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盯着掌门那张扭曲的脸,想看看他还能憋出什么新花样。
结果心口猛地一烫,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捅进了肋骨缝里。
左眼的琉璃镜嗡地一震,镜面浮起一圈涟漪,映出的不再是议事厅的雕梁画栋,而是一片斑驳石墙、断裂祭坛,还有——寒星倒在地上,肩头插着一根白森森的骨针,血顺着她锁骨往下淌,把衣领染成暗红色。
她眼皮颤了颤,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没耽误事。”
我合上折扇,转身就走。
长老们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站在中央的人已经没了影。
没人看见我是怎么离开的。就像没人知道,三千年前我在天机阁写下第一条律令时,顺手埋下的那个禁制,今天终于被触发了。
***
风卷着灰烬扑在脸上,带着一股腐朽香火味。
我落在祭坛边缘,脚底踩碎了一块刻着“清心”二字的残碑。
前方十步外,一个穿青袍的老头正缓缓收回手,指间还夹着半截断针,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下一瞬,我的掌风砸在他胸口。
他整个人飞出去,撞进一根石柱,裂纹顺着柱身往上炸开,簌簌掉灰。
“你竟为一个半妖废墟动用真身?!”他咳着血,挣扎着撑起身子,声音嘶哑,“楚昭!你不是最讨厌沾因果吗?现在为了个蠢货亲自下场,不怕脏了你的规则?”
我没理他。
几步走到寒星身边,蹲下,一把扯开她左肩的衣料。
血契纹路从锁骨一路蔓延到肩胛,金光翻涌,像熔化的铜水在皮肤下游走。这玩意儿平时温吞得很,只有宿主濒临死亡又死扛任务时才会暴走。
她牙关紧咬,额头全是冷汗,却还在试图抬手摸星盘。
“别动。”我按住她手腕。
她喘了口气,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您……还在议事厅吧?幻觉?”
“闭嘴。”我抽出折扇,在她眉心轻轻一敲,“疼就是真的。”
她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指尖凝聚一丝规则之力,顺着血契纹路缓缓推进。这是《天命漏洞手册》里记的一招“因果逆流”,本是用来篡改短时命格的偏门技巧,现在拿来压契约反噬,也算物尽其用。
金光渐渐平复,她呼吸稳了些。
我把手收回来,顺手甩了记耳光。
不重,但足够让她彻底清醒。
“连毒针都躲不开,还敢自称护法?”我冷笑,“上一回教你‘第九式不必收势’的时候,你是用耳朵听的?还是拿屁股记的?”
她嘴角抽了抽,居然笑了:“我……我闪了八次,第九次它从地里冒出来……”
“地里?”我皱眉。
她点点头,声音虚弱:“阵法残留……他们早布好了机关……就等我路过……”
我站起身,目光扫向祭坛四周。
地面裂痕呈蛛网状,每一道缝隙里都嵌着细小的骨刺,排列方式不像天然形成,倒像是某种触发式陷阱阵。
难怪她能避开明处的埋伏,却栽在这种阴沟里。
我低头看向那个长老,他已经爬到了毒烟壶旁边,手指刚碰到壶身,就被我一缕灵力掀翻。
“你们三十六宗门联席执法使,就靠这种下三滥手段维持威信?”我踢开他手边的壶,“还是说,你们掌门教你们的第一课,就是‘暗器无耻,胜者为尊’?”
他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她身上有残页的气息……我们必须……必须带回审查……”
“残页?”我挑眉,“所以你们拿淬毒骨针对付一个探子,是为了‘审查’?”
“她是血契者!与妖星同罪!”他突然抬头,眼里泛着红,“只要她活着,玄冥阁的规则就能渗透正道体系!这是污染!是祸根!”
我笑了。
笑得他浑身一僵。
“你说对了一半。”我慢慢走近,“她是祸根没错。”
他刚松口气,以为我认同他。
我接着说:“但祸根不在她,而在你们这些自以为干净的垃圾堆里。”
话音未落,我折扇往地上一划。
借着“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的漏洞,短暂冻结方圆十丈内的天地气机。
他喉头一哽,毒烟壶骤然爆裂,绿色雾气倒灌入体,整张脸瞬间发紫,抽搐着瘫倒在地。
我懒得再看一眼。
转身回到寒星身边,见她正试图坐起来,手扶着星盘碎片当拐杖。
“坐下。”我拽住她胳膊,把她按回去,“再乱动,下次我不来了。”
她仰头看着我,眼睛亮了一下:“您刚才……是在议事厅吧?怎么这么快就——”
“少废话。”我打断她,“你以为我为什么留你在外面?真当你是个好用的探子?”
她眨了眨眼:“那……是因为?”
“因为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淡淡道,“动你,等于动我设的局。”
她愣住。
远处传来脚步声,杂乱但有序,至少三十人正在靠近,打头的是几面褪色令旗,上面写着“巡渊”“净邪”之类的狗屁词。
她看了看我,又看看远处:“您不走?”
“走?”我冷笑,“我刚来。”
她忽然咧嘴一笑,疼得龇牙也不改:“我就知道……您不会扔下我。”
“我不是为你。”我瞥她一眼,“我是为我自己。”
她不信,但没反驳。
我盘膝坐下,背对着她,双目微阖,看似调息,实则感知四周气流动向。
她靠着石台,慢慢滑坐在地,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晃。
过了会儿,她小声问:“您说……他们会不会带更多毒针来?”
“会。”我说,“下次可能还是从地里钻。”
“那……我能不能提前跳过去?”
“不能。”我睁眼,“你得让他们扎中,才能发现阵眼在哪。”
她顿时苦了脸:“又要挨针?”
“不然呢?”我反问,“你想当英雄?还是想活命?”
她嘀咕:“可您上次说,英雄都是蠢货演的……”
“聪明。”我点头,“那你还不赶紧装蠢?”
她刚要答话,忽然身子一僵。
我也察觉到了。
地面微微震动,不是脚步,而是某种阵法启动前的共鸣。
我睁开眼,看见她肩头的血契纹路又开始发烫,颜色由金转赤。
同一时间,远处林间闪过一道银光,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树根疾速逼近。
寒星握紧了星盘。
我没动。
等那东西即将破土而出的刹那,我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线规则之力,轻轻点向她肩头。
“记住,”我说,“这次别等它扎进来。”
她猛地点头。
银光破土,直射她左肩——
她侧身一闪,星盘化戟横扫而出,轨迹歪得离谱,完全不符合灵力运转逻辑。
正是我教她的“断势为破”。
戟尖扫过地面,轰然炸开一道裂缝,底下露出半块刻满符文的骨板。
阵眼。
我站起身,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火把光。
“不错。”我说,“总算有点长进。”
她咧嘴笑了,肩膀还在抖。
我伸手拽住她手腕,拖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接下来,”我盯着远方,“该我们出招了。”
火光映在她脸上,她抬头看我:“出什么招?”
我停下,转身面对她,声音很轻:
“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
话没说完,她突然瞳孔一缩,指向我身后。
我回头。
只见那根被击碎的石柱后方,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白袍,广袖,手持骷髅串珠。
居然是渊主的心腹执法使之一,号称“九幽判官”的那位老东西。
他手里捧着一块玉牌,上面刻着半个残缺的图腾。
我眯起眼。
那是玄冥阁初建时,用来封印空间裂隙的令符之一。
怎么会在这人手里?
寒星抓紧了我的袖子。
我盯着那玉牌,缓缓开口:
“你从哪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