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年3月20日，清晨五点四十分，蓟州山区谷地.
天光渐亮。谷地上，四千多名抗洋义军呈半圆形展开，将一百八十多名联军特遣队围在直径不到三百米的区域内。抗洋战士们端着枪，眼睛里燃烧着仇恨和紧张——刚才在峡谷里，这些洋鬼子杀了他们太多兄弟。
中央，冯·施密特少校的环形防御阵型已经成型。虽然人少，但阵型严密得像只刺猬。
“王八壳子。”王德成骑在马上，啐了一口血沫——刚才流弹擦破了他的脸颊，“陈武，怎么打？”
陈武脸色凝重：“强攻伤亡会很大。他们枪法太准，咱们的新兵……”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明白。
“那就耗！”王德成咬牙，“咱们人多，轮流上！耗光他们的弹药！”
命令传下，抗洋义军开始试探性进攻。一个连约一百二十人从西面压上，在三百米外开枪射击。
砰砰砰——！
联军阵地立刻还击。枪声并不密集，但每一声枪响，几乎都伴随着抗洋战士的倒地。那些德国、英国、法国老兵，在晨光中冷静得像在打靶。
“啊！”一个冲在前面的抗洋战士胸口中弹，仰面倒下。
“机枪掩护！”连长嘶吼。
两挺机枪开火，压制联军阵地。抗洋战士趁机又推进了五十米。
但联军迫击炮响了。
咚咚！两发炮弹落在机枪阵地附近，爆炸掀翻了机枪手。
“退！退回来！”连长见势不妙，下令撤退。这一波进攻，丢下二十多具尸体，只换掉联军三四个人。
“他娘的！”张黑子眼睛红了，“总司令，让俺带一团上！硬冲！”
“不行！”赵猛拦住，“硬冲正中他们下怀。你看他们的阵型，三层火力网，冲进去就是送死。”
马老六包扎着肩膀——刘三炮中弹后他接替指挥三团，提议道：“用炮轰。咱们有六门山炮，轰他娘的！”
“可以试试。”陈武同意。
炮兵连迅速调整炮位，六门山炮同时开火。
轰！轰！轰！……
炮弹落在联军圆阵中，炸起团团烟尘。圆阵出现混乱，有几处被炸开缺口。
“冲！”王德成抓住机会，“骑兵连冲锋！步兵跟进！”
早已待命的骑兵连一百多骑从侧面杀出！马蹄踏地如雷，马刀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稳住！”冯·施密特嘶声大吼，“机枪打骑兵！步枪手打步兵！”
哒哒哒哒——！
联军阵地的四挺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像鞭子一样抽向骑兵队伍。
噗噗噗！人仰马翻！冲在最前面的二十多骑连人带马被打成筛子！但后面的骑兵依然悍不畏死地冲锋，眨眼间冲到了百米内！
“手榴弹！”冯·施密特下令。
几十枚手榴弹扔出，在骑兵队前炸开。又有十几骑倒下。
但剩下的六十多骑已经冲到五十米内！马刀挥舞！
“上刺刀！”冯·施密特拔出手枪。
联军士兵齐刷刷上刺刀，圆阵收缩，准备白刃战。
就在这时，抗洋步兵也冲上来了！四个团从四面压上，黑压压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向小小的圆阵。
真正的混战开始了。
刺刀对刺刀，马刀对步枪。喊杀声、惨叫声、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抗洋战士用人命填，三个换一个，五个换一个，硬生生把联军圆阵撕开几个口子。
冯·施密特亲手用刺刀捅穿了一个抗洋战士的胸膛，但马上又有两个扑上来。他开枪打翻一个，另一个的大刀已经砍到眼前——
砰！旁边的副官克劳斯一枪打爆了那战士的头。
“少校！这样下去我们撑不到十分钟！”克劳斯满脸是血。
冯·施密特看了眼怀表：六点零五分。距离约定的飞艇支援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
“收缩阵型！向那块巨石靠拢！”他指着谷地中央一块三米多高的巨石，“坚持住！援军马上到！”
联军士兵且战且退，背靠巨石重新组成半圆形防御。人数已经不足一百三十人，几乎个个带伤。但战斗素养还在，互相掩护，且战且退。
抗洋义军这边伤亡更大。短短十几分钟白刃战，又倒下了三百多人。谷地里尸横遍野，鲜血汇成小溪。
“总司令！伤亡太大了！”陈武急声道，“一团损失过半，二团三团也伤亡三成！这样打下去，就算全歼他们，咱们这五千人也剩不下多少！”
王德成眼睛血红地看着战场。他亲手带出来的弟兄们一个个倒下，心在滴血。但他知道，不能退。今天放跑了这些洋鬼子精锐，明天他们还会来，后天还会来。
“继续打！”他咬牙，“今天必须全歼他们！告诉弟兄们，杀一个洋鬼子，赏十块大洋！杀军官，赏五十！”
重赏之下，抗洋战士更加拼命。人潮一波波涌向联军最后的阵地。
联军士兵的弹药快打光了。机枪子弹耗尽，步枪子弹也所剩无几。开始有人用刺刀，用枪托，用石头。
冯·施密特手臂中了一刀，血流如注。他靠在巨石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绝望地看了一眼天空。
六点二十五分。
突然，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从天边传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
东方的晨光中，两个巨大的银灰色身影缓缓飞来。那是两艘英国“硬式-3型”侦察飞艇，每艘长六十米，下面吊着开放式吊篮，隐约能看到人影。
“是我们的飞艇！”一个英国士兵激动地大喊。
抗洋战士们愣住了。没见过这么大的、能在天上飞的“船”。
飞艇飞到谷地上空约三百米高度，开始盘旋。
“准备投弹！”吊篮里的军官下令。
飞艇腹部的舱门打开，露出一个个圆筒状的物体。
“那是什么？”有抗洋战士疑惑。
下一秒，那些圆筒被推了下来。
呼呼呼——！
几十个黑点从天而降。
轰轰轰轰轰——！！！
谷地里炸开一团团火球！不是普通炸药，是燃烧弹！白磷和凝固汽油混合的燃烧剂溅得到处都是，粘在身上就烧，扑都扑不灭！
“啊——！”一个抗洋战士被点燃，惨叫着在地上打滚，但越滚火越大。
“我的眼睛！”另一个战士被白磷溅到脸上，瞬间皮开肉绽。
火焰在人群中蔓延，浓烟滚滚。抗洋义军的阵型瞬间大乱。没见过这种从天而降的打击，很多人惊恐地抬头看天，忘了战斗。
“撤退！撤退！”王德成目眦欲裂，嘶声大吼，“散开！找掩体！”
联军阵地这边，虽然也有燃烧弹落在附近，但飞艇投弹精度有限，大部分都扔在了抗洋义军密集处。冯·施密特趁机组织剩余士兵：“快！向西突围！”
不到一百人的联军残兵，拖着伤员，趁乱向谷地西侧的山林撤退。
抗洋义军这边，陈武、赵猛拼命收拢部队，但效果有限。燃烧弹造成的恐慌比实际杀伤更大——实际被烧死的不过百余人，但整个队伍已经失去战斗力。
“总司令！追不追？”张黑子满脸烟灰跑来问。
王德成看着远处逃入山林的联军背影，又看看周围乱成一团的部队，痛苦地闭上眼睛：“追不上了……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撤。”
他知道，这场仗，他们输了。虽然歼灭了联军近两百精锐，但自己伤亡超过八百，而且最后是被飞艇吓退的。士气遭受重创。
半小时后，抗洋义军撤离谷地。留下的是近九百具尸体和还在燃烧的战场。
冯·施密特带着八十七名残兵逃出生天。每个人身上都带伤，弹药耗尽，精疲力竭。但至少，活下来了。
两艘飞艇在空中盘旋两圈，确认联军已安全，这才掉头返航。
一场惨烈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双方都付出了沉重代价，但谁也没有达成全部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