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眼中的冷火
【A-Laws区域指挥部 · 高级别简报室】
空气冷得像冻住的铁。长桌两侧坐着的人比上一次更少，但气氛更加凝重。古德曼准将坐在主位，卡蒂·马内金坐在他左侧，林特少校依旧在右侧稍远，而桌子的另一端，坐着一位从总司令部直接派来的、面色冷硬如花岗岩的监察官。
简报光屏上，正展示着经过情报部门反复核实的损失报告与战场影像：不仅包括在纯源据点被摧毁的数十台新型杀戮自动兵器，还有随后在撤退途中，于三个不同预设集结点失去联系的两支mS巡逻队（共计六机），以及——最令人不安的——三处位于不同大陆、极为隐秘的A-Laws前沿传感器阵列和物资中转站，在随后24小时内相继遭到精准的电子脉冲烧毁，所有数据被彻底抹除，手法与之前L4遭遇战中大天使号使用的技术特征高度吻合，但更加隐蔽、分散，且完全避开了预警网络。
“直接与间接损失，包括装备、数据、以及因此暴露并需要放弃的据点，初步评估已超过一次中等规模正面战役的代价。”监察官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却让房间温度又低了几度，“而战术目标：摧毁或重创‘纯源’组织，非但没有达成，反而根据情报显示，该组织与扎夫特的联系因这次袭击而更加紧密，并获得了扎夫特更直接的武力支持。林特少校，你的‘高效清剿’与‘测试作战’，在总部的评估模型中，效率值为负。”
林特少校的脸庞在冷光下依旧如同面具，但他浅色眼眸深处的光芒微微收缩了一下。他没想到扎夫特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精准、且如此……具有针对性。这不仅仅是救援，这是一次系统的、多点的、旨在瘫痪他行动能力和打击A-Laws信心的报复性警告。尤其那些电子脉冲袭击，分明是在炫耀其信息战的优势，并警告他——你的网络并非无迹可寻。
“下官承认，对扎夫特反击的力度和速度判断有误。”林特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略快了一丝，“这进一步证实了扎夫特对该组织的重视程度超出预期，也暴露了其在全球范围内隐蔽行动和精准打击的能力。损失固然存在，但所获数据，尤其是关于扎夫特新型电子战模式、其与地面非正规武装协同作战的细节，以及那台新型炮击型温达姆的战斗数据，价值极高。这为我们后续调整对抗策略提供了关键依据。”
“用近百亿的装备和多个秘密节点，去换‘数据’？”古德曼忍不住冷哼，“少校，你的‘成本效益’算法，看来需要更新了！”
“真正的成本，在于错过削弱扎夫特在地球圈影响力的机会，以及让对方更牢固地掌控一个潜在的危险棋子。”林特针锋相对，但目光转向监察官，“下官建议，立即启动对‘纯源-扎夫特’联合节点的持续性、低强度骚扰与监视计划，动用成本更低的改装无人机和激活更多的本地情报源，保持压力，消耗其资源，并寻找其合作链条中的薄弱环节。同时，针对扎夫特的电子战能力，请求授权启动‘深蓝防火墙’项目的实战测试，并加大对扎夫特可能的地面支持网络的渗透与破坏。”
卡蒂忍不住插话，语气严肃：“林特少校，你似乎还在坚持用更激烈的手段去处理一个因你冒进行动而变得更棘手的问题！我们当下的重点应该是巩固防线，消化此前战役的教训，重新评估扎夫特的全面威胁，并与地球圈内其他尚在观望的势力加强沟通，而不是在一条已经证明代价高昂的次级战线上继续加注！”
“巩固防线无法击败敌人，只会让对手有更多时间整合力量。”林特看向卡蒂，眼神冰冷，“扎夫特正在利用类似‘纯源’这样的组织，在地球上编织一张阴影中的网络。等待和沟通，只会让这张网越来越密。必须在节点尚未牢固之前，持续施加压力，迫使对方暴露出更多破绽，或者消耗其本就分散的战略资源。”
监察官抬起手，制止了争论。他看了看古德曼，又看了看林特和卡蒂。“总部对此次行动的失利很不满意。但鉴于扎夫特威胁的升级已成定局，全面战略调整势在必行。林特少校的计划有其针对性，但规模和权限必须受到严格限制。古德曼准将，由你负责审核和监督后续任何针对‘纯源’及其关联势力的行动，确保行动可控，且不得再造成类似规模的损失。卡蒂·马内金上校，你负责牵头，重新全面评估扎夫特军力、科技及战略意图，并与情报部门合作，制定针对其地下支持网络的长期反制策略，重点是技术封锁与情报渗透。”
他站起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三人：“记住，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拥有超规格武力、高度集权且行动难以预测的对手。任何冒进和误判，都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效率很重要，但生存和最终胜利更重要。散会。”
会议结束，但裂痕已然更深。林特面无表情地离开，心中却在疯狂重新计算。扎夫特的警告让他意识到，对付林凡，可能需要更非常规、更难以追踪的“工具”。他想起之前情报中提及的另一个名字——“利冯滋·阿尔马克”。
卡蒂则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她预感到，与林特的理念冲突将愈演愈烈，而面对林凡和扎夫特这座大山，A-Laws内部却仍在为路径争执不休。
【纯源组织据点 · 地下深处新建的临时工厂区】
微弱的灯光下，响起有节奏的金属加工声。这里比之前更加隐秘，也更加拥挤。几名挑选出来的技术人员，组装一套简易的精密车床。旁边堆放着一些通过莱尔提供的“安全渠道”分批运来的原材料和标准零件。
莱尔·狄兰迪靠在墙边，看着这一切。他的温达姆停在稍远处的加固机位上，几名纯源里懂点机械的人正在席琳的图纸指导下，学习更换磨损的关节部件。他手中拿着一个加密数据存储器，里面是林凡传来的“特殊战术应用建议”和反制自动兵器的技术要点。他已经将部分不敏感的内容分享给了席琳。
“没想到……真的能开始自己生产一些东西。”席琳走到莱尔身边，擦了擦汗，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真实的波动，尽管很快被忧虑取代，“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结构件和消耗品，但这意味着我们不再完全依赖外部的施舍或抢夺。哪怕生产线再简陋，也是我们自己的。”
莱尔点点头，目光却看向工厂区角落那些正在接受简单医护的伤员，以及更深处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他们在埋葬死者。“A-Laws不会罢休。他们损失了那么多昂贵的玩具，一定会想办法找回来。林凡的支援……也未必是无偿的。”
席琳沉默了一下，碧色的眸子看向莱尔：“你驾驶那台温达姆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的意思是，那种力量。”
莱尔想了想，缓缓道：“很沉重。比狙击枪沉重得多。每一炮打出去，都感觉在改变一片区域的‘形状’。它不像隐藏起来等待时机，而是……宣告存在，强迫所有人注意你，然后承受随之而来的一切。”他顿了顿，“但不可否认，在需要这种力量的时候，它无可替代。”
“就像这次，如果没有它和后来的高达，这里已经不存在了。”席琳低声说，“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深渊的绳索上跳舞。一边是急于消灭我们的A-Laws，另一边是意图不明的扎夫特。自己制造零件，不过是把绳索拧得稍微结实一点，但下面依然是深渊。”
这时，一名通信兵匆匆跑来，递给席琳一份刚刚解密的信息。席琳快速浏览，脸色微变，将信息板递给莱尔。
信息来自林凡一方，内容简洁：“监测到有未知信息活动迹象于东南区域，可能A-Laws寻求‘特殊解决方案’有关。提高警惕。首批基础能源包与医疗物资已抵达‘安全点A’。”
席琳和莱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他们寻求的“特殊解决方案”，往往意味着超越常规的残酷与毁灭。
“看来，我们的‘盟友’也在密切关注其他阴影。”莱尔将信息板递回，语气听不出情绪，“而深渊之下，可能还有更黑暗的东西在游动。”
【扎夫特 · 出云号 · 林凡的私人沉思间】
林凡站在巨大的星图前，目光在地球和L4之间游移。代表A-Laws的红色光点依然密集，但内部似乎出现了细微的、代表分歧的闪烁。代表纯源的灰色光点微弱但顽强地在地球上闪烁，并通过一条几乎不可见的细线与扎夫特的蓝色光点相连。天人组织的绿色光点则在L4附近安静地移动。
他的指尖划过地球的某个区域，那里被标记为“准变革者活动疑似区”。
“‘利冯兹，还是王留美？或者，是他们共同催化的又一个‘实验场’？”林凡低声自语。他预感到，林特在正面受挫后，很可能会转向寻求这些更不择手段的“影子”的帮助。这将使地球上的冲突变得更加混沌和危险。
“也好。”林凡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让阴影与阴影先互相撕咬。当所有的暗流都涌出水面时，真正的航道才会清晰。”
他转身，下令：“通知埃夫曼教授，‘广域干扰器’原型机测试优先级提到最高。同时，准备一份关于‘应对非对称生物\/信息混合威胁’的预案纲要，级别设定为‘潜在危机’。”
风暴正在加速汇聚，各方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添柴加薪。林凡知道，单纯的威慑和反击已经不够，他需要为即将到来的、更加混乱和残酷的冲突阶段，准备好不止一种“灭火”的手段。冷火已经在阴影中点燃，而谁能控制火势，或者……利用这火焰锻造出新的利刃，将是接下来博弈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