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主”被捆在安全屋医疗室的椅子上。
瑞娜给他注射了清醒剂，剂量刚好够他保持意识，但肌肉无力反抗。他的右腿简单包扎过，血止住了，但脸上全是冷汗，眼睛里写满恐惧——不是对疼痛的恐惧，而是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恐惧。
凌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那个黑色金属箱。箱子已经打开，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枚数据芯片、几份纸质文件，还有一个手掌大小、不断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加密存储器。
“东西挺全。”凌拿出一枚芯片，插进便携读取器。屏幕上快速滚动过一列列数据：转账记录、通讯日志、交易清单……时间跨度长达七年。
“这些……这些都是备份。”貔貅主的声音发颤，“我早就想脱身了，所以留了一手……但‘黑月’不知道，他们以为我销毁了所有记录……”
“聪明人的做法。”墨先生站在凌身后，机械眼扫过屏幕上的数据流，“但不够聪明——如果你真想脱身，就不该一直留着这些东西。它们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貔貅主咽了口唾沫，看向凌：“你们……你们答应给我生路的。船票，新身份……”
“前提是你配合。”凌拔出芯片，转向下一个文件。那是一份人员名单，标题是【永恒集市渗透节点-第四分支联络网】。名单上有四十七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标注着公开身份、联络方式和“可控程度评估”。
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那个执法队小队长、航道管理局的调度员、三个商会的市场部主管……还有“银梭”。
“名单完整吗？”他问。
“完整！绝对完整！”貔貅主急忙点头，“第四分支在永恒集市的所有眼线都在上面了。有些是我亲自发展的，有些是上面派来的……但所有人我都知道，都有记录。”
“为什么‘黑月’允许你知道这么多？”瑞娜质疑，“通常这种渗透网络会分散管理，防止单点泄露。”
貔貅主苦笑：“因为我负责的是‘脏活’。黑市交易、走私、清理麻烦……这些事需要协调各方资源。他们给了我权限，让我能调动这些眼线配合行动。作为交换，我也成了他们的‘保险’——如果出了事，我就是那个该负责的人。”
凌翻到名单最后一页。那里有一个特殊的备注栏，用红色字体标注着：【紧急情况联络优先级】。排在第一位的，不是任何眼线，而是一个坐标和一个代号。
坐标：永恒集市下层区，第七区，地下三层，坐标（x-17，Y-09，Z-3）。
代号：“巢穴”。
“这是什么？”凌把屏幕转向貔貅主。
貔貅主的脸色更白了：“那是……第四分支在永恒集市的指挥中心。名义上是个地下格斗场，叫‘血拳竞技场’，实际地下还有两层，是他们的行动指挥部。平时有至少二十个常驻人员，包括技术人员、战斗员、还有……第四分支在本地的主管。”
“主管是谁？”
“我只见过代号，叫‘影鸦’。”貔貅主说，“真人从没露过面，所有指令都是加密通讯下达。但我知道他权限很高，能直接调动分支的武装小队——之前仓库伏击，就是他协调克罗尔集团和那些灰衣人一起行动的。”
凌看向墨先生。老人微微点头——这个情报和之前分析的“黑月”行动模式吻合。
“指挥中心的结构图。”凌继续问，“你知道多少？”
“我只去过一次，是去年汇报季度业绩的时候。”貔貅主努力回忆，“地上是格斗场，有观众席、擂台、赌盘区。地下一层是仓库和员工区，地下二层才是指挥部。入口很隐蔽，在格斗场后台的一个杂物间里，需要虹膜和基因双重验证。里面……有完整的通讯中心、数据分析室，还有一个小型军械库。”
“安保？”
“地上格斗场有十二个保安，都配了非致命武器。地下层入口有两个常驻守卫，都改造过，战斗力很强。指挥中心内部……我不确定，但‘影鸦’身边肯定有贴身护卫。”
凌关掉读取器，站起身。他已经得到了需要的情报。
“船票和新身份，四十八小时后给你。”他对貔貅主说，“前提是这四十八小时内你老实待着。如果乱动，或者尝试联系外界……”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貔貅主用力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瑞娜给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几秒后，貔貅主的头垂下去，陷入昏睡。
生活区内，团队再次集结。
全息台上显示着“血拳竞技场”的结构图——这是艾莉丝根据貔貅主的描述，结合永恒集市的公开建筑数据库和老狗之前提供的黑市地图，重建出的三维模型。模型不算精确，但足够制定行动计划。
“时机正好。”凌指着模型说，“现在克罗尔和‘黑月’在第七码头冲突的消息已经传开，双方都在互相指责，执法部在调查。‘黑月’第四分支的注意力被分散，指挥中心的防御可能处于松懈状态。”
“但再松懈也是‘黑月’的指挥部。”瑞娜提醒，“我们只有四个人，其中两个带伤。强攻不现实。”
“不需要强攻。”凌调出格斗场的营业时间表，“根据公开信息，‘血拳竞技场’每晚九点开场，凌晨三点结束。现在是晚上八点二十分——距离开场还有四十分钟。按照惯例，开场前半小时是观众入场、赌盘下注的时间，人员流动最大，安检相对宽松。”
“你想混进去？”
“对。”凌看向墨先生，“您能制作假的身份芯片和虹膜膜片吗？用貔貅主提供的名单上那些眼线的信息做模板。”
墨先生点头：“可以。但基因验证怎么办？指挥中心入口需要基因检测。”
“用这个。”凌拿出那个闪烁着红光的加密存储器，“貔貅主说这是他留下的‘最后筹码’，里面存储了他的完整生物特征备份，包括基因序列的加密副本。如果破解得当，我们可以模拟他的基因信号。”
“风险很大。”墨先生说，“一旦被检测出异常，整个指挥中心会立刻进入封锁状态，我们会被困在地下。”
“所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凌转向艾莉丝，“你需要在我们进入的同时，黑入指挥中心的安防系统，制造一个短暂的系统故障——不需要完全控制，只要让基因检测仪出现三到五秒的误判窗口就够了。”
艾莉丝快速计算着：“如果指挥中心的系统架构和芯片里记录的寂灭王朝技术有相似性……我有67%的把握。但需要提前植入一个数据触手，最好是物理接触设备。”
“格斗场的网络接入点在哪里？”瑞娜问。
艾莉丝调出结构图的网络节点分布：“地上层有三个公共接入点，都在售票处和吧台附近。地下层……指挥中心肯定有独立服务器，不与地上网络直连。物理接触的话，最可能的位置是地下层的配电室或者通风系统控制面板。”
凌思考了几秒，指向模型上的几个点。
“这样安排：瑞娜和我扮成观众混进场，目标是进入后台区域，找到通往地下层的入口。墨先生在外面接应，同时操控几个微型无人机在格斗场外围制造小规模混乱——比如电力波动或者火警误报，吸引保安注意。”
“我呢？”艾莉丝问。
“你留在安全屋，通过我们带进去的隐藏通讯器远程支援。一旦我们进入地下层，你就尝试接入系统。同时……”凌顿了顿，“监控索菲亚·陈和老狗提供的另外几个‘黑月’据点的动向。如果指挥中心遇袭，他们可能会增援，我们需要提前知道。”
计划敲定。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团队快速准备。墨先生用安全屋的制造设备伪造了四张身份芯片和对应的虹膜膜片——身份来自貔貅主名单上四个不常露面的眼线，这样被识破的概率更低。瑞娜检查了所有随身装备：两把紧凑型能量手枪、六枚电磁脉冲手雷、还有一套微型切割工具。
凌重新固定了肋骨的支架，注射了镇痛剂和肾上腺素——他知道接下来的行动需要体能，疼痛必须暂时压制。
八点五十分，他们出发。
血拳竞技场位于下层区第七区的深处。从外面看，它只是一栋不起眼的旧仓库，招牌破旧，霓虹灯有一半不亮。但门口排着长队，各色人等——有穿着廉价西装的上班族、满身刺青的帮派分子、还有几个明显是游客的兴奋年轻人。
凌和瑞娜排在队伍中段。凌穿着宽松的夹克掩盖伤势，瑞娜则是一身黑色工装，看起来像普通工人。两人手里拿着伪造的电子票——那是艾莉丝黑进售票系统临时生成的。
安检很简单：扫描票码，过金属探测门，搜身检查有无武器。保安动作熟练但漫不经心，显然习惯了每晚重复的工作。
顺利通过。
进入场内，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扑面而来。空气里混合着汗味、廉价香水味和酒精味。场地中央是一个八角形擂台，周围是阶梯式观众席，大约能坐三百人。此刻已经坐满了一半，人们大声交谈、下注、喝酒。
凌扫视全场。后台入口在擂台侧后方，挂着“工作人员通道”的牌子，门口站着一个魁梧的保安。
“直接过去会引起怀疑。”瑞娜低声说。
“等开场。”凌说，“第一场打斗开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擂台上。”
九点整。
灯光骤暗，聚光灯打在擂台上。一个穿着夸张西装的主持人跳上台，开始用嘶哑的声音介绍今晚的第一对选手。观众爆发出欢呼和口哨声。
趁这机会，凌和瑞娜从侧面绕过观众席，靠近后台入口。保安正在看擂台上的热闹，只侧头瞥了他们一眼。
瑞娜亮出一个伪造的工作牌：“维修部的，老板说通风系统有点问题，让我们检查一下。”
保安皱眉：“现在？正开场呢。”
“就是开场才要查，人多，空气不流通容易出事。”瑞娜语气自然，“十分钟就完事。”
保安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擂台上已经开始互殴的选手，最终还是摆摆手：“快点，别乱跑。”
门开了。
两人快速闪进通道。里面是一条狭窄的走廊，两边是更衣室和器材室。走廊尽头有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但门框侧面有一个不起眼的扫描面板。
“就是这里。”凌轻声说。
他戴上虹膜膜片，同时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已经被墨先生破解改造过的加密存储器——现在它被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数据盘。瑞娜则将一个纽扣大小的信号中继器贴在门框上方，那是给艾莉丝提供近距离接入点的。
凌把存储器贴近扫描面板。面板亮起蓝光，开始扫描虹膜。
三秒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第一重验证通过。
紧接着，面板下方弹出一个针头大小的探头：基因采样器。
凌用指尖捏着存储器，让它的模拟信号端口对准探头。同时，他在骨传导耳机里低语：“艾莉丝，现在。”
“正在尝试接入……”艾莉丝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快速敲击虚拟键盘的背景音，“遇到防火墙……破解中……需要四秒……”
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擂台方向传来观众的嘶吼和肉体撞击的闷响，但这些声音此刻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三、二……好了！系统故障已触发，持续五秒！”
基因采样器的指示灯闪烁了两下，从蓝色变成黄色——这是系统异常状态。但门锁没有报警，而是传来了第二声“咔哒”。
金属门向内滑开一条缝。
凌和瑞娜立刻闪身进入。
门在身后无声关闭。
眼前是一条向下的金属楼梯，灯光冷白。楼梯尽头，另一扇门紧闭着，门上的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
“我们已经进入地下层入口。”凌对着通讯器说，“艾莉丝，能控制那个摄像头吗？”
“可以，给我三秒……好了，现在它只会循环播放前三十秒的画面。但注意，门后可能有人工守卫。”
凌和瑞娜对视一眼，拔出了能量手枪。
他们走下楼梯，停在第二扇门前。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控制室。
六块巨大的显示屏环绕着房间，上面显示着永恒集市各区域的监控画面、数据流分析图、通讯频道状态。房间里有三个人：两个穿着灰色制服的技术员正盯着屏幕，另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腰间配枪的守卫站在门口附近。
守卫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
“你们是谁——”他话没说完，瑞娜的麻醉镖已经扎进他的脖颈。
守卫倒下。
两个技术员惊愕转身，凌和瑞娜已经冲到面前。一人一记精准的颈侧打击，技术员软倒在地。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控制室暂时安全。
凌快速扫视屏幕。其中一个屏幕显示着指挥中心的内部监控——地下二层还有四个房间：通讯室、数据分析室、主管办公室、以及……军械库。
另一个屏幕上是实时情报汇总。凌看到了一条刚刚更新的消息：【第七码头冲突确认：克罗尔集团小队全灭，‘黑月’小队损失两人。冲突原因疑似情报泄露，正在追查源头。】
还有一条消息更关键：【‘貔貅主’失踪，最后定位信号在议会山区域边缘消失。怀疑已被敌对势力控制。】
“他们在找貔貅主。”瑞娜低声说，“很快就会想到指挥中心可能暴露。”
“所以我们得快。”凌走向主管办公室的门。
门需要权限。凌直接从昏迷的技术员身上搜出身份卡，刷卡，门开了。
办公室不大，但很整洁。一张金属办公桌，三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永恒集市的星图。办公桌上放着一台加密终端，屏幕还亮着——最后一个操作者没来得及注销。
凌走过去，快速查看终端的访问记录。最后几条记录里，有一个文件传输日志：三小时前，一份标注为【渗透网络完整备份-紧急】的文件被发送到了一个外部地址。
地址经过加密，但艾莉丝的声音立刻从耳机里传来：“我截获了传输日志的底层数据，目标地址是……永恒集市上层区，‘星海珍珑’拍卖会的管理服务器？”
凌皱眉。拍卖会？
就在这时，办公室角落的一个不起眼的扬声器里，突然传出一个冰冷、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
“没想到你们真的找来了。”
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不过也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们。”
“终端里的文件是礼物，送给你们的。希望你们喜欢。”
“至于‘影鸦’……他已经不在这里了。这个指挥中心，三小时前就已经废弃了。”
“祝你们玩得开心。”
声音消失。
几乎同时，控制室里的所有屏幕同时变红，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天花板开始喷洒白色的气体——是神经麻痹剂。
“撤退！”凌大吼。
他和瑞娜冲向门口。但门已经自动锁死。
而远处，传来了金属门开启的轰隆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