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段象征性抵抗的、悬挂着“八旗”破旗的城墙被彻底控制,当巨大的、象征皇权的、被烟熏火燎的城门楼在爆炸中轰然倒塌,当龙焱军黑色的潮水彻底漫过坍塌的城墙,涌入城内,战争的形态,瞬间从宏大的、摧枯拉朽的正面冲击,转入了另一种更为血腥、黏稠、也更加考验意志与耐心的磨盘——巷战。
燕京,这座被元大都、明京师不断营建、规划了数百年的巨城,其内部的复杂与坚固,远非城墙可比。宽阔的御道,狭窄的胡同,高耸的牌楼,曲折的里弄,无数的深宅大院、商铺货栈、官署庙宇,乃至平民百姓低矮的窝棚,此刻全都化为了天然的堡垒、障碍和陷阱。失去了野战与城墙上相对开阔的地形优势,龙焱军强大的炮兵集群和严整的步兵线列,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涌入城内的龙焱军士兵,如同黑色的水流,在无数条街道、无数个胡同口,分散开来,化为千百条小溪,然后,撞上了守军最后的、最疯狂的反扑堤坝。
“砰!砰!砰!”
枪声,在四通八达的街巷中,变得短促、密集、方向难辨。不再是整齐的齐射,而是此起彼伏、相互交织的、如同爆豆般的脆响。每一扇门后,每一扇窗后,每一堵墙后,甚至每一块被掀翻的牌坊、被推倒的大车后,都可能突然探出一支鸟铳,射出一支冷箭,掷出一支梭镖。
“左边胡同!有埋伏!”
“手榴弹!扔进去!”
“轰隆!”
沉闷的爆炸声在一间临街的铺子里响起,硝烟弥漫。几个龙焱军士兵迅速交替掩护,冲了进去,用刺刀和枪托,将里面几个被炸得晕头转向、满脸是血的守军戳死、砸倒。但隔壁的院子里,立刻又射来几支箭矢,一个士兵闷哼一声,捂着肩膀倒下。
“狙击手!房上!”
“砰!”
一声更清脆的枪响,房檐上一个探出半身的弓箭手脑袋向后一仰,栽落下来。那是龙焱军的狙击手,利用夏式步枪的高精度,在掩护。
“二班!抢占对面酒楼制高点!一班,火力压制!三班,跟我冲过去,爆破那堵墙!”
“是!”
“砰砰砰砰——!”
“轰!!!”
枪声、爆炸声、呐喊声、惨叫声、建筑物倒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填满了每一条街巷,每一寸空间。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焦臭和尘土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尸体,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有身着黑色军服的龙焱军,有披着破烂号衣的守军,有来不及逃跑的平民。断壁残垣,燃烧的屋梁,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家具,散落的兵器,构成了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
守军的抵抗,是绝望的,疯狂的,但并非全无章法。尤其是那些库莫勒的本族兵和残余的汉军旗精锐,他们熟悉地形,早已在巷战中做好了准备。他们用砖石、木料、甚至尸体,构筑了临时的街垒;在房屋之间凿通了墙壁,形成了隐秘的通道;在高处布置了弓弩手和火铳手;甚至将老弱妇孺驱赶到前,作为肉盾,阻挡龙焱军的进攻。
“狗鞑子!有种出来!躲在屋里放冷箭算什么好汉!”一个年轻的龙焱军班长,胳膊上缠着渗血的布条,嘶吼着,朝着一处不断射出冷箭的二楼窗户猛烈射击。
“班长!小心!”旁边一个士兵猛地将他扑倒。
“轰!”一颗点燃的火油罐砸在他们刚才的位置,火焰“呼”地升腾起来。
“操他娘的!用这个!”班长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从腰后摸出一个铁疙瘩——这是配发给精锐步兵的、改进后的、带有拉发引信的早期手榴弹。他猛地拉掉拉环,心中默数两秒,奋力从窗户扔了进去。
“轰隆!”二楼传来爆炸和惨叫。
“上!”
但他们刚冲到门口,侧面一堵看似完好的土墙,突然“哗啦”一声被推开一个洞口,几个手持大砍刀、浑身血污的守军嚎叫着冲了出来,直接冲进了龙焱军的队伍中,疯狂劈砍!近在咫尺,火枪来不及射击!
“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一个龙焱军士兵被砍中脖颈,鲜血狂喷倒下。另一个士兵猝不及防,被一刀捅穿腹部。
“杀——!”那班长目眦欲裂,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枪,狠狠捅进一个敌人的胸膛,来不及拔出,被另一个敌人的刀锋擦过头皮,削掉一块皮肉。他怒吼着,扔掉枪,拔出腰间的短刀,和敌人滚作一团,用牙齿,用拳头,用一切能用的东西,死命搏杀。周围的士兵也红了眼,丢下打空的长枪,拔出刺刀、工兵铲、甚至捡起地上的砖块,与冲出来的守军扭打在一起。狭窄的街巷,瞬间变成了血腥的肉搏场。
“支援!三排!这边需要支援!”
“神机炮!把前面那个街垒给我轰掉!快快快!”
一队扛着轻便“神机炮”的炮兵,在步兵的掩护下,气喘吁吁地赶到街口。炮长迅速目测距离,调整仰角。
“标尺一百五十步!高爆弹!放!”
“砰——轰!”
炮弹划出高抛的弧线,越过前方阻挡视线的房屋,精准地落在几十步外、一个用沙包和门板构筑的街垒后方。火光一闪,木屑、沙土、人体残肢冲天而起。街垒后的射击声,瞬间哑了。
“冲过去!肃清!”
步兵们立刻在军官的带领下,猫着腰,交替掩护,冲向那被炸得七零八落的街垒。但刚冲过一半,从侧面一处炸塌了半边的院墙后,又射出密集的铅弹和箭矢,好几个士兵惨叫着倒下。
“左边!有伏兵!”
“手榴弹!给我扔!”
战斗,就这样在每一条街道,每一个院落,每一座房屋中进行。龙焱军依靠着更精良的装备、更严格的纪律、更强的单兵火力(尤其是手榴弹和精确射击)以及“神机炮”的点穴式打击,艰难地、却又不可阻挡地,一步步向前推进,清扫着每一处障碍,消灭着每一个抵抗点。但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敌人的抵抗,比城墙之上更加顽强,更加狡猾,更加残酷。
惨烈的巷战,考验的不再仅仅是勇气和火力,更是意志的较量,是组织的比拼,是消耗的比拼。黑色的浪潮,在钢铁与血肉的迷宫中,缓慢地、却坚定地,向着城市的最深处,向着那座象征着最终权力的所在,一寸一寸地,碾压过去。而他们碾过的道路,早已被鲜血和碎肉,浸染成了暗红色。
直播间的镜头,在一条条混乱、残酷、血腥的街巷中穿梭,记录下每一次短兵相接的搏杀,记录下士兵倒下前的怒吼,记录下爆炸的火光,记录下被抬下来的伤员,记录下那一双双在硝烟中依然坚定的眼睛。标题,浸透了血与火:【街巷绞肉机!一寸山河一寸血,步步惊心!】
弹幕被这惨烈到极致的战斗所震撼,充满了悲伤、愤怒与揪心:
【这就是巷战……太残酷了。】【班长!不要啊!】【手榴弹!终于见到手榴弹了!】【神机炮是巷战利器!】【守军是疯了吗?这都不投降?】【因为他们没地方退了,这是最后的老巢。】【主播的部队伤亡不小啊……】【每一寸土地都是用命换来的。】【看得我心都揪起来了。】【快点结束吧,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