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形空间里的空气带着甜腻的腐臭味，像是腐烂水果混合了消毒液的味道。
凌背靠墨先生站稳，灵能匕首横在胸前，刃部的暗金光纹在昏暗的空间里像呼吸般明灭。他的神识像被挤压的海绵，在灵能抑制场的作用下只能勉强展开三十米，但这三十米范围内的一切都清晰得刺痛——
敌人不是杂乱无章地站着，而是分成了三个明显的集群。
左翼是十六个穿着各色服装但手臂都绑着灰色布条的战士。布条上绣着貔貅的简化图案——那是赌石场老板“貔貅主”的标志。这些人装备杂乱，有能量步枪、合金砍刀、甚至还有改造过的工业电锯，但站位却很有章法，五人一组呈扇形散开，彼此间的掩护角度几乎没有死角。他们是职业打手，专门干脏活的那种，眼神里透着常年刀口舔血的麻木和凶狠。
领头的那个脸上有三道平行的疤痕，从左额一直划到右下巴，像是被某种野兽的爪子撕过。他转动着手里的双刃斧，斧刃上的能量槽已经亮起蓝光。“貔貅主说了，要活的。但没说不准打残。”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所以别客气，先卸两条腿再说。”
右翼是十二个穿着统一黑色紧身作战服的人。他们的体型都比正常人类大一圈，平均身高超过两米二，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能看到隆起的肌肉纤维和皮下植入的强化节点——那是克罗尔集团的基因战士标准特征。这些人没有携带明显武器，但他们的拳头、手肘、膝盖都覆盖着金属化的角质层，指尖延伸出二十厘米长的合金利爪，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基因战士的领队是个光头，头顶纹着克罗尔集团的螺旋双链dNA标志。他扭了扭脖子，颈椎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集团要的是那个老头的脑子和他身上的芯片。至于旁边那个……”他看向凌，舔了舔嘴唇，“卡拉女士特别交代，要完整的混沌圣体样本。所以别打头，别打胸口，其他地方随便。”
正前方，是九个从头到脚裹在暗紫色斗篷里的人。
他们安静得诡异，不仅没有交谈，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斗篷的材质很特殊，凌的神识扫过去时像碰到了光滑的冰面，大部分感知都被弹开了。但从斗篷下摆露出的装备细节，足以让墨先生的机械眼球转速飙升到极限——
“是寂灭王朝的技术。”老人的声音在凌的意识里直接响起，带着罕见的紧绷，“看最左边那个的手套，指关节处的能量节点排列方式，和禁忌芯片里记载的‘法则编织者’制式装备一模一样。还有中间那个腰间的挂件，那是‘时空锚’的简化版，能局部干扰空间稳定性。”
九个蒙面人没有领头者，他们像共享一个意识般同时抬头。斗篷的兜帽下没有脸，只有两团暗红色的光在燃烧——那不是眼睛，而是某种能量感应器。
中间那个蒙面人向前迈了一步。他的动作很怪，不像走路，更像在冰面上滑行，脚底和地面始终保持三毫米的悬浮距离。
“交出禁忌芯片。”声音直接响起在凌和墨先生的脑海里，不是语言，而是一段冰冷的信息流，“交出混沌圣体的完整数据。可免痛苦死亡。”
不是“可活命”，是“可免痛苦死亡”。
凌握紧了匕首。混沌真气在体内艰难运转，像在粘稠的沥青里推动齿轮。三成真气，面对三十七个敌人——不，是三十七个加上周围还在从墙壁洞口不断涌出的其他战斗单位，总数已经超过一百二。
而且这三方明显有配合。貔貅主的人负责外围牵制和消耗，克罗尔的基因战士负责正面强攻，寂灭王朝的人则负责法则层面的压制和最后收割。这是一个标准的猎杀阵型，专门针对“高价值但已受伤的猎物”。
“墨先生，”凌低声说，眼睛盯着正滑行而来的蒙面人，“你的上古玉片还能用几次？”
“最多一次。”墨先生从怀里掏出那枚温润的玉片，表面的符文已经黯淡了大半，“之前的突围消耗了太多能量。这次用完，它就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玉石了。”
“那就用在最需要的时候。”凌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混沌圣体的四节点网络全功率计算着各种可能性，“他们的配合有个漏洞——三方不是一体的，只是临时合作。合作就一定有间隙。”
“你想怎么做？”
“制造混乱，让他们自己打起来。”凌的视线扫过三方势力，“貔貅主的人贪财，克罗尔的人要活体样本，寂灭王朝的人只要数据和芯片。他们的目标冲突，只是暂时被‘先拿下我们’这个共同目标掩盖了。如果我们把水搅浑……”
话没说完，攻击开始了。
最先动的是貔貅主的打手。
三把能量步枪同时开火，光束不是瞄准凌和墨先生，而是射向他们脚前的地面。高温瞬间熔化了生物组织的表面，腾起大团带有刺激性气味的烟雾。这是标准的压制射击——不急于杀伤，先制造障碍，限制移动空间。
紧接着，六个手持近战武器的打手从烟雾两侧冲出。两人用合金砍刀直劈凌的头颈，两人用电锯横扫墨先生的下盘，还有两人在后方投出带倒钩的捕捉网。
配合默契，时机精准。
凌没有硬接。他的身影在烟雾中模糊了一下，混沌真气灌注双腿，灵能匕首在掌心旋转半圈，刃尖朝下。就在砍刀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他侧身、下蹲、匕首向上斜撩——动作一气呵成。
没有金属碰撞声。
匕首的暗金光纹暴涨，化作一道薄如蝉翼的能量弧刃，贴着第一把砍刀的刀身滑过，精准地切断了刀柄处的能量导管。砍刀失去动力，变成一块废铁。凌顺势肘击打手腹部，在对方弯腰的瞬间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抡起来，砸向第二个冲来的电锯手。
人体和电锯撞在一起，血雾爆开。
但攻击没有停止。捕捉网已经张开，网线上流动着高压电流的蓝光。凌正要闪避，脚下突然一滞——地面那些生物组织不知何时伸出了细小的触须，缠住了他的脚踝。
陷阱是连环的。
墨先生那边更危险。老人不是战斗型，只能靠着机械义肢和随身的小型防御装备勉强支撑。一把合金砍刀已经劈到他面前，他勉强用左臂的机械挡架开，但右肩还是被刀锋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染红了袍子。
“墨先生！”凌想冲过去，但更多的打手已经围了上来。四把武器从不同角度封死了他所有救援路线。
就在砍刀即将斩中墨先生脖子的瞬间——
老人抛出了那枚上古玉片。
玉片在空中炸开，不是爆炸，而是释放出一个直径三米的淡金色光罩。光罩将墨先生完全包裹，砍刀劈在光罩表面，像砍在万吨水压机上，刀身直接崩碎成十几块碎片。光罩表面的符文流转，散发出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上古防护阵法？”寂灭王朝的蒙面人同时发出信息波动，暗红色的光点急速闪烁，“有意思。但你能撑多久？”
九个蒙面人同时抬起右手。
他们手套上的能量节点亮起，在空中编织出一张复杂的暗紫色能量网。网格过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玉片光罩的颜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他们在抽取阵法能量！”墨先生的机械眼球疯狂转动，“这些蒙面人不是普通战士，他们是‘法则编织者’的学徒级别！专门破解和瓦解能量结构！”
光罩的黯淡速度越来越快。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三十秒就会彻底崩溃。
凌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的混沌真气还剩两成半。必须一击打破僵局。
他的目光锁定了克罗尔集团的基因战士——那些家伙还没出手，正抱着胳膊看戏，像是在评估猎物的价值。他们站的的位置很微妙，正好在貔貅主打手和寂灭王朝蒙面人之间。
就是现在。
凌将剩余真气的一半注入匕首，然后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他没有攻击任何敌人，而是将匕首狠狠刺向脚下的地面，刺向那些缠绕他脚踝的生物组织触须。
混沌真气的特性全面爆发：包容、转化、混乱。
被刺中的生物组织没有受伤，反而开始疯狂生长、变异。原本手指粗细的触须在瞬间膨胀到大腿粗细，然后像失控的藤蔓般向四周无差别抽打、缠绕。最近的几个貔貅主打手首当其冲，被触须卷住脚踝倒吊起来，狠狠砸向克罗尔基因战士的阵列。
“操！什么东西！”
“砍断它！快砍断！”
混乱瞬间爆发。
但凌的真正目标不是制造物理混乱。在触须疯狂生长的掩护下，他将最后一点真气凝聚在指尖，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极简的符文——不是攻击符文，也不是防御符文，而是一个“能量共振放大器”。
符文完成的瞬间，凌将它弹向了克罗尔基因战士领队的光头。
光头下意识地伸手去挡。符文碰到他手臂上金属化角质层的瞬间，没有爆炸，而是像水一样融了进去。
然后，光头身上的所有能量强化节点，开始失控地向外释放能量波动。
那些波动经过凌的符文放大，变成了刺耳的、高频的能量尖啸——专门针对生物感知系统的干扰波。
基因战士们同时捂住耳朵，发出痛苦的吼叫。他们的强化听觉系统成了最大的弱点。更糟的是，失控的能量波动干扰了他们皮下植入体的稳定，好几个战士的肌肉开始不自主地痉挛、抽搐。
但这还不是全部。
高频能量尖啸同样影响到了寂灭王朝的蒙面人。他们斗篷下的暗红色光点剧烈闪烁，编织能量网的动作出现了零点三秒的停滞。
就是这零点三秒。
凌冲破了打手的包围，一把抓住墨先生的胳膊。“走！”
玉片光罩正好在此时崩溃，化成漫天金色的光尘。凌拖着墨先生冲向球形空间的边缘——不是冲向墙壁上的任何一个洞口，而是冲向那些脉动的生物组织内壁。
他的神识早已扫描清楚：这个球形空间不是完全封闭的，在正下方，也就是孵化器的正下方，有一个能量流动的“节点”。那里的生物组织最薄，而且能量回路有明显的拼接痕迹——像一个后门，或者一个检修口。
只要到达那里，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敌人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
“拦住他们！”貔貅主打手的疤脸头目咆哮。
“别让他们碰到墙壁！”寂灭王朝的蒙面人发出信息流。
九个蒙面人同时放弃了能量网的编织，转而释放出九道暗紫色的能量锁链。锁链像有生命的毒蛇，在空中蜿蜒穿梭，封死了凌和墨先生所有前进路线。
克罗尔的基因战士也从干扰中勉强恢复，光头领队双眼血红，合金利爪弹出，带头冲锋。
三方势力第一次真正协同——不是有计划的配合，而是被凌激怒后的本能合围。
能量锁链、合金利爪、能量光束、捕捉网、电锯……所有攻击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场金属和能量的风暴。
凌把墨先生护在身后，匕首在身前舞成暗金色的光轮。他挡开三道锁链，斩断四把武器，用肩膀硬接了一发电能弹，左臂瞬间麻木。
但攻击太多了。
一道能量锁链缠住了他的右脚踝，猛地一拉。凌失去平衡，单膝跪地。
两把合金砍刀同时斩向他的后颈。
墨先生想推开他，但老人的机械义肢被另一道锁链缠住，动弹不得。
就在刀刃即将落下的瞬间——
球形空间中央，那个卡车大小的孵化器，突然剧烈地脉动了一下。
不是轻微的搏动，而是像心脏骤停后的猛力收缩。
然后，孵化器表面的所有缝隙同时张开。
数百条暗红色的能量触须喷涌而出，像一朵瞬间绽放的死亡之花。
触须没有攻击凌和墨先生。
它们射向了距离最近的那些敌人——貔貅主的打手、克罗尔的基因战士、甚至包括两个寂灭王朝的蒙面人。
被触须碰到的瞬间，那些人的动作定格了。
不是被束缚，而是像被抽走了时间。他们的皮肤迅速灰败、干枯，肌肉萎缩，眼睛里的光芒熄灭。整个过程不到两秒，七个人就变成了七具站立的干尸，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像诡异的雕塑。
然后触须收回，将吸收到的生命能量传输回孵化器。
孵化器表面的光泽明显亮了一分。
整个球形空间死寂了三秒。
连那些蒙面人斗篷下的暗红光点都停止了闪烁。
电子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带着某种……饥饿感。
“狩猎场规则补充：猎物在死前的一切挣扎，都将成为孵化器的养分。”
“所以，请继续挣扎。”
“越激烈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