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在各方暗流涌动与紧张筹备中，倏忽而过。
炎黄领西北边境，黑石哨所。
这里原本是炎黄领设立在嚎哭山脉外围、监视亡灵与不轨者动向的一处前哨堡垒。建筑多以就地取材的黑色玄武岩垒砌，坚固、粗犷，带着边塞特有的肃杀气息。哨所规模不大，但此刻，却聚集了远超其承载能力的目光。
哨所唯一的、还算宽敞的石质议事厅内，气氛凝滞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长桌一侧，坐着以铁壁罗兰为首的圣裁团核心成员，共计五人。除了化神初期的苦修士罗兰，还有两名身着银亮圣骑士铠、气息在元婴后期的圣殿骑士长，以及两名身着红色法袍、手持圣光法杖、实力同样达到元婴中期的枢机主教。他们神色肃穆，眼神锐利如鹰，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着纯净而富有压迫感的圣光气息，将议事厅内原本阴冷的空气都驱散了几分，但也带来了一种令人不适的排他性与审判意味。
长桌另一侧，则只有两人。主位空悬。左侧坐着莉娜，她今日并未穿着侍女服饰，而是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黑色皮甲，外罩一件带有炎黄领暗金纹章的短披风，神情冷淡，目光平静地迎视着对面五位圣光强者，毫不怯场。右侧则是卡尔，一身影卫标准装束，气息完全内敛，如同影子般沉默侍立，但偶尔扫过对面圣裁团成员的目光，却冰冷得毫无温度。
“三日之期已到，凌云亲王何在？” 铁壁罗兰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长期苦修带来的金属质感，直接切入主题，没有任何寒暄。他浑浊却锐利的老眼，紧紧盯着主位的空椅，毫不掩饰其中的审视与一丝不耐。
“主人正在处理要务，片刻即到。” 莉娜不卑不亢地回答，声音清冷。“诸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不如先用些茶水，稍作休息。”她示意一旁侍立的哨所士兵奉茶**。
“不必了。” 一名圣殿骑士长（面容刚毅，名叫加雷斯）冷冷地摆手，打断了士兵的动作，“我们此行，乃奉教皇陛下与伊瑟拉枢机之命，调查北境异端之事，并‘拜会’凌云亲王。时间紧迫，无关的客套就免了。请立刻通传，让亲王出来见我们。”他语气强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
“调查异端？” 卡尔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丝毫情绪，“不知诸位要调查的是哪方面的‘异端’？又有何证据，需要劳动‘圣裁团’亲至我炎黄领这边陲之地？”**
“证据？” 另一名枢机主教（面容瘦削，目光阴鸷，名叫阿芒德）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记忆水晶，激活。顿时，议事厅半空中浮现出几幅画面——翡翠防线上空轮回阵法的诡异光芒、凌云周身爆发的混沌与疑似深渊气息的混合波动（经过刻意放大和渲染）、以及嚎哭峡谷方向传来的恐怖能量爆发（被模糊地与凌云联系在一起）。
“这就是证据！” 阿芒德厉声道，“非生非死，诡异绝伦的力量！与亡灵、深渊的气息纠缠不清！此等力量，已完全背离圣光之道，堕入邪魔外道！凌云亲王必须接受我圣光教廷的审查，交出其力量根源，接受‘净化’，方可证明其清白！”
“荒谬！” 莉娜霍然站起，俏脸含霜，“凭几段不知从何而来、经过篡改的画面，就想定我主人的罪？主人于翡翠防线力挽狂澜，击杀玛洛加尔，逼退奈落，于大陆有不世之功！你们不去追查亡灵与深渊的真正阴谋，反而在此诬陷功臣，究竟是何居心？莫非，圣光教廷已经与亡灵沆瀣一气，容不下真正抗击亡灵的力量了吗？”**
“大胆！” 加雷斯怒喝，“竟敢污蔑圣光！”他身上的圣光斗气陡然勃发，化作一股强大的威压，直冲莉娜而去**！
“哼！” 卡尔身影一晃，已挡在莉娜身前，同样元婴后期的气息毫不示弱地爆发，但他的气息更加阴冷、隐匿，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与那堂皇正大的圣光威压狠狠撞在一起！“砰！”无形的气浪炸开，将长桌上的茶杯震得叮当作响，墙壁上的火把都剧烈摇曳起来**！
“住手！” 铁壁罗兰低沉地喝道，一股更加浩大、凝练的圣光力量如同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瞬间将两人对撞的气势分开，并带来一股沉重如山的压力，让莉娜和卡尔都感到呼吸一窒！化神期的威能，即使只是一丝，也非元婴能够抗衡**！
“年轻人，火气不要太大。” 罗兰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两人，最后落在主位的空椅上，“我们此来，并非为了争斗。但，凌云亲王的力量性质，确实存在疑点，关乎大陆安危，我圣光教廷不得不查。请他出来，当面澄清，接受‘真理之镜’的照射，一切自然明了。若他心中无鬼，又何惧一验？”
“真理之镜”？莉娜和卡尔心中都是一沉。那是圣光教廷的一件着名圣器，据说能照出生灵内心最深处的隐秘、力量根源以及是否与邪恶存在契约。但同时，它也是一种极强的精神与灵魂侵蚀工具，用不好，轻则灵魂受损，重则秘密尽失，甚至被种下暗手！这分明是要强行探查主人的根底**！
“何人，在我炎黄领地，大放厥词，要验我之心？”**
就在此时，一个平静、清越、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仿佛自虚空中响起，清晰地传入议事厅每一个人的耳中。**
下一瞬，主位那张一直空悬的黑石椅子上，空间微微一阵波动，一道挺拔的玄色身影，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人物，由虚化实，稳稳地坐了下去。
正是凌云！
他身着简单的玄色长袍，面容平静，看不出丝毫伤势未愈的痕迹，反而有一种洗尽铅华后的内敛与深邃。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五人，最后落在铁壁罗兰身上，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极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亲王殿下！” 莉娜和卡尔立刻躬身行礼，神情恭敬。**
“凌云亲王。” 铁壁罗兰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坐直了一些。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与之前在翡翠防线时相比，气息有了某种说不出的变化，更加圆融，也更加……危险。**
“罗兰审判长，久仰。” 凌云微微颔首，“方才听闻，几位要用‘真理之镜’验我？不知，这是教皇陛下的意思，还是……伊瑟拉枢机个人的主张？”
“此乃我圣光教廷为维护大陆纯净、清查异端的惯例手段。” 罗兰沉声道，“亲王殿下力量特殊，为免世人猜疑，接受检验，以证清白，对殿下，对大陆，都是好事。”**
“哦？惯例？” 凌云眉毛一挑，“不知，当年奈落于古战场崛起时，贵教廷可曾用‘真理之镜’去照过他？当墨菲斯托策划瘟疫时，贵教廷可曾用此镜找出其踪迹？还是说……贵教廷的‘真理之镜’，只惯例用来照那些抗击亡灵、有功于大陆的人，对于真正的邪恶，反而视而不见，或者……力有不逮？”**
“你……” 阿芒德枢机大怒，“强词夺理！你这是在亵渎圣光！”**
“是否亵渎，不是你说了算。” 凌云的声音转冷，“我的力量，我的道，乃是在与亡灵、与深渊的生死搏杀中磨砺而来，是用来守护我之领地、我之盟友的利刃，不是用来给你们满足好奇心、或是作为打压异己借口的玩物！”
他站起身，目光如电，直视罗兰：“罗兰审判长，我敬你是前辈，也尊重圣光教廷在抗击亡灵中的贡献。但今日，你们若是以‘调查’、‘协助’之名而来，我炎黄领自当以礼相待。可若是想凭几段不明不白的画面，就要行那‘审判’、‘净化’之实，强迫我接受什么‘真理之镜’的照射……”**
他顿了顿，周身气息骤然一变！一股混杂着混沌的包容、生机的勃发、死寂的冰寒以及一丝诡谲难明意味的奇异力场，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这力场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直指规则本源的奇异韵律，竟然将罗兰散发出的那股化神期圣光威压，悄然地抵消、融化于无形！同时，议事厅内所有人都感到心头一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握住了他们的心脏，让他们的灵魂都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悸动与……恐惧！
“那就请恕凌云……不能从命了！”**
“你……” 铁壁罗兰脸色终于变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凌云此刻散发的力量，层次极高，虽然量上远不及他，但在“质”上，竟然给他一种隐隐的压制感！那是法则层面的压制！这小子，到底掌握了什么力量？！**
“亲王殿下，莫非你要与我圣光教廷为敌？” 加雷斯圣骑士长厉声喝道，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为敌？” 凌云忽然笑了，笑容冰冷，“是你们，要与整个抗击亡灵的联盟为敌！”
他屈指一弹，一枚留影水晶飞出，在空中激活。画面中，赫然是一段经过剪辑的、关于辉月帝国“暗月卫”与圣光教廷某位低阶主教秘密接触、交换关于炎黄领和凌云情报的画面！虽然画面模糊，人物也经过处理，但那特有的圣光与暗月气息，以及交谈中提及的“异端”、“抹黑”、“合作”等词汇，足以引人遐想！
“这是……诬陷！” 阿芒德脸色一白，急声道。**
“是否诬陷，诸位心中自有判断。” 凌云收回水晶，“我只想告诉诸位，大敌当前，亡灵与深渊的威胁近在眼前。我炎黄领，无意与任何人为敌，但也绝不畏惧任何挑衅与诬陷。三十年和平来之不易，是用血与火换来的。若有人想在背后搞小动作，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局面，那就是与所有珍惜和平、抗击亡灵的人为敌！”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对面五人，“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是一场误会。诸位若是为了抗击亡灵而来，我炎黄领欢迎。但若是别有用心……就请回吧。我的领地，不欢迎居心叵测之徒。”**
话已说绝，气氛降至冰点。**
铁壁罗兰脸色变幻不定。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强硬与底气，远超他的预料。对方不仅实力大进，更掌握了一些对圣光教廷不利的“把柄”（无论真假），而且占据了“大义”的制高点。此时此地，强行动手，不仅没有把握拿下对方，更会彻底将圣光教廷置于整个抗亡灵联盟的对立面，后果不堪设想。
“好……很好。” 良久，罗兰缓缓站起身，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几分，“凌云亲王，今日之言，老夫记下了。希望你的力量，真的如你所说，是用于抗击邪恶。否则……圣光的裁决，虽迟但到。我们走！”
说完，他不再看凌云一眼，转身便向厅外走去。其他四人虽然满脸不甘与愤怒，但也只能狠狠瞪了凌云一眼，跟着离去。**
望着圣裁团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凌云眼中的冰冷逐渐收敛，恢复了平静。**
“主人，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卡尔低声问道。
“不放他们走，难道真的在这里开战？” 凌云摇了摇头，“时机未到。而且，经此一事，教廷内部对我的态度必然会出现分歧，那些激进派的行动也会有所收敛——至少明面上。这就够了。”**
他转身，看向西南方向，那是辉月帝国的方位，眼中寒光一闪。
“接下来，该好好‘招待’一下，我们的另一位‘客人’了。辉月帝国的那些老鼠，在我们领地周边窜得也够久了。是时候，清理一下了。”
黑石哨所的会面，以圣裁团的铩羽而归暂告段落。但这场交锋的余波，却以惊人的速度，在大陆高层悄然传开。
一个更加强势、更加神秘、且掌握着可能威胁到奈落根本秘密的凌云，正式登上了大陆最顶尖的棋盘。而他的下一步，又将指向何方？
暗流，愈发汹涌。**
（第四百二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