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元,元年,春。
距离那场终焉之战,已过去整整一年。
湛蓝的天穹下,一座座崭新的浮空城拔地而起,银白色的外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反重力引擎的微光如星辰点缀,勾勒出人类文明的新轮廓。
地面上,曾经被凶兽肆虐的废土,如今已是绿意盎然。灵能灌溉系统贯穿万里沃野,孩童的笑声在田埂间回荡,他们从未见过旧时代的绝望,眼中只有对未来的憧憬。
和平,以前所未有的姿态降临。
只是,这份和平的代价,是一个被整个世界遗忘的名字。
……
新世界联盟,最高议会厅。
秦书仪一身干练的白色制服,长发高高束起,清冷的眼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位议员。她已是这个新生世界的最高决策者。
“关于‘火种计划’的最终预算,我反对削减。”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位资深议员皱眉起身:“秦议长,我们目前的资源已经捉襟见肘,重建工作千头万绪。‘火种计划’旨在探索未知星域,风险高,回报周期长,不符合我们当前稳健发展的方针。”
“稳健?”秦书仪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真正的稳健,不是固步自封。”
她站起身,目光仿佛穿透了会议厅的穹顶,望向遥远的星海。
“我理解各位的担忧,但直觉告诉我,我们必须为未来留下足够的冗余和可能性……哪怕这看起来不计成本。这不只是计算,更是一种……责任。”
话音落下,满场寂静。
所有人都被她话语中那股一往无前的魄力所震慑。
秦书仪自己也微微一怔。这种不计后果、只为谋求一个最大可能性的疯狂念头,为何会如此理所当然地从自己口中说出?
就好像,在很久以前,曾有一个人,用他的行动,在她心底刻下了同样的烙印。
那个人……是谁?
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与空洞。
……
新世界的中心,首都“初光城”的建设工地上,尘土飞扬。
白小胖头戴安全帽,满身泥灰,却意气风发地对着图纸指点江山。他如今是新世界首席规划师,这座凝聚了全人类希望的城市,正是在他的画笔下诞生。
“白总工,这里……您确定吗?”助手一脸为难地指着图纸的最中央,“市中心最黄金的地段,整整一个街区的面积,全部留白?这……这太浪费了!”
白小胖叼着一根草根,眼神却罕见地有些迷茫。
他凝视着那片巨大的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传来一阵阵细密的疼。
“为什么留白?我不知道……”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就好像,这里必须有一个位置,留给一个我们都亏欠、但又想不起来的人。”
他抬起头,对助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这片区域,就命名为‘无名者之地’。”
……
城外,新兵训练营。
战无双古铜色的肌肤在烈日下闪着汗光,他如同一座铁塔,矗立在一群朝气蓬勃的新兵面前。
“你们记住!你们今天能站在这里,安稳地训练,不是因为敌人仁慈了,而是因为在我们之前,有人流尽了血!”
他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带着战争洗礼后的铁血与沧桑。
“你们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守护这一切!”
训练结束,新兵们解散后,疲惫的战无双独自一人坐在训练场的边缘,仰头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
他习惯性地摸向身边,却摸了个空。曾几何时,这里总有一个人,会递给他一瓶水,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我们能赢……”
他对着天空喃喃自语,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孺慕与悲伤。
“是因有人替我们走完了最难的路。”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新世界成立一周年的纪念晚宴,在初光城的最高宴会厅隆重举行。
秦书仪、白小胖、战无双……所有幸存下来的核心伙伴,所有为新世界立下汗马功劳的英雄们,齐聚一堂。
大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人们举杯相庆,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与新生。
气氛在秦书仪起身祝酒时达到了顶点。
“为新世界!”她高举酒杯,容光焕发。
“为和平!”
“为未来!”
所有人一同举杯,欢呼声响彻云霄。
然而,就在这欢庆的最高潮,秦书仪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长桌最顶端的那个主位。
那里空着。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引力,白小胖的视线也随之投了过去。
然后是战无双。
再然后,是柳青、是苏沐、是所有曾并肩作战的伙伴。
一个接一个。
喧闹的宴会厅,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人们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眼中却已盛满了困惑与茫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空无一人的座位上。
就好像……那里本该坐着一个人。
一个比他们所有人都更重要的人。
一个他们理应为之献上最高敬意的人。
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念头,如水下的暗流,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我们……是不是在等谁?
……
晚宴结束,城中一户普通的家庭里。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正趴在桌上,用蜡笔认真地涂画着。
他的父母,曾是终焉之战中被拯救的难民。
“宝贝,画的是谁呀?”母亲温柔地走过去,看着纸上的画。
画上,是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看不清面容,也分不清男女,只是整个身体都散发着太阳般温暖而耀眼的光芒。
孩子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庄重与困惑。
他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他。”
“但他总在梦里对我说,要好好守护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