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天色未明。
垂拱殿外的丹陛上，朝靴摩擦青石板的声响密集如雨。官员们按品阶列队，蟒袍补服在晨雾中显得庄严肃穆。玉牌偶尔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却压不住百官各自心头的揣测，许多消息灵通之人已经知道今日有看头，三日前那场处置贪官的朝会还历历在目，今日不知陛下又要宣布什么新玩意。
殿门缓缓开启。
百官鱼贯而入，分列两侧。文左武右，泾渭分明。文官们大多垂着眼，手拢在袖中；武将则挺直腰板，站得很直，眼神里透着几分期待。
鎏金铜炉里燃着上好的沉香，烟气袅袅升起，在高大的梁柱间缠绕。龙椅之上，陈东身着十二章纹龙袍，腰间玉带束得极紧，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缓缓抬眼，目光如刀，扫过殿内每一张面孔。
文官的拘谨，武将的急切，尽收眼底。
殿内落针可闻。
“诸位爱卿。”陈东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回音，“如今情况已经明了。”
百官纷纷垂首，侧耳倾听。几个站在后排的年轻官员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陈东的手指轻轻搭在龙椅扶手上，指节微微用力：“整个世界，不止有大明。在西边，有欧洲，有非洲。这些地方的土着，皆是蛮夷之辈，蛮夷不服管教需要镇压。”
这话让殿内响起一阵极轻的骚动。几个年轻文官身子微微一颤，抬头看了眼龙椅，又迅速低下头去。武将们则眼中闪过狂喜，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
陈东没有理会，继续道：“大明想要征服天下，必须在关键之处驻军。如此，大明才可以掌控整个世界。”
“掌控整个世界”六字一出，殿内瞬间沸腾。
“然，异族不可信。”陈东的声音沉了下来，“为了防止五胡乱华再次发生，日后大明百姓，不得与外族通婚。凡与外族通婚之人，自动失去大明国籍。外族之人，皆是我大明奴仆。”
这话如惊雷炸响。
文官队列中，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捋着胡须，连连点头。五胡乱华的惨剧，史书上写得清楚，他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最怕的就是夷狄乱华。陛下这道禁令，正合他们心意。
武将们也纷纷点头。常年驻守边关的，哪个没见过异族的反复无常？今日归顺，明日反叛，这种事太多了。
陈东抬手，压下殿内细微的议论声：“从今日起，朕决定在世界各地设立卫所。”
他语速放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卫所制度如下：一卫设立五个千户所，共计五千六百人。千户所下设百户所，百户所设百户一名、总旗两名。总旗下设小旗，小旗掌管十名小兵。”
说到此处，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殿内武将。那些武将眼中满是急切与期盼，仿佛饿狼看见了肉。
陈东嘴角勾起一抹很小的弧度，随即恢复严肃：“为了补偿卫所兵，每人分封土地一百亩。平时交税，每年一斗米。战时随朝廷大军出征。”
“一百亩好多啊！”有个年轻文官忍不住低呼出声，随即意识到失态，赶紧捂住嘴，脸色涨红。
周围文官们交换眼神，都露出惊色。大明普通农户，一人能有三十亩地就算家境殷实了。卫所兵一人百亩，这待遇着实好……
陈东继续宣布：“卫所兵的官职，只要不犯王法，通过兵部的考核之后，可世袭先辈的军职，与国同休。”
“世袭罔替”四字，如同第二道惊雷。
武将们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不少人身子微微颤抖，眼神里的期盼几乎要溢出来。世袭罔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自己能当上卫所军官，子孙后代就能永远吃皇粮，这是真正的铁饭碗，是光宗耀祖的天大好事！
文官们则脸色复杂。他们十年寒窗，历经科举，再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未必能混到正三品。就算混到了，也无法将官职传给子孙。看着武将们喜形于色，文官们心里莫名涌起一股酸意。
陈东的声音继续传来：
“每个卫所设立卫所指挥使一职，正三品；设立指挥同知两名，从三品；指挥佥事两名，作为副手，辅佐屯田、军纪；设立镇抚使，正五品，负责军纪纠查。”
陈东的话音落下，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而后文官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抬头，眼神里满是羡慕。正三品的指挥使，世袭罔替的特权……他们这些文官，苦读半生，为的是什么？不也就是功名利禄，封妻荫子？可现在，武将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陛下！”
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朝臣的窃窃私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兵部尚书李纲从文官队列中走出，躬身行礼。此刻，他眉头微皱，神色担忧。
陈东微微颔首：“李爱卿请讲。”
李纲直起身，目光恳切：“陛下，这卫所兵孤悬海外，远离朝廷掌控，万一有不臣之心，该如何处理？”李纲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殿内气氛瞬间凝重。
文官们纷纷收起羡慕神色，转而看向陈东，眼神探寻。武将们则脸色一沉，有人下意识挺直腰板，想要反驳，又碍于李纲的身份和所言之事的严重性，强压下心头的不悦。
“李阁老所言极是！”几名文官附和，“五代十国之时，武人专权，藩镇割据，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陛下不可不防！”虑。
陈东看着殿内官员，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回应道：“爱卿放心，朕早已考虑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卫所指挥使没有兵权。粮草、军饷和调动，都归兵部管辖。闲时，卫所指挥使只能训练士兵，抓捕盗贼，不得擅自调动一兵一卒。”
听到这话，李纲紧绷的神色瞬间舒缓。他仔细琢磨着陈东的话——粮草军饷归兵部，调动权也在兵部，这就断了卫所指挥使作乱的根基。没有粮草，没有兵权，就算有不臣之心，也翻不起风浪。
李纲得到陛下的回复躬身行礼，语气恭敬：“陛下圣明！”
其他官员也松了口气，纷纷点头附和。文官们放下心来，武将们则更是喜不自胜，只要不造反，这卫所指挥使的职位，就稳如泰山了！
李纲退回队列后，殿内文官便不再发言
这时，所有武将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龙椅上的陈东。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一个个身子微微前倾，深怕错漏一字。能成为卫所指挥使，不仅自己能当上正三品武将，后代子孙也能世袭军官，这等天大的好事，谁不心动？
所有人都在等着陈东宣布卫所指挥使人选。
陈东将武将们的神态尽收眼底，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如今朝廷有百万辅兵，六十万精锐禁军。朕准备把这些辅兵全部转化为卫所兵。卫所兵安插在全世界的藩属国，土地由这些小国承担。初步设立三百个卫所，每个卫所设立指挥使一职。”
“三、三百个卫所？”殿内再次响起骚动。
这次，连李纲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三百个卫所，每个卫所五千六百人，那就是一百六十多万卫所兵！如此庞大的规模，如此广阔的布局，足以见得陛下征服天下的决心。
武将们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三百个指挥使职位！这意味着有更多的人有机会鲤鱼跃龙门！
陈东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由于朝廷初设卫所，诸事繁杂，初次先设立二十个卫所。”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下面，公布第一批卫所名单。”
所有武将都眼神死死盯着上面，生怕错过自己的名字。
“设立英国卫，任命王宣为英国卫指挥使。”
话音刚落，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将猛地浑身一震，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先是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激动：“臣，王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宣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陈东微微颔首，继续宣布：
“设立法国卫，任命李川为法国卫指挥使。”
又一名武将踉跄跪倒，脸色涨红，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磕头谢恩。
“设立三佛卫（后世新加坡），任命熊大为三佛卫指挥使。”
“设立暹罗卫，任命张勇为暹罗卫指挥使。”
“设立爪哇卫，任命赵刚为爪哇卫指挥使。”
陈东的声音一个个念出，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名武将跪倒在地，激动得涕泗横流，磕头不止。被点到名的武将，仿佛天降洪福，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心中狂喜。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就成了正三品武将，成了一方大员，子孙后代也能世袭军官，这是光宗耀祖的天大好事！
那些没有被点到名的武将，脸上露出失望神色，一个个垂头丧气，眼神里满是羡慕。但他们也没有完全灰心——毕竟只是第一批二十个卫所，后面还有两百八十个卫所的职位，只要自己好好表现，总有机会的。
很快，二十名卫所指挥使的名称全部念完。
二十名武将整齐跪倒在殿内，齐声高呼：“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东看着跪倒在地的二十名武将，微微抬手：“都起来吧。”
“谢陛下！”二十名武将齐声应道，缓缓站起身来。
今日就这样吧。退朝！”
“恭送陛下！”所有官员都躬身行礼，齐声高呼。
陈东站起身，缓缓转身，朝着殿后走去。龙袍下摆拖地，摩擦着地面板，发出轻微声响。直到帝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后，官员们才缓缓直起身来。
虽然下朝了，众人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纷纷聚集在一起，议论起来。
文官队列中，几名官员围在一起，语气里满是羡慕。
“这些武将可真是舒服啊！”一名年轻的文官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嫉妒，“陛下成立卫所，只要不出错漏，日后子孙后代便是世袭军官，端着金饭碗。说句实话，搞得我都想参军了。”
旁边一名年长的文官捋了捋胡须，摇了摇头：“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武将虽好，但也要上战场拼杀，九死一生。咱们文官，虽然辛苦，但至少安稳。”话虽如此，他的眼神里也难掩羡慕之色。
另一边，武将队伍更是热闹。
那些没有被册封的军官，纷纷围到被册封的二十名将军身边，满脸堆笑地恭维起来。
“李将军，恭喜啊！以后你就是三品武将了，真是可喜可贺！”一名身材瘦小的军官说道，语气里满是讨好。
被称为李将军的李川，正是刚刚被任命为法国卫指挥使的将军。他此刻脸上洋溢着笑容，却故作谦虚地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得意：“哎，哪里哪里，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话虽谦虚，但他微微扬起的下巴，却暴露了内心的狂喜。
“李将军太谦虚了！”另一名军官说道，“您战功赫赫，早就该高升了。这次能当上卫所指挥使，那是实至名归！以后还请李将军多多提携啊！”
“一定一定！”李川笑着应道，眼神里满是意气风发。
王宣被围得最紧。他是第一批被任命的，英国卫指挥使，这职位听起来就显赫。几个相熟的武将拍着他的肩膀：
“王兄，以后可别忘了弟兄们！”
“英国卫啊，听说那地方挺远的，王兄去了可得小心。”
王宣哈哈大笑，声如洪钟：“放心！等我在英国站稳脚跟，一定向陛下举荐各位兄弟！咱们武人，讲究的就是义气！”
他说这话时，眼睛却瞟向文官那边，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你们文官读书厉害又如何？现在陛下重视的是开疆拓土，是我们武人的天下！
文官们自然察觉到了这种目光。几个年轻气盛的文官脸色不太好看，想要反驳，却被身边的老臣拉住。
“忍一时。”老臣低声道，“陛下设立卫所，自有深意。咱们做好分内事便是。”
垂拱殿外，阳光渐渐高升，马上中午了，火热的太阳驱散了清晨的凉意。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议论着，缓缓走出宫门。
宫门外，等候的随从、车马早已排成长龙。新被任命的二十名指挥使格外显眼，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走路带风，仿佛脚下踩的不是青石板，而是棉花。
李川走到自己的马车前，车夫早已恭敬地掀开车帘。他正要上车，忽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门。
“老爷？”车夫小声询问。
李川摇摇头，没说话，弯腰钻进车厢。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马车缓缓启动。车厢内，李川靠在软垫上，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法国卫指挥使。
正三品。
世袭罔替。
这几个词在他脑中反复盘旋，像最美的乐曲。他想起自己从军快十年，从一个小兵一步步爬上来，身上大小伤疤十几处，最重的一次差点没了命。如今，一切都值了。
他睁开眼，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一个老铁匠，一辈子没走出过家乡百里。父亲临终前说：“川儿，咱们李家世代打铁，没出过官。你要是能当个官，爹在九泉之下也能闭眼了。”
李川握紧玉佩，眼眶微热。
“爹，儿子当官了。”李川轻声说道，“不是小官，是三品大员。您的孙子、重孙子，以后也都是官了。”
马车驶过南京的街道，外面传来市井的喧嚣声。卖早点的吆喝，孩童的嬉笑，车马的轱辘声……这一切，此刻听在李川耳中，都格外悦耳。
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从今天起，彻底改变了。
午后，文华殿。
陈东没有休息，而是召见了内阁几位重臣。
徐文、李纲等人分坐两侧，面前放着刚刚拟定的卫所制度细则。
“陛下，”陈导率先开口，“二十个卫所的首批名单已经公布，但后续的二百八十个卫所，该如何遴选？是继续从现有将领中选拔，还是……”
“选拔。”陈东打断他，“但不是现在。”
他站起身，走到殿中悬挂的世界地图前。这张地图比垂拱殿那幅更详细，上面用朱色标注出了大明现有疆域，用墨笔勾勒出已知的海外诸国。
“二十个卫所，是试点。”陈东手指点在地图上，“英国、法国、三佛齐、暹罗、爪哇……这些地方，或是商贸要道，或是资源丰富，或是战略要冲。先把这二十个卫所建起来，看看效果。”
他转身看向众臣：“效果好了，再铺开。效果不好，及时调整。”
李纲点头：“陛下圣明。只是……这些卫所远离本土，通信不便，如何确保他们按时汇报，遵纪守法？”
“三层监管。”陈东走回座位，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层，镇抚使。每个卫所设镇抚使一名，直接向兵部汇报，不受指挥使管辖。第二层，巡按御史。每半年派御史巡查各卫所，核查军纪、账目。第三层——”
他顿了顿：“密探。锦衣卫会派人混入各卫所，暗中监察。”
听到陛下的话，徐文缓缓道：“陛下深谋远虑，臣等佩服。”
他看向李纲：“兵部尽快拟定卫所训练、屯田、考核的详细章程。三个月内，朕要看到第一批卫所兵开拔。”
“臣遵旨。”
“户部核算所需钱粮，列出清单。”
“是。”
“工部准备军械、船只。”
“遵命。”
陈东一一吩咐完毕，挥挥手：“去吧。抓紧办。”
众臣起身行礼，退出文华殿。
殿内只剩下陈东一人。他重新走到地图前，凝视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
英国卫、法国卫、三佛卫、暹罗卫、爪哇卫……二十个红点，分布在世界各处。这只是开始。
他想起前世读史时看到的那些地图，日不落帝国，全球布武。那时他只是个普通学生，看着那些地图，只觉得遥远。
现在，他站在这里，手握乾坤。
“日不落……”陈东轻声自语，“大明也会有的。”
穿越一世，自己要是做不到日月所照，皆为明土，那就白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