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北京,秋意已深。
前鼓苑胡同七号院里,那两棵海棠树的叶子染满了金黄,风一吹便簌簌地落了一地。
何雨柱推开院门时,斜阳正好,将满院的落叶镀上一层暖光。
母亲正在厨房的窗边腌冬菜,听见门响探出头来,先是一怔,随即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
不住四下打量儿子上下:“柱子?这趟出去得可够久的。”
“事情多,耽搁了。”何雨柱将手提的旅行袋放在廊下的石阶上,目光掠过熟悉的院落。
何其正那几盆菊花正开得灿烂,金灿灿地簇拥在墙角。
母亲不住的检查着他,开始伸手扒拉起来:
“瘦了,晚上给你炖个肘子,好好补补。”
正说着,何雨水从屋里出来,见到他惊喜地叫出声:
“哥哥!”她快步走过来,身上还穿着商校的制服:深蓝色的列宁装,胸前别着校徽。
“你赶得真巧,我们明天开始放农忙假。”
“去郊区劳动?”何雨柱打量着妹妹,几个月不见,她似乎又长高了些,眉眼间的稚气褪去不少。
“嗯,去红星公社,帮收大白菜。”
雨水语气里带着雀跃,好像是去郊游一样。
晚饭时分,何其正也下班回来了。
见到儿子,他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但吩咐雨水:
“去你哥房间,拿瓶汾酒出来。”
惹得何雨柱翻了翻白眼。
饭桌上摆满了菜:炖得烂熟的肘子,醋溜白菜,还有一碟酱萝卜。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雨水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趣事,何雨柱偶尔插问几句。
听她讲会计课上的珠算考试,讲她们去百货大楼实习盘点的经历。
“艺菲前儿还来问过你,”
母亲给儿子夹了块肘子皮:“听说她明年就要去高中实习了,要独立带班呢。”
何雨柱点点头,没说什么,但吃饭的速度不自觉地快了些。
第二天是周末,何雨柱起了个大早。
他开车到育英胡同,这次他胆子大了,直接敲门的。
开门的是刘艺菲。
今天她穿了件半新的、浅灰色的卡其布外套,领口露出淡黄色的毛衣领子,整个人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丽。
看到何雨柱,她明显也很开心,却又想起临走之前他的孟浪行为,白了他一眼。
何雨柱并没有在乎,脸皮厚,吃个够。
进门跟钱阿姨打了招呼,并说了想带刘艺菲出门去香山玩玩,钱阿姨也笑着同意了。
过不多久,刘艺菲就红着脸跟着何雨柱出门了。
车子驶出城区,沿着西郊的公路开。
路两边的杨树,叶子都快掉光了,就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地里是收过秋庄稼后留下的茬子,一片空旷。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暖洋洋的。
路上两人并未太多交流,气氛却很温馨。
开了约莫一个钟头,到了香山脚下。
他把车停在一片相对僻静的空地上。
红叶早已落完,只剩下一点点了,没什么游客。
何雨柱拎着一个军用水壶和一个小布包,引着她走上一条小路。
山路有些陡,铺满了厚厚的、金黄色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刘艺菲走在前头,步子轻快,偶尔停下来,指着远处山坳里一片火红的黄栌给他看。
“真好看。”她微微喘着气,脸颊因为走路而泛着红晕。
“嗯。”何雨柱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目光掠过那片绚烂的红,更多时候是落在她被风吹起的发梢上。
他们找到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坐下来休息。
何雨柱拧开水壶递给她,里面是温热的茶水。
他又打开布包,里面是母亲一早烙的糖饼,用油纸包着,还带着余温。
“吃点东西。”他把饼递过去,刘艺菲接过,小口咬着饼。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只听着山风掠过树林的呜咽声。
吃完东西,他们继续往上走。
刘艺菲靠在路边一棵老松树的树干上,微微眯着眼看远处的风景。
何雨柱站在她身旁,沉默地看着。
风吹过,几片红叶盘旋着落下,有一片正好沾在她的头发上。
他侧过身,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将她发丝上的那片红叶摘了下来。
刘艺菲微微一颤,转过头来看他。
她的眼睛很亮,像是含着两汪清泉,映着秋天的光影。
他没有避开她的目光,也没有缩回手。
那片小小的、心形的红叶,还捏在他的指间。
周围很静,只有风声。
他看着她,慢慢地将自己的手往下移,先是碰触到她自然垂在身侧的手背。
然后,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等待,也像是在确认。
她没有躲闪,也没有开口,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受惊的蝶翼。
于是,他的手掌不再犹豫,坚定而温和地覆了上去,将她的手完全握在了掌心。
她的手很凉,手指纤细,在他宽厚温暖的掌心里,显得那么小。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温柔,将她微凉的手指轻轻拢住。
刘艺菲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下,脸上瞬间飞起红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但那力道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握得并不紧,却有一种奇异的稳固感,让她无法、或者说,不愿真的挣脱。
她飞快地低下头,不再看他,任由他就这样牵着自己的手。
两人并肩站在山坡上,看着满山秋色,谁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到掌心里那只冰凉的小手,渐渐有了温度,并且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回握了他一下。
那力道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开来。
下山的时候,天光已经开始变暗,夕阳给群山镶上了一道金边。
路比上来时显得好走了许多。
他依旧走在靠外侧稍前一点的位置,她的手,也依旧被他稳稳地牵在手里。
遇到难走的地方,他会稍稍用力,或是出声提醒一句“慢点”、“这儿有石头”。
回到停车的地方,天色已经擦黑。
他替她拉开车门,看着她坐进去,才绕到驾驶室。
发动车子前,他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也正看着他,车内光线昏暗,但她的眼睛依然很亮。
回去的路很安静。她似乎累了,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他不知道她是真睡着了,还是只是在假寐。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把车开得更稳了些。
开到育英胡同口,他停稳车。她睁开眼,坐直身体。
“我回去了。”她轻声说,伸手去开车门。
“嗯,下周再出来玩?”他问道。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点了点头,然后下车走进了胡同。
何雨柱坐在车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份柔软的触感和微凉的体温。
过了一会儿,他才发动车子,调头驶向前鼓苑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