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从“魂瓮”中传来的微弱震颤,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堂屋内因《秘录》揭露真相而带来的死寂和震惊。夏天和姜婆婆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姜婆婆手中那个非金非木、刻满诡异符文的盒子上。
盒子表面,那些原本沉寂的符文,此刻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无形的能量,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清晰可辨的频率,微微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如同沉睡的毒蛇睁开了冰冷的眼睛。那股古老而邪异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活跃起来,隐隐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波动。
“它在动!”夏天声音发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脏狂跳。这盒子与柳氏怨魂直接相关,它的任何异动,都可能意味着井底那东西,或者柳氏残魂本身,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姜婆婆的脸色异常凝重,她双手稳稳地托着盒子,指尖感受着那细微却持续的震颤,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不是简单的共鸣……”她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盒子的外壳,看清内部的本质,“这震颤……带着一种……渴求?或者说……是某种召唤的回应?”
召唤?回应?夏天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是井底那东西在召唤这“魂瓮”?还是……《秘录》的揭露,刺激到了盒子里可能封存的柳氏残魂?
姜婆婆没有贸然打开盒子,而是迅速将其放在木桌上,然后从褡裢里取出几样东西:一小瓶颜色清澈、散发着淡淡檀香的液体(似乎是某种净水),一撮颜色金黄、至阳至刚的“阳燧石”粉末,还有那面边缘破损的铜镜碎片。
她先用净水小心翼翼地在盒子周围洒了一圈,试图净化可能外溢的邪气。水滴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与盒子散发的邪异气息微微冲突,但效果似乎不大。接着,她又将阳燧石粉末均匀地撒在盒子表面,至阳之气与阴邪符文接触,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闪烁的幽光被压制了一瞬,但很快又顽强地亮了起来,而且震颤似乎更加明显了!
“压制不住……”姜婆婆眉头皱得更紧,“这盒子里的东西,灵性很强,而且……与外面的联系比我们想的更紧密!”
她再次拿起铜镜碎片,涂抹上“追魂香”,对准盒子,集中精神感应。镜面中,盒子的影像扭曲模糊,但隐约能看到,内部似乎有一团极其黯淡的、不断变幻形状的灰黑色气旋在缓缓旋转,气旋的中心,有一点微弱的、仿佛残烛般的碧绿色光点在闪烁不定!
那碧绿色的光点……夏天瞳孔骤缩!那颜色,与井底柳氏残魂的魂火何其相似!
“是柳氏!”夏天失声惊呼,“她的部分残魂,真的被封在这盒子里!”
姜婆婆点了点头,脸色更加难看:“没错。这‘魂瓮’不仅是法器,更是一个囚笼!夏明远用它将柳氏最核心的怨念和一部分魂魄剥离出来,用于控制和引导养煞过程。现在,这残魂似乎被什么刺激到了,变得异常活跃……”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通往后院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更麻烦的是,这活跃……似乎与井底那东西的躁动是同步的!我感觉到,后院结界承受的压力,正在明显增强!”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隐隐从后院方向传来!虽然隔着厚厚的墙壁和门板,声音微弱,但那其中蕴含的狂暴和阴邪意念,却清晰地冲击着夏天和姜婆婆的心神!
井底那东西,果然也产生了反应!而且反应如此剧烈!
“是《秘录》!”夏天瞬间明白了过来,“我们揭露了养煞的真相,刺激到了井底那东西!它可能感知到了‘魂瓮’的异动,或者……它本身与这真相有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关联!”
是丁!如果井底那东西是养煞失败的产物,那么夏明远的计划、柳氏的怨魂、乃至这“魂瓮”,都与它息息相关!真相的揭露,如同揭开了它身上的一道伤疤,或者……触动了某个关键的开关!
“必须立刻稳住‘魂瓮’!”姜婆婆当机立断,“如果让里面的残魂彻底失控,或者与井底那东西产生更强烈的共鸣,后果不堪设想!可能会加速井底邪祟的蜕变,甚至……直接冲破结界!”
她不再犹豫,咬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魂瓮”表面一个看似枢纽的符文上!同时,她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急促,是一种夏天完全听不懂的古老咒语!
鲜血滴落,瞬间被符文吸收!那符文猛地亮起一道刺目的红光!整个盒子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其他符文也随之明灭不定,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激烈的对抗!
姜婆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显然这以血为引、强行镇压的法术对她消耗极大!但她眼神坚定,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按在盒子之上,全力催动着咒语的力量!
夏天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帮不上任何忙,只能紧握木棍,警惕地守护在姜婆婆身边,同时紧张地关注着后院的动静。
那沉闷的轰鸣声持续了片刻,似乎因为“魂瓮”被暂时压制而稍稍平息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变成了一种更加低沉、更加充满威胁的、仿佛巨兽磨牙般的“咯咯”声,持续不断地从地底传来,让人头皮发麻!
姜婆婆的镇压,似乎起效了,但并未根除隐患,反而可能激怒了井底的存在!
良久,姜婆婆才缓缓收回手,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桌子上,大口喘息着,汗如雨下。“暂时……压住了……”她声音虚弱,看着桌上已经恢复平静、但符文光芒依旧黯淡闪烁的“魂瓮”,眼中忧色不减,“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魂瓮’与井底的因果太深,只要井底那东西不除,这盒子就始终是个定时炸弹!”
夏天连忙扶住她,心中充满了感激和焦虑。姜婆婆为了稳住局面,不惜消耗自身精血。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夏天问道,眼前的局势越发危急。
姜婆婆喘了几口气,目光再次落在那本《夏氏秘录》上,眼神变得决绝:“真相已经浮出水面,敌人的目的也基本清晰。我们现在没有退路了,必须在井底那东西完成蜕变、或者‘鬼眼’邪派发动总攻之前,主动出击!”
她看向夏天,语气沉重而坚定:“唯一的希望,就是利用我们手中的线索——这块牌位、这本《秘录》、还有这个‘魂瓮’,找到夏明远可能留下的、能够克制或逆转养煞局的后手!然后……下井!直面那东西!做最后的了断!”
下井!直面那孕育了百年的恐怖邪祟!
夏天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但看着姜婆婆那决绝而信任的眼神,想到母亲、石老七、以及全村人面临的威胁,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混合着对真相的渴望和对宿命的反抗,从他心底汹涌而出!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燃烧起不屈的火焰:“好!我们下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