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博文像是让人当头掴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地连连摆手,
“哪儿的话,您能来,就是给我天大的面子,一顿饭算得了什么。”
侍应生恰好端着前菜进来,姜博文生怕怠慢了温景澜,急忙指着他的方向,让侍应生先将盘子送到温景澜的桌前。
“大少爷,也不知道阿烟点的合不合您的胃口,她这个丫头被我惯坏了,菜单应该先让您过目的。”
姜迟烟把脸往旁边一撇,很不屑姜博文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她端起桌上的雪梨酒,仰脖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冰镇的酒液顺着喉管滑下去,却难以舒缓胸口的郁结,
温景澜知道她不痛快,手伸到桌子底下,轻轻捏住她的手,热烘烘的体温顺着皮肤传导过去。
姜迟烟不自在地一僵,没有挣开他。
温景澜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说话却毫不客气,
“这顿饭本来就是看阿烟的面子我才会过来。姜局长,对我来说吃什么都没有所谓,最要紧的,是阿烟喜欢。”
姜博文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神情变幻不定。
他知道姜迟烟和温时的关系,现在看来,大概率是跟温景澜也有一腿。
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挨得极近的两人,正对上温景澜幽邃的目光,心头顿时一虚,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擦了擦脸。
“是、是。阿烟喜欢就好。”
桌上三人各怀心事,姜迟烟不开口,姜博文就没法把话带到正题,
价值不菲的菜一道道端上来,姜迟烟每道都只动几口就放下餐具。姜博文心疼账单上的天价数字,又苦于有求于温景澜,只能捏着杯子一口口往嘴里送闷酒。
温景澜的注意力全在姜迟烟身上,他看得出她整顿饭都心不在焉——她就是个纸老虎,有心想要折磨姜博文,只怕这会儿心里也不好受,不过是强撑罢了。
温景澜端过她面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牛排,把牛肉切成方便入口的大小,重新把盘子推回她面前,
“吃得太少了,至少把这点牛肉吃了。”
空气瞬间凝固,姜博文送到嘴边的酒杯停在半空,像是看见什么匪夷所思的场景,眼珠都要瞪出来。
姜迟烟像是突然受到刺激,猛地把盘子往前一推,动作幅度太大,差点连带着酒水一起打翻,
她不顾温景澜骤然阴沉的脸色,把脸撇向姜博文,
“行了,你也别在这里演戏了,有什么话就快说。”
姜迟烟可以强逼自己忍受温景澜对她的纠缠,但绝不能接受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被摆到台面上来。
她只想逃。
姜博文总算有机会开口,把肚子里已经反复嚼烂的话一股脑地往外倒——无非就是自己被冤枉,如果还能坐上局长位置,一定倾尽全力为温家所用。
他说得深情并茂,就差挤出几滴老泪。
温景澜半垂着眼皮,耐心地听姜博文这番挖肝剖心的表白,表情始终平淡。
等姜博文闭上嘴,他才抬眼看向姜迟烟,
“阿烟,你想我怎么做?要不要帮帮姜局长?”
一个权势滔天的男人,愿意向一个女人俯首称臣,
姜博文就算再蠢,也觉出滋味来了——姜迟烟就是他的大佛,是他死活都得抱住的大腿。
他彻底抛开自己和姜迟烟的这层父女关系,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巴结姿态,
“阿烟……你从小最乖最懂事了,你帮帮爸爸,爸爸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求求你了,阿烟。”
姜迟烟的眼眶发烫,只觉得在看一出荒诞的滑稽戏。
记忆里那个牵着她的手去西饼店买生日蛋糕,让她骑在肩头逛游乐场的姜博文,已经彻彻底底地死掉了。
“别这么恶心,你要做局长的位置可以,把你的钱分一半给我妈。别给我耍花样,你有多少钱,我比你清楚!钱什么时候到账,你就什么时候能做上局长!”
说完,姜迟烟抓起自己的外套和手提包,踩着高跟鞋就往外走。
温景澜跟着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愣在原地的姜博文,从骨子里透出严酷的蔑视,语气不容置喙,
“她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是要钱还是要你的大好前途,姜局长,你最好想清楚。”
把话撂下便抓起西装,迈着长腿大步追了出去。
在无人僻静的走廊拐角,温景澜从后面一把捏住姜迟烟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急什么,一起走。”
“啪——”的一声,姜迟烟一巴掌狠狠拍在他的手背,她的自尊心正在疯狂作祟,每一个毛细孔都在抗拒温景澜的靠近,
“我说过很多遍了,别总是对我动手动脚,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见温景澜的脸色立刻沉下来,姜迟烟反而歇斯底里地朝他凑近一大步,仰着脖子进一步挑衅他,
“生气了?你是不是在想,怎么会有我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能被你和你弟弟看上,就该感恩戴德,三生有幸?”
出乎意料的,温景澜的表情缓和下来,他卸掉身上的冷硬,伸出手掌,坚定却轻柔地把姜迟烟按进自己的怀里。
他因为姜迟烟的痛苦难过而感到苦涩,
“阿烟,不要因为姜博文难过。他只是恰好在生理层面成为你的父亲,就算不是他,也可以是任何其他的男人。他不配。”
温景澜没有办法告诉姜迟烟,他在很多年前就遇到她了,比温时更早。
他也没有办法告诉姜迟烟,当年知道姜家要送女儿过来的时候,他试图劝说温霆用姜芸来替代姜迟烟。
但是他失败了,因为姜博文坚定地选择了姜芸。
***
谢砚之扔掉手上的烟头,用皮鞋底碾灭,一双眼珠往温景澜身上乱飞,
“大少爷,您怎么也在?”
温景澜表情淡淡的,跟姜迟烟保持着合理的距离,
“嗯,碰巧遇上了。你们去哪里?送我一段。”
姜迟烟迟疑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碍于谢砚之还在旁边,只好默不作声。
谢砚之摸了摸鼻子,有些为难地挠挠头,
“二少爷今天回来,我送姜小姐一起去机场接人。”
按照温霆的行程,应该要下个星期才会回国。温景澜没接到任何关于温时会提前回国的消息。
温时一回来,自然意味着他和姜迟烟的私会就又要转回地下,温景澜突然就想起苏酥说的“第三者”,浑身都不痛快。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径直走向车子后排,拉开车门坐进去,
“这么久没见阿时,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想他了。我跟你们一起去机场。”
车厢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姜迟烟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胸前的安全带,总觉得后脑勺迟早被后排的男人给盯出两个窟窿。
谢砚之不知道温景澜玩的是哪一出,又怕在他面前漏出什么不该说的,干脆全程闭紧嘴巴。
三人一路无话。
温时的航班提前落地,他抱着一只巨型的巴塞罗熊公仔等在泊车区。
上次在姜迟烟家里看到的那只狗玩具,她宝贝得不得了,碰都不肯让他碰一下。这个幼稚的女人,这次给她买了这只公仔,还不知道要激动成什么样子。
来往的行人都被这一人一熊吸引,无数人回头张望。温时却浑然不觉,专心致志地意淫姜迟烟看到公仔后兴奋的模样。
远光灯闪了几下,温时从公仔背后探出头去,总算看到自己那台连号车牌的黑色奔驰大G。
谢砚之跳下车来,惊呼一声,就要去接他手里的公仔。
温时嫌弃地“啧”了一声,躲开谢砚之伸过来的手臂,拧着眉头没好气地开口,
“怎么回事啊,磨磨唧唧,等得老子手臂都酸了。她人呢?”
谢砚之表情古怪,支支吾吾还来不及开口,后排的车窗便摇了下来,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温景澜满脸不屑地扫了眼温时手里那只蠢笨的公仔,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恶意满满地开口,
“阿时,提前回来,怎么也不跟大哥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