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却见前方仪仗煊赫，明黄色的华盖在日光下格外醒目，慕无宸的龙辇正朝这边行来。
云芷儿方才那点抱怨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几乎想也不想地踮起脚尖，朝着龙辇的方向使劲挥了挥手，嗓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陛下！”
龙辇上的慕无宸闻声，微微抬手，示意仪仗停下。
他目光沉静地看向一路小跑而来、气息微促的云芷儿，语气沉稳而包容：“这般急匆匆的，成何体统。慢慢说便是。”
云芷儿立刻小跑着凑到辇前，因着刚才那几步路，胸口还有些微微起伏，气息也带了几分急促。
“陛下，您昨日罚嫔妾跪了那么久，膝盖至今又青又肿，疼得厉害……回宫路远，嫔妾实在走不动了。”
侍立在旁的大太监小夏子听得这话，暗暗擦了把冷汗，这位云才人，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然而，慕无宸垂眸，看着她将两只手手指向外扩开，贴在脸颊旁，刻意摆出一朵花的样子。
他心底某处似乎被这模样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柔软。
的确，这般情态，总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他面上神色未变，却已朝她伸出了手：“伸手，上来。”
云芷儿顿时心花怒放！
没想到竟能直接坐上龙辇！
她借着慕无宸的力道轻盈踏上辇车，眼角余光却已迫不及待地四下打量起来。
方才那个瞧不起她的夏宝林，最好还没走远，最好能亲眼看看这一幕，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说自己装模作样、痴心妄想。
这么想着，她迫不及待地拉住慕无宸温热的大手，顺势柔柔地偎依过去，将半边身子轻轻靠在了他坚实的肩头。
“陛下待嫔妾真好，在您身边，连辇轿都格外安稳。这样靠着您，好像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什么愁绪都散了。”
慕无宸感受着肩头突如其来的重量，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反问道：“这就叫好了？”
不过是允她同乘一程，便能欢喜成这样，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赏。
这般容易满足的心性，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云芷儿接话：“独一份的恩宠呢！这后宫里头，还有谁坐过陛下的龙辇吗？”
“肯定没有！”
慕无宸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缓和。
她这般鲜活的性子，倒与那人有几分相似。
都是这般直白透亮，总能莫名拂去他心头的沉郁，让他觉得松快几分。
云芷儿见他心情似乎不错，胆子立刻又肥了几分，开口：“陛下，既然龙辇都让坐了……那干脆再疼疼嫔妾，给嫔妾也配一顶步辇呗？”
“您瞧每日请安要走这么远……若是赏嫔妾一乘小辇，省下的时辰，不都能用来陪在您身边了？”
“而且德妃娘娘每日都有软轿，其他几位高位娘娘也都有轿辇代步。”
“就嫔妾没有，每日只能靠这双腿走着去、走着回，鞋底都要磨薄了。”
“陛下，别人都有的，嫔妾也想要嘛。”
慕无宸睨她一眼，心下觉得这撒娇讨赏的姿态与记忆中那人到底不同。
“越发没规矩了。步辇乃高阶妃嫔方能配备之物，岂是你说要就要的？”
这话一出，跟在龙辇旁亦步亦趋的豆蔻，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就知道自家小主一得意准没好事！
云芷儿两世为人，自以为已将慕无宸的脾性揣摩得清清楚楚。
她只当这话与从前无数回一样，不过是君王居高临下的习惯使然。
所以继续开口：“陛下，嫔妾就想要嘛，求求您了，您就允了嫔妾这一回，好不好？”
慕无宸的目光落在她仍不知收敛、拽着自己袖摆的手上，觉得这小姑娘近来是越发大胆，越要越多了。
什么要求都敢提，一步步试探，竟像是吃准了他会心软。
自己这般惯着她，倒真是将她惯得有些不知分寸了。
他这次直接回绝：“不行。朕近来是否太过纵着你了？”
“前些日子不知是谁，闹着脾气，跑到朕跟前，一口咬定同宫的主位娘娘苛待于你，非要独自迁居一宫，朕拗不过，便也依了。”
“这才安分了几天？便又不知足，惦记起步辇来了？”
云芷儿听他翻起旧账，知道这事今日怕是成不了。
她最是识相，见好就收的道理还是懂的。
于是立刻见风使舵：“陛下莫恼，是嫔妾贪心了。只要能常伴陛下左右，便是天天走路心里也是甜的。”
“方才的话，您就当是芷儿在跟您撒娇呢。”
她那副情态，让慕无宸心下明了：这丫头之所以敢如此放肆，不过是仗着自己平日待她总多几分宽容。
可这般纵容下去绝非好事。
后宫耳目众多，若再一味由着她性子胡闹，不知何时便会惹出难以收拾的祸端。
思及此，他定了定神，觉得不能再这样由着她了。
须得让她收收心，学学规矩。
“既知听话，那从明日起，你便先去尚仪局，寻丁尚仪重新学习规矩吧。朕看你这规矩，是得好好从头学起了。”
云芷儿一听，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也顾不得装乖了，脱口而出：“啊？不要啊陛下！”
“嫔妾不是刚入宫时就学过规矩了吗？为什么还要从头学起？”
“丁尚仪很凶的！嫔妾不要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