什么勾当”。

更让她绝望的是,尹怀氏的老婆也加入了进来。那个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 “证据”,每天站在弄堂口的石阶上,指桑骂槐地骂 “狐狸精”“不要脸的贱货”。

“我亲眼看见的!她大半夜还跟尹怀氏在铺子里!”

“跟好几个男人都不清不楚的,上回我看见她跟一个穿皮夹克的在马路边说话!”

这些话像石头一样砸在修丽心上。她想解释,可没人听。人们宁愿相信那些肮脏的谣言,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年轻姑娘的清白。

父母也听说了。父亲把她堵在门口,手里的旱烟袋敲得桌子 “砰砰” 响:“你给我说清楚!你跟那个尹怀氏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那个自行车厂的小子!你要是敢做什么丢人的事,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母亲坐在一旁抹眼泪:“小丽啊,你要洁身自好啊,不然以后怎么嫁人?我们老两口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修丽张着嘴,想喊 “我没有”,可眼泪先掉了下来。她看着父母失望的眼神,突然觉得很累,累得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想逃,可尹怀氏像一张网,把她牢牢地困在原地。他不准她辞工,威胁说如果她敢走,就去她家里闹,去小华的厂里闹,让他们都没脸见人。

修丽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

第一次逃跑与疯狂的念头

1990 年 12 月 18 日,是修丽的 21 岁生日。

前一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小华在浦东的大桥上跑,阳光很暖,风很轻,身后的弄堂和修理铺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醒来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决定:必须走,立刻就走。

她把攒了一年多的零花钱 —— 总共 87 块 6 毛钱 —— 塞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把小华送她的那本笔记本也带上。早上她像往常一样去铺子里,帮尹怀氏扫地、整理零件,脸上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

中午,尹怀氏说要午睡,躺在铺子里的行军床上打起了呼噜。修丽的心 “怦怦” 直跳,她悄悄把铺子的钥匙放在桌上,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

手刚碰到门闩,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你要去哪儿?”

修丽吓得魂都飞了。尹怀氏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恶狠狠地盯着她。他几步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想跑?跟那个野男人跑?” 尹怀氏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放开我!你这个畜生!” 修丽拼命挣扎,眼泪混合着愤怒和恐惧涌出来。

“畜生?” 尹怀氏冷笑一声,把她往铺子里拖,“今天我就让你看看,畜生是怎么做事的!” 他反手锁上门,把修丽摁在地上。

修丽的头磕在铁皮柜上,疼得眼冒金星。她看着尹怀氏那张狰狞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绝望。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猛地站起来,朝着墙壁撞了过去 ——

“砰” 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尹怀氏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柔弱的姑娘会这么刚烈。修丽慢慢滑坐在地上,额头上迅速鼓起一个紫红色的大包,血顺着鬓角流下来。

“你…… 你这是干什么?” 尹怀氏的声音有些发颤。

修丽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她看着尹怀氏,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不是想毁了我吗?我死给你看!我死了,看你怎么向我爸妈交代!怎么向街坊邻居交代!”

尹怀氏被她的样子吓住了。他看着地上的血迹,突然觉得一阵心慌。他骂了句 “疯子”,转身打开门,摔门而去。

修丽坐在地上,看着门的方向,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她摸了摸额头上的包,很疼,但心里更疼。她不想死,可活着好像更难。

那天晚上,她躺在冰冷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尹怀氏的脸、父母的脸、街坊邻居的脸、小华的脸…… 一张张在她眼前晃过。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她的脑子。

—— 既然我活不成了,那你也别想好过。

她想起尹怀氏提到女儿小红时,眼里那种难得的温柔;想起尹怀氏的老婆抱着小红,脸上那种满足的笑容。

—— 你们不是都有软肋吗?那我就毁了它。

走向毁灭的清晨

1990 年 12 月 19 日早上 6 点,天还没亮。

修丽悄悄起床,从床底下翻出一件最旧的棉袄。她故意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又往脸上抹了一把灶台上的黑灰,对着镜子看了看 —— 镜子里的人脸色蜡黄,眼角带着黑灰,看起来像个刚从乡下逃出来的乞丐。

她从门后拿起一把铁榔头。那是她前几天特意从修理铺带回来的,说是 “家里的钉子松了,借去用用”。榔头不大,但很沉,握在手里能感觉到冰冷的铁柄硌着掌心。

她把榔头放进一个蓝布兜子里,又往兜里塞了块抹布,遮住榔头的形状。出门时,父母还在睡觉,她轻轻带上门,没发出一点声音。

冬天的清晨很冷,弄堂里结着薄冰。修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嘴里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风里。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驱使着她往前走 —— 去小红的学校。

小红在杜行村附近的一所小学上学,离修丽家有五站地。修丽走到公交站,等了十分钟,坐上了头班公交车。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早起的老人。她坐在最后一排,把蓝布兜子紧紧抱在怀里,眼睛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8 点 50 分,她走到小学门口。校门还没开,几个学生背着书包在门口打闹。修丽拉住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同学,你认识尹小红吗?她是三年级一班的。”

小姑娘点点头:“认识啊,我去叫她。”

没过一会儿,小红跑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小棉袄,扎着两个羊角辫,看见修丽时愣了一下:“修丽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修丽挤出几滴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小红,快跟我走!你爸爸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呢!”

小红的脸一下子白了:“我爸爸…… 我爸爸怎么了?”

“来不及说了,医生说要家属去签字!” 修丽拉起小红的手就往公交站跑。小红的手很软,带着孩子气的温热。

坐上公交车,小红一直坐立不安,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姐姐,我爸爸伤得重不重?是怎么出事的?我妈妈知道吗?”

修丽低着头,看着怀里的蓝布兜子,没说话。

“姐姐,你兜里装的是什么呀?” 小红好奇地问。

修丽突然觉得烦躁,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小红一眼:“别问!”

小红被吓住了,眼圈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偷偷抹眼泪。修丽看着她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心里突然有点发慌,但很快,尹怀氏狰狞的脸、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父母失望的眼神…… 又在她脑子里涌了上来。

她闭上眼睛,把那些念头压下去。

公交车在杜行村站停下,修丽拉着小红下了车,往村外的机耕路走。这条路很偏,两边是光秃秃的农田,偶尔有拖拉机驶过。

“姐姐,医院不是往这边走啊。” 小红停下脚步,怯生生地说。

修丽没理她,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我要回家!我要找妈妈!” 小红突然挣脱她的手,转身就往回跑。

修丽的心猛地一紧,她冲上去抓住小红的胳膊,把她往路边的草丛里拖。“你跑什么!你爸爸快死了!”

“你骗人!你根本不是带我去看爸爸!” 小红哭喊着,手脚并用地挣扎,“放开我!救命啊!”

“救命?谁会来救你?” 修丽突然笑了,笑得很吓人,“你爸爸欺负我的时候,谁来救过我?你妈妈到处骂我的时候,谁来帮过我?”

小红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哭得更厉害了。

有几个路过的村民远远看着,以为是母女俩吵架,摇了摇头就走开了。没人停下来问问,没人上前拉一把。

修丽把小红拖到一棵白杨树底下,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小红趴在地上哭,声音越来越弱。修丽站在旁边看着,脑子里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嗡嗡作响。

她慢慢蹲下身,从蓝布兜子里拿出那把榔头。

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照下来,落在榔头的锈迹上,闪着冷光。

小红抬起头,看见榔头,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嘴里发出 “呜呜” 的声音,像是想喊 “救命”,又喊不出来。

修丽的手在抖。她想起第一次见小红时,小姑娘递给她的那块水果糖,甜甜的;想起小红趴在修理铺的桌子上写作业,抬头冲她笑的样子;想起……

“对不起了。” 她轻轻地说,然后闭上眼睛,举起了榔头。

“砰 ——”

一声闷响,像敲在棉花上。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

然后,她又举起了榔头。

一下,又一下。

直到周围响起惊叫声,直到有人冲上来夺她手里的榔头,她才像突然醒过来一样,松开手,瘫坐在地上。

血溅在她的脸上、手上、衣服上,暖暖的,带着铁锈的味道。

她看着地上那个小小的、不动的身影,突然觉得很累。

真的,太累了。

最后的证明

1991 年 8 月 15 日,上海市司法鉴定中心的两位医生走进了提篮桥监狱。

修丽坐在会见室的椅子上,穿着干净的囚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张警官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 这几天她向上级汇报了修丽的请求,没想到真的批下来了。

“修丽同志,我们是来为你做身体检查的,请你配合。” 一位戴眼镜的女医生语气平和地说。

修丽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医生走进旁边的检查室。

检查室里很简单,一张床,一盏灯,一个消毒盘。修丽按照医生的要求躺下,闭上眼睛。她能感觉到医生的手很轻,动作很温柔。

整个过程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检查结果会尽快出来,到时候会通知你。” 医生收拾着器械说。

修丽点点头,没说话。她慢慢坐起来,整理好衣服,走出检查室。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很平静,像一块没有波澜的水。

三天后,检查结果出来了。

张警官拿着鉴定报告走进监室,递给修丽。报告上的字迹很工整,最后一行写着:“处女膜完整,未见损伤。”

修丽拿着报告的手在抖。她一遍遍地看那行字,眼泪突然涌了出来。这次的眼泪不像以前那样无声无息,她开始哭,哭得很大声,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没骗你们…… 我真的是清白的……” 她一边哭一边说,“我没有勾引他…… 我没有……”

张警官站在旁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突然明白了,这个姑娘为什么要死磕这件事 —— 在所有人都骂她 “不要脸”“狐狸精” 的时候,这张纸,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不是那样的人的证据。

哪怕,这证据来得太晚了。

修丽哭了很久,直到眼泪哭干了,她把鉴定报告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她抬起头,对张警官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

“谢谢你,张警官。”

张警官点点头,转身走出监室。她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哼唱声,是那个年代很流行的一首歌:“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歌声很轻,很柔,像一个年轻姑娘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恋。

1991 年 9 月 25 日 刑场

秋风起了,吹得刑场周围的白杨树 “哗哗” 作响。

修丽穿着一身红色的囚服 —— 按照当地的习俗,死刑犯临刑前要穿红衣服,说是 “见红,能投胎”。她的头发被梳成一个简单的辫子,垂在背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害怕,也不悲伤。

法警走过来,想给她戴上手铐,她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跑。”

她最后看了一眼天空,天很蓝,云很白,像她小时候在弄堂里看到的那样。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鉴定报告,紧紧攥在手里。

“可以了。” 她轻声说。

一声枪响,划破了秋日的宁静。

修丽倒下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张纸。风卷过来,把纸吹得轻轻扬起,像一只想要飞的蝴蝶。

后来,张警官听说,修丽的父母来领了骨灰。两位老人头发全白了,互相搀扶着,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走出监狱大门的时候,老太太突然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尹怀氏因为 “破坏他人家庭”“情节恶劣” 被判刑,但刑期不长。出狱后,他搬离了原来的弄堂,没人知道去了哪里。有人说在浦东见过他,头发花白,背也驼了,像个老头。

他的老婆带着空荡的家,回了乡下。

小华后来去了深圳,再也没回过上海。

弄堂里的人渐渐忘了修丽,忘了那个叫尹小红的小姑娘。日子像弄堂里的河水,慢慢流着,带走了很多事,也掩盖了很多事。

只是偶尔,在秋天的时候,张警官路过提篮桥监狱,会想起那个 21 岁的姑娘。想起她蜷缩在墙角的样子,想起她哭着说 “我是清白的” 的样子,想起她最后那个很轻的笑容。

她会想,如果当初修丽的父母同意她复读,如果当初街坊邻居能多一点善意,如果当初尹怀氏能守住底线……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会像刻在骨头上的疤,永远也消不掉。

风穿过监狱的铁栏杆,发出呜呜的声音,像谁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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