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停下了攻击，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周围熟悉的、誓死保卫过的城市，
又“看”向彼此扭曲的形态，发出了无声的、痛苦的哀嚎。
那是对自身状态的恐惧，也是对被亵渎的愤怒！
“就是现在！”
老元帅雷罡猛地一拍轮椅扶手，轮椅后方弹出推进器，载着他如同一位老迈却依旧英勇的骑士，冲入了阵中！
他手中那柄象征着他无尽荣光的元帅权杖，此刻顶端镶嵌的宝石正散发着与往生阵共鸣的微光。
他无视了周围那些正在褪去污秽、显露残魂本体的亡灵，目光如电，
精准地锁定了亡灵浪潮最后方的一个不起眼的、正在疯狂抽取能量试图维持阵法的暗红色核心——那是约瑟夫预留的、控制这一切的阵眼！
老元帅将权杖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当年在战场上发起冲锋般，发出了震撼星河的怒吼：
“联邦的英魂们——！”
“看着我是谁！”
“雷罡·阿瑞斯在此！”
“你们的仗，打完了！”
“你们的家，还在！”
“你们的仇，老子替你们报！”
“现在——”
“都给老子醒醒！看看谁才是敌人！然后——安心上路！”
权杖带着决绝的光芒，狠狠地砸向了那个暗红阵眼！
“老兄弟们——安息吧！”
咔嚓！
阵眼应声而碎！
与此同时，那些恢复了些许神智的英魂们，仿佛听懂了老元帅的话，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属于统帅的愤怒与承诺！
它们齐齐“转头”，那无数双跳动着微弱却纯净魂火的“眼睛”，
瞬间锁定了黑狱深处某个牢房的方向——那里，有它们痛苦和亵渎的源头！
下一刻，庞大的、被净化了秽气的英魂能量，发出了无声却磅礴的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倒卷而回，
冲破了黑狱的重重封锁，狠狠地撞向了牢房中因阵法反噬而奄奄一息的约瑟夫！
“不——！！！”
约瑟夫发出了此生最后一声充满极致恐惧的尖叫，瞬间被那愤怒的英魂洪流吞没，神魂俱灭！
而战场上，失去了阵眼和秽气支撑，那些亡灵的躯体如同风化的沙雕，
在纯净的月华下迅速消散，化作点点晶莹的光粒，升向夜空，融入星辰，仿佛真的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往生阵的光芒渐渐散去。
月光依旧温柔。
战场上只剩下一片寂静，和无数站在原地，仰望着星空，默默流泪的士兵。
云澈收回了桃木剑，小脸有些苍白，这次消耗真的不小。
老元帅坐在轮椅上，微微喘息着，
看着那些消散的光点，眼神复杂，
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雷蒙德大步走过来，先是一把抱起女儿仔细检查，
然后看向父亲，声音沙哑：“父亲……
老元帅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看向云澈，目光温和：
“乖崽，辛苦了。”
云澈摇摇头，从爸爸怀里探出脑袋，
看着恢复平静的战场，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声说：
“不辛苦。”
“就是……”
“刚才的烤肋排，好像凉了。”
“能……热一下吗？”
众人：“……”
刚刚经历了一场亡灵天灾和往生超度，
您就只惦记着烤肋排吗？！
这心理素质，真是……强得离谱。
雷蒙德哭笑不得，用力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热！回去爹亲自给你热！多加孜然！”
******
亡灵军团的危机如同一场噩梦，在晨曦到来时悄然散去。
首都星的人们心有余悸，却也更坚定了抗争的决心。
街道上正在清理昨夜留下的痕迹，志愿者们分发着食物和清水，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团结弥漫在空气中。
元帅府里，云澈终于吃上了重新加热、并且额外多加了一份孜然的雷犀牛肋排，
小脸上恢复了点血色，正捧着一杯艾伦管家特调的、加了宁神花蜜的哞哞兽奶，小口小口地喝着。
雷家父子则围在星图前，进行着远征“归墟之眼”的最后推演。
气氛严肃而紧迫。
“三次精准跃迁的坐标已输入‘秽气追踪弹’，”雷曼指着一条复杂的航线，
“舰队将在最后一次跃迁后，直接面对‘归墟之眼’的引力场边缘。”
“帝国那边的联合舰队已经抵达指定集结坐标，奥古斯都皇子……呃，一再强调，希望战后火锅店能优先开在他皇城隔壁。”
雷烁撇撇嘴汇报。
雷焱摩拳擦掌：
“就等一声令下，揍它娘的！”
所有人都以为，母皇的攻击会发生在遥远的“归墟之眼”，
会在他们跃迁之后，会是一场真刀真枪的星际舰队决战。
他们都错了。
母皇的狡猾与恐怖，远超他们的想象。
就在某个瞬间，没有任何预兆——
一种无形的、却比任何实体攻击都可怕的波动，以超越光速、无法理解的方式，
沿着那无处不在的“秽气网络”，瞬间席卷了整个首都星，乃至其周边星域！
它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所有智慧生命精神深处的污染！
如同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投入了一颗精神的脏弹！
刹那间——
街道上，正在互相安慰的市民眼神突然变得狂乱，猛地扑向身边的同伴，
撕咬、抓挠，仿佛对方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家中，温馨的家庭氛围荡然无存，
丈夫对妻子举起花瓶，孩子对着父母龇牙低吼！
军队里，正在执勤的士兵突然调转枪口，对着战友疯狂开火！
甚至连动物园里的温顺动物都变得极具攻击性！
混乱！疯狂！自相残杀！
整个社会秩序在几秒之内彻底崩塌！
人们被无尽的恐惧、猜忌、愤怒、绝望所吞噬，变成了只凭本能行事的野兽！
“精神攻击！是母皇的精神攻击！”
雷曼面前的监测屏全部变成一片代表极端精神污染的血红色，刺耳的警报声甚至压过了外面的混乱声响，
他自己的蛇瞳也剧烈收缩，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通讯……全乱了！指挥系统瘫痪！”
雷烁抱着头，努力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干扰，光脑上充斥着各种混乱绝望的求救和疯狂的嘶吼。
雷焱双眼赤红，狮型特征不受控制地浮现，喉咙里发出低吼，
强大的意志力让他勉强保持清醒，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失控。
连经历过无数风浪的老元帅雷罡，也感到一阵心悸，不得不运转体内残存的力量抵抗。
唯一完全不受影响的，似乎只有云澈。
她放下喝了一半的兽奶，琉璃般的眼睛清澈依旧，
看着全息屏里显示的、宛如人间地狱般的混乱景象，小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不是物理上的“吵”，而是精神层面的“脏”和“乱”。
非常，非常，讨厌。
她能“看到”空气中弥漫着无数无形的、暗红色的、如同病毒般的秽气精神丝线，
钻入每个生灵的识海，放大他们的负面情绪，扭曲他们的认知。
“寰宇……”她轻声吐出两个字，
从小椅子上跳了下来。
“崽崽？你要做什么？”
雷蒙德强忍着脑海中不断翻腾的暴戾情绪，看到女儿的动作，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能感觉到，云澈要做的，绝非寻常。
云澈没有回答。
她走到客厅相对空旷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她没有拿出任何符纸，
没有使用朱砂，甚至没有拿出桃木剑。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方式，
脚踏罡步，手掐玄奥法印。
随着她的动作，她周身开始散发出柔和却无比纯粹的清辉。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安抚、净化的力量。
她要以自身纯净无比的灵魂和血脉为引，以浩瀚的精神力为基，
在这被彻底污染的精神领域中，强行构建一个覆盖全球的——
“清心阵。”她终于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不可！”雷曼第一个反应过来，
脸色骤变，“范围太大！负荷远超极限！你的精神力会……”
以一人之力，净化一颗星球的精神污染？
这简直是自杀！
但云澈已经开始了。
她周身的清辉越来越盛，逐渐以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一圈圈荡漾开来。
凡清辉所过之处，那些无形的暗红精神丝线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迅速消融。
然而，范围实在太大了。
云澈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细密的汗珠瞬间浸湿了她的额发，小小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但她脚下的罡步依旧稳定，手中的法印依旧精准。
更多的清辉涌出，扩散范围更广。
首都星上，那些陷入疯狂的人们，动作开始变得迟滞，眼中的狂乱稍稍褪去，露出一丝茫然。
但云澈的代价是巨大的。
一滴鲜红的血珠，从她的鼻尖滑落。
紧接着，是眼角，是耳际……
最后，甚至有一缕血丝从她紧抿的唇角溢出。
七窍流血！
她正在燃烧自己的精神和生命本源，来维持这个笼罩全球的“寰宇清心阵”！
“崽崽！停下！”雷蒙德看得心胆俱裂，
想要冲过去阻止，却被那纯净而磅礴的清辉柔和地推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鲜血染红了她稚嫩的脸庞和衣襟，却依旧倔强地维持着法阵的运转。
外面的混乱正在逐渐平息，疯狂的人们陆续清醒，瘫倒在地，后怕地哭泣或茫然四顾。
而阵眼中的云澈，气息却越来越微弱，
周身的清辉也开始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就在这时——
呜——！！！
凄厉的防空警报再次响起！
这次不再是精神攻击，而是实打实的物理入侵！
趁着全球陷入混乱、防御系统停摆的短暂间隙，早已潜伏在附近的虫族先遣部队，
突破了外围防线，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朝着元帅府的方向——
准确地说，是朝着那个正在散发着令它们厌恶又恐惧的净化清辉的源头——发起了自杀式冲锋！
“虫族！是虫族登陆了！”
“保护元帅府！保护澈澈！”
刚刚从精神污染中勉强恢复过来的军队陷入了苦战，防线节节败退。
雷蒙德猛地回头，看向窗外那遮天蔽日涌来的虫潮，又看看摇摇欲坠、七窍流血却仍在坚持的女儿。
无尽的愤怒和心痛瞬间淹没了他！
他一把扯下肩上沉重的元帅披风，露出底下精悍的战斗服，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吼！
“雷焱！雷烁！雷曼！守住家里！”
“艾伦！启动府邸最终防御！”
“老子的崽——老子自己护！”
他猛地转身，巨大的手臂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地，将那个浑身是血、清辉黯淡、
几乎要昏迷过去的小小身影，背到了自己宽阔坚实的背上。
用特制的弹性固定带将女儿牢牢固定好。
“崽崽，撑住。”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爹在。”
背后传来云澈极其微弱、几乎听不清的回应：“嗯……困……”
“别睡！”雷蒙德低吼，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战意和父爱，
他反手从武器架上抽出一柄门板似的巨型高频粒子震动战刀，
刀身上已经被雷曼紧急铭刻了简陋的“破邪”符文。
他看着窗外汹涌而来的虫潮，猛地撞碎了强化玻璃，一跃而下！
人在半空，战刀已然挥出，狂暴的能量刃瞬间将十几只飞扑而来的飞行虫族搅成碎片！
“杂碎虫子！”
“敢动老子的崽！”
“老子把你们全剁了——”
他背着女儿，如同战神降临，又如同护崽的疯狂雄狮，悍然杀入了无穷无尽的虫潮之中，
战刀挥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步都踩碎无数虫族甲壳，朝着虫潮最密集的方向发起了反冲锋！
同时，他还不忘对着背上的女儿吼道：
“崽！撑住！看着爹给你杀条路出来！”
“等宰了这帮杂碎，爹给你烤条最大的虫皇腿！”
“保证……给你撒双倍孜然！”
在他宽阔的背上，陷入半昏迷的云澈，
似乎听到了“孜然”两个字，小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