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龙宫，琉璃殿内气氛凝重。
沧澜坐在主位，敖渊、玄冥龙君分坐两侧，下方是龟苓长老、羽霄以及西海几位重臣。阿禾坐在敖渊身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从绝灵荒漠到血珊瑚海，幽冥教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敖渊手指轻叩桌面，声音冷冽，“若非有人泄露情报，绝无可能。”
沧澜脸色难看：“敖渊陛下是怀疑西海有内奸？”
“本君怀疑所有知情者。”敖渊直言不讳，“七曜封魔大阵之事，知道详细计划的只有我们几人。但幽冥教却能提前在血珊瑚海设伏，显然是知道了我们会去那里寻找血煞怨念载体。”
玄冥龙君淡淡道：“也不一定是内奸。幽冥教擅长推演卜算，或许是他们自己算出来的。”
“卜算能算到具体地点和时间？”敖渊反问，“血珊瑚海范围广阔，他们却能精准埋伏在血尊洞府外，这绝非卜算能做到。”
殿内陷入沉默。
确实，幽冥教这次行动太精准了，就像有人提前告诉了他们一切。
“在场的诸位，都有嫌疑。”敖渊的目光扫过众人，“包括本君和阿禾。”
这话一出，几位西海重臣脸色都变了。一位白发老臣拍案而起：“敖渊陛下此言差矣！我等追随沧澜陛下数百年，忠心耿耿，岂会与幽冥教勾结？”
“本君只是说嫌疑。”敖渊平静道，“在真相查明之前，谁都不能排除。包括本君自己——毕竟本君也曾被幽冥教控制过，虽然已解除，但难保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这话说得在理，老臣也无法反驳，只能悻悻坐下。
阿禾忽然开口：“其实……要查内奸，也不是没有办法。”
众人看向她。
“幽冥教既然能准确知道我们的计划，那他们一定会和那个内奸保持联系。”阿禾分析道，“我们可以设一个局，放出假消息，看幽冥教如何反应。”
“钓鱼？”羽霄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放个诱饵，等鱼上钩。”
沧澜沉吟道：“具体要怎么做？”
“放出消息，说我们已经集齐七件至宝中的六件，只差最后的‘轮回镜’。”阿禾继续道，“然后故意泄露轮回镜的‘下落’，说在某个地方。如果幽冥教去那里埋伏，就说明消息泄露了，内奸就在知情者中。”
玄冥龙君补充道：“消息要分几个版本，告诉不同的人。比如告诉甲，轮回镜在东海某处；告诉乙，在南海某处；告诉丙，在西海某处。看幽冥教去哪个地方埋伏，就能锁定内奸的范围。”
“好主意。”敖渊点头，“就这么办。”
计划很快敲定。
众人分头行动，故意“不小心”泄露消息：
龟苓长老在与其他海族长老闲聊时，“无意中”提到轮回镜可能在东海“龙炎岛”；
一位西海将领在训话时，“透露”说轮回镜被藏在南海“珊瑚迷宫”；
羽霄在跟侍女吹牛时，“炫耀”自己知道轮回镜在西海“深渊裂缝”；
而阿禾则“悄悄”告诉小月，说轮回镜其实在北海“冰封峡谷”。
四个假消息，四个不同地点，分别透露给不同的人。
接下来就是等待。
三天后，探子传回消息：
幽冥教大批人马出现在西海深渊裂缝，布下重兵埋伏；
东海龙炎岛、南海珊瑚迷宫、北海冰封峡谷三处，均无异动。
结果很明显了——内奸来自知道“西海深渊裂缝”这个假消息的人。
而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羽霄、以及听羽霄吹牛的那几个侍女。
“是羽霄？”阿禾难以置信，“不可能吧？他帮过我们那么多次……”
敖渊却道：“未必是羽霄本人。那几个侍女呢？查过了吗？”
沧澜脸色阴沉：“已经查过了。其中一个侍女在两天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失踪了？这更可疑了。
“把那几个侍女都带来。”敖渊下令。
很快，三名侍女被带到琉璃殿。她们都是西海龙宫的旧人，在宫中服役超过百年，看起来老实本分。
敖渊展开龙威，威压笼罩三人：“说，你们谁与幽冥教有联系？”
三名侍女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明鉴！奴婢们冤枉啊！”
“冤枉？”沧澜冷笑，“你们中有人泄露了轮回镜的消息，导致幽冥教在西海深渊裂缝设伏。现在有一个人失踪了，剩下的两个，最好老实交代。”
左边那个侍女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交代？有什么好交代的。”
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柔弱的侍女声，而是沙哑阴沉，如同厉鬼：“既然被发现了，那就不用装了。”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突然炸开！不是血肉横飞，而是化作一团黑雾，朝着最近的沧澜扑去！
“小心！”敖渊一剑斩出，金色剑气将黑雾劈散。
但黑雾散而不灭，重新凝聚，化作一个黑袍老妪的形象——正是幽冥教的幽魂尊者！
“幽魂尊者？！”玄冥龙君脸色一变，“你竟然假扮侍女潜入西海龙宫？”
“不只是我。”幽魂尊者阴笑，“你们以为，幽冥教在西海经营这么多年，就只安插了几个眼线吗？”
她抬手，一道黑光射向殿顶。黑光炸开，化作无数黑色符文，贴在殿顶的琉璃瓦上。符文闪烁，整个琉璃殿开始剧烈震动，空间开始扭曲。
“她在破坏龙宫结界！”沧澜大惊，急忙催动镇海印想要稳住结界，但已经晚了。
“咔嚓——！”
琉璃殿的穹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幽冥之气从裂缝中涌入，迅速污染殿内灵气。更可怕的是，那些黑色符文开始扩散，所过之处，墙壁、地面、家具都开始腐朽、崩坏。
“快离开这里！”敖渊拉着阿禾就要冲出大殿。
但殿门已经被幽冥之气封锁，化作一面黑色的墙壁，挡住了去路。
“别急着走啊。”幽魂尊者怪笑，“教主有令，今天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她双手结印，口中念诵晦涩的咒文。随着咒文声起，殿内开始浮现出一个个鬼影。那些鬼影面目狰狞，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七窍流血，都是死在幽冥教手中的冤魂。
“万鬼噬魂！”幽魂尊者厉喝。
鬼影如同潮水般涌向众人！
敖渊一剑斩出，金色剑气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鬼影斩碎。但鬼影太多了，斩碎一批又来一批，仿佛无穷无尽。而且这些鬼影没有实体，物理攻击效果有限。
阿禾急忙祭出心灯，七彩净火化作火墙，暂时挡住了鬼影的冲击。但她的状态还没完全恢复，支撑不了多久。
玄冥龙君也出手了，寒气弥漫，将靠近的鬼影冻成冰雕。但鬼影的数量实在太多，冻住一批，又有新的一批冲上来。
沧澜和羽霄也各自施展神通，与鬼影缠斗。但情况越来越糟——幽冥之气在不断侵蚀龙宫结界，等结界完全破碎，整个西海龙宫都会暴露在幽冥教的攻击之下。
“必须尽快解决幽魂尊者！”敖渊看向阿禾，“阿禾，用天命书！”
阿禾一愣：“可是天命书只剩下两页空白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敖渊斩碎一片鬼影，“用一页，改写此地的天命，驱散幽冥之气！”
阿禾咬牙，取出天命书。翻开第二页空白，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开始书写：
“愿此殿幽冥退散，万鬼伏诛，结界重固，邪祟不侵。”
金色符文在书页上浮现，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冲破殿顶的裂缝，直达苍穹！
金光所过之处，幽冥之气如同冰雪消融，鬼影发出凄厉的惨叫，一个个化作青烟消散。殿顶的黑色符文也纷纷碎裂，裂缝开始愈合。
幽魂尊者脸色大变：“不可能！天命书怎么会有如此威力？”
她不知道，天命书的力量与使用者的心念和付出的代价有关。阿禾写下这个愿望时，心中想着的是保护所有人，付出的代价是消耗一页珍贵的改命机会，所以威力格外强大。
“老妖婆，受死！”敖渊抓住机会，隐龙剑直刺幽魂尊者心口。
幽魂尊者急忙召唤一面鬼盾抵挡，但鬼盾在隐龙剑下如同纸糊，瞬间破碎。剑光穿透她的胸膛，带出一蓬黑血。
“啊——！”幽魂尊者惨叫，身体开始化作黑烟消散。但她临死前，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们……赢不了的……教主已经……集齐了……”
话没说完，她彻底消散。
战斗结束。
琉璃殿内一片狼藉，但幽冥之气已经驱散，结界也在缓慢修复。众人都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更加沉重。
“她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阿禾不安地问，“教主已经集齐了……集齐了什么？”
玄冥龙君脸色凝重：“恐怕是集齐了开启幽冥之门所需的东西。七曜封魔大阵需要七件至宝，幽冥教要开启幽冥之门，也需要七样东西作为祭品。”
“祭品？”沧澜皱眉，“哪七样？”
“七星连珠之夜，以七种至阴之物为祭，配合七处封印点的阵法，便可强行打开幽冥之门。”玄冥龙君沉声道，“这七种至阴之物，分别是：九阴玄水、血月石、幽冥花、鬼哭藤、怨灵结晶、腐心木，以及……”
他顿了顿：“真龙之血。”
真龙之血？！
众人脸色齐变。
“幽冥教一直在收集这些东西。”玄冥龙君继续道，“九阴玄水在北海死寂冰原，血月石在东海龙陨海沟，幽冥花在西海血珊瑚海，鬼哭藤在南海星沙岛，怨灵结晶在无归海渊，腐心木在风暴角。这些地方，都是他们布置阵眼的地点。”
敖渊明白了：“所以他们破坏阵眼是假，收集至阴之物才是真。每破坏一处阵眼，就能得到一样至阴之物。现在六处阵眼已毁，六样东西应该已经到手了。”
“还差真龙之血。”羽霄插话，“这个应该不难吧？四海龙君都是真龙，抓一个放血就是了。”
“没那么简单。”玄冥龙君摇头，“真龙之血必须是‘自愿’献出的，否则无效。幽冥教必须抓一个真龙，用秘法控制其心智，让其‘自愿’献血。”
自愿……这更可怕了。意味着幽冥教会用尽手段，折磨一个真龙，直到他崩溃，心甘情愿地献出鲜血。
“他们要抓谁？”阿禾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敖渊冷冷道：“本君。”
众人看向他。
“四海龙君中，东海龙君实力最强，血脉最纯。幽冥教若要真龙之血，本君是最好的目标。”敖渊分析道，“而且本君与阿禾关系密切，他们可以用阿禾来威胁本君。”
阿禾心头一紧：“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们不会得逞的。”敖渊握住她的手，“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七星连珠之夜还有不到一个月，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布好七曜封魔大阵。”
沧澜道：“七件至宝，我们已经有了天命书、七情心灯、定海神针、玄冰之心、星辰沙、镇海印。只差轮回镜。”
“轮回镜在幽冥教手中。”玄冥龙君道，“这是最麻烦的一件。”
“那就抢回来。”敖渊眼中闪过寒光，“既然知道幽冥教在收集至阴之物，那我们就去他们存放这些东西的地方。轮回镜很可能也在那里。”
“你知道在哪里？”阿禾问。
“无归海渊。”敖渊肯定道，“那里是幽冥海眼所在，幽冥教的总坛应该就在附近。六样至阴之物集齐后，一定会送到总坛。而轮回镜作为幽冥教的圣物，也应该在那里。”
计划再次调整：
前往无归海渊，突袭幽冥教总坛，抢夺轮回镜，阻止他们集齐七样至阴之物。
但这次行动风险极大。幽冥教总坛必然是龙潭虎穴，高手如云，教主很可能亲自坐镇。
“本君与阿禾去。”敖渊道，“其他人留守西海，筹备大阵。若我们失败，至少还有你们可以继续。”
“不行！”玄冥龙君反对，“太危险了，本宫与你们同去。”
“我也去！”羽霄跳起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沧澜也道：“西海可以派精锐随行。”
但敖渊摇头：“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本君和阿禾去，目标小，行动方便。而且……”
他看向阿禾：“我们有天命书和心灯，就算遇到危险，也能自保。”
阿禾用力点头：“我相信敖渊。”
见两人心意已决，其他人也不好再劝。
“那就这么定了。”敖渊起身，“我们明日出发。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把内奸彻底清理干净。”敖渊眼中寒光闪烁，“幽魂尊者能假扮侍女，说明西海龙宫的渗透已经很深了。必须彻底清查，否则我们前脚走，后脚消息就可能泄露。”
沧澜脸色阴沉：“本君亲自来查。三天之内，一定把幽冥教的眼线全部挖出来！”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阿禾回到住处，小月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她平安回来，小丫头松了口气：“姐姐，你没事吧？听说宫里出事了……”
“没事，都解决了。”阿禾摸摸她的头，“小月，姐姐和敖渊明天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你留在龙宫要听话，知道吗？”
小月眼睛红了：“又要走吗？这次要去多久？”
“说不准。”阿禾轻声道，“但姐姐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就回渔村，跟爹娘一起生活，再也不分开了。”
“嗯！”小月用力点头，“姐姐一定要回来！”
深夜，阿禾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明天就要去幽冥教总坛了，那是幽冥教的大本营，危险程度可想而知。但她不害怕，因为有敖渊在身边。
只是……天命书只剩最后一页空白了。
这一页，要用在关键时刻。是用在抢夺轮回镜时，还是用在封印幽冥之门时？
她不知道。
正想着，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阿禾警觉地坐起：“谁？”
“是我。”敖渊的声音。
他推窗而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你晚上没吃多少，给你带了点夜宵。”
阿禾心中一暖：“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
“因为我也睡不着。”敖渊在她床边坐下，打开食盒，里面是热腾腾的海鲜粥和几样小菜，“吃完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两人就着月光，安静地吃完了夜宵。
“敖渊。”阿禾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要用天命书牺牲一个人，才能封印幽冥之门，你会怎么做？”
敖渊手中的勺子顿了顿：“不会到那一步的。”
“万一呢？”
“那就牺牲本君。”敖渊毫不犹豫，“本君是四海龙君，守护苍生是本君的职责。你不一样，你还有爹娘，还有小月，还有大好的人生。”
阿禾摇头：“不行。如果你牺牲了，我的人生也没有意义了。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回家。”
敖渊看着她，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坚定。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好，那我们就一起回家。谁也不牺牲，谁也不离开。”
“嗯。”阿禾靠在他肩上，轻声应道。
两人相拥而坐，窗外月光如水，海波轻摇。
明天将是艰险的一天，但此刻的温情，足以支撑他们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