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拳头猛地握紧,骨节泛白。石秀那边依旧毫无音讯,恐怕凶多吉少。
洞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伤员们陆续醒来,听到消息,也都面露悲愤与担忧。
“武都督,我们是否……”一名岳家军头目忍不住开口,眼中满是焦急,显然想立刻去救援。
武松抬手制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敌情不明,贸然出击,不仅救不了人,反而可能暴露此地,陷所有人于险境。杨雄、石秀皆是百战精锐,即便遇伏,也必有脱身之策。我们需相信他们。”他看向岳云和众人,“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战力,查明周边敌情,寻找安全转移路径。同时,设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尤其是梁山本寨和岳元帅大营,告知我们位置和情况,请求策应或指示。”
他看向陶道士:“陶道长,附近可有隐秘的、能传递消息的途径?”
陶道士沉吟道:“家师在此设庐时,曾驯养过几只用于传递紧急药方的山鹰,皆通灵性,可往返于百里之内几处固定地点。其中一处,便是往南约八十里外的一处道观,观主是家师故交。或可尝试用山鹰传书至那道观,再请观主设法转递消息。只是山鹰并非信鸽,传递复杂信息恐有困难,且只能单向。”
单向传递,信息简略,但总比没有强。
“好!烦请道长准备,我立刻修书!”武松当机立断。
安排已定,众人分头忙碌。武松去写简讯,岳云加强布防和哨探,顾大嫂照顾伤员和准备饭食,陶道士则去准备传讯的山鹰和药材。
潘金莲靠在干草铺上,看着洞内人影忙碌,心中思绪纷杂。伤势在身,动弹不得,让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知道武松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既要顾及她的伤势,又要为整个队伍的安全和未来谋划,还要担心失散的兄弟……她必须尽快好起来,至少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午后,陶道士为她施了第二次针,又喂了汤药。或许是她体质特殊,也或许是安道全留下的药材确非凡品,到了傍晚时分,潘金莲竟真的感觉好了许多,在顾大嫂的搀扶下,能够慢慢坐起,甚至靠着洞壁坐一会儿。
夕阳的余晖透过洞口,给洞内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武松处理完军务,回到她身边坐下,眉宇间的郁结并未完全散去。
“叔叔在担心杨雄、石秀兄弟?”潘金莲轻声问。
武松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又摇头:“不止。还有……我们下一步该往何处去。”他看向她,“回梁山是原定之策,但如今‘狐影’定然在主要通道布下天罗地网。带着这么多伤员,强行闯关,风险太大。留在此地,亦非长久之计。”
潘金莲凝神思索,缓缓道:“或许……我们可以不直接回梁山。”
武松看向她。
“岳元帅真正的证据,既然已经通过其他途径安全送走,说明他对北地的掌控和布局,比我们想象得更深。”潘金莲分析道,“那神秘人提到‘水路’、‘过了黄河’,或许,我们可以设法与岳元帅取得更直接的联系,甚至……暂时前往岳家军控制的区域?一则更安全,便于养伤;二则,可与岳元帅商议下一步联合抗金的具体方略;三则,或许能借助岳元帅的力量,打探和营救杨雄、石秀兄弟。”
这个想法颇为大胆,等于暂时放弃返回梁山根据地,转而投靠官方背景的岳飞。其中涉及的身份敏感、信任问题、朝廷态度等等,皆是难关。
武松眼中光芒闪动,显然在急速权衡。良久,他沉声道:“此事……需从长计议,且必须与岳少将军及众头领商议。不过,你提醒了我一点——我们或许不必执着于‘回去’,而应着眼‘向前’,寻找更有利的立足点和破局之机。”
正说着,洞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扑棱棱的翅膀声响,接着是陶道士低低的呼哨声。是传讯的山鹰回来了?
武松立刻起身出去。片刻后,他带着一丝凝重和一丝奇异的神色回来了。
“山鹰带回了回讯。”他将一张卷得很小的、浸过药汁以防腐防水的薄绢递给潘金莲。
潘金莲接过,就着夕阳最后的光线看去。上面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成,只有短短两行:
“北狐动,意在汴梁。三日内,乱葬岗东南十里,旧砖窑,可见分晓。慎之。”
北狐?“幽冥狐影”更高层的代号?意在汴梁?他们想干什么?在汴京制造混乱?还是针对朝廷某位大人物?
旧砖窑……分晓……
这讯息没头没尾,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迫感。是那神秘人传来的?还是安道全的那位道观故交获得了什么情报?
武松与潘金莲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凝重。
风雨看似暂歇,但水面之下的暗涌,却已开始剧烈翻腾,并指向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方向——大宋的帝都,汴梁。
……
山鹰带来的薄绢讯息,如同投入平静水潭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北狐动,意在汴梁。”岳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年轻刚毅的脸上布满了凝重与不解,“‘北狐’?可是指‘幽冥狐影’更高层的主使者?他们为何要打汴梁的主意?汴京此刻虽风雨飘摇,但毕竟是帝都,守备森严……”
顾大嫂低声道:“会不会是想行刺朝中主战的大臣?或者……在城中制造大乱,配合金军攻城?”
这个猜测让众人心中一寒。若真如此,后果不堪设想。汴京一乱,本就脆弱的防线可能瞬间崩溃。
武松的目光则聚焦在下一句:“三日内,乱葬岗东南十里,旧砖窑,可见分晓。”他将薄绢递给陶道士,“道长,可知这‘乱葬岗东南十里,旧砖窑’是何所在?”
陶道士接过,仔细看了看,眉头微蹙:“乱葬岗……贫道知晓,乃是山北一处荒废多年的坟地,阴气甚重,寻常人不敢靠近。东南十里……那已是出了这片山区,接近官道,属于另一个县治了。旧砖窑……似乎早年确有一处废弃的砖窑,但具体位置,贫道亦不清楚,需得询问常年行走山野的猎户或药农。”
讯息指向明确,但地点陌生,且充满不确定性。最重要的是,传递讯息者身份不明,是敌是友难以判断。这会不会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利用他们对杨雄、石秀下落的焦虑和对“北狐”阴谋的担忧,诱使他们前往?
洞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伤员轻微的呻吟。
潘金莲半倚在干草铺上,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思绪却异常清晰。她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传讯之人,虽未署名,但能准确使用安神医与道观之间的山鹰传信渠道,且知晓我们大致方位,甚至可能了解我们当下的困境。此人至少与安神医或其故交关系匪浅。”
“他传递的消息,‘北狐动,意在汴梁’,绝非空穴来风。结合‘幽冥狐影’此前与金人勾结、图谋甚大的行径,在汴京有所动作,完全可能。其目的,或许不止于刺杀或制造混乱那么简单。”
她的目光落在“可见分晓”四个字上:“‘分晓’……或许是指揭穿其阴谋的关键证据?或是营救杨雄、石秀兄弟的线索?甚至……是那真正‘货物’的最终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