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口,已成尸山血海。龙焱军锐锋营的军旗,尽管在残破的垛口上摇摇欲坠,却如同烧红的钉子,死死钉入了守军摇摇欲坠的防线。但这根钉子,所承受的压力,也已到了极限。
守军,尤其是那些库莫勒本族的白甲巴牙喇,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狼群,在军官疯狂的嘶吼和督战队雪亮的弯刀逼迫下,从缺口后方、从临近的街巷、从燃烧的废墟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他们不再有阵列,也几乎失去了战术,只剩下最原始的、以命换命的疯狂。尸体在狭窄的缺口斜坡上堆积,滑腻的内脏和断肢几乎让人无法立足。龙焱军突击队每前进一步,都要踩碎无数骨骼,推开滚烫的尸堆,与新的、眼睛血红、嘶吼着扑上来的敌人撞在一起。
“顶住!给老子顶住!后退一步者,斩!杀!”缺口后方的敌将,是个满脸虬髯的库莫勒甲喇章京,他亲自挥舞着巨大的弯刀,劈翻了一个试图后退的汉军旗兵,用夹杂着蒙语和生硬汉话的咆哮驱赶着士兵往上填。他身后,是集结起来的数百精锐甲兵,以及更多被驱赶来的、手持简陋兵器的民壮。他知道,一旦缺口被彻底撕开,让那些可怕的、沉默的黑衣步兵冲进来,一切都完了。必须在这里,用血肉,堵住这个窟窿!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为了大汗!为了长生天!”疯狂的吼叫在守军中蔓延。他们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从两侧残破的房屋、高台上射来冷箭,投出标枪。甚至有人抱着点燃的火药包,从高处跳下,试图同归于尽。
刘猛,早已倒在尸堆之中,不知生死。接替他指挥的副千总,也身负数创,被亲兵死死拖到后方。缺口处的龙焱军突击队,在绝对的人数劣势和疯狂的反扑下,伤亡惨重,攻势陷入胶着,甚至开始被一点点向后挤压。黑色的潮水,撞上了用血肉和绝望浇铸的堤坝,浪花四溅,却一时无法冲垮。
“大帅!缺口处吃紧!敌军反扑极凶!锐锋营伤亡过半,急需增援!”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踉跄着冲到临时指挥所,嘶声报告。
临时指挥所设在距离城墙不足一里的一处高垒之上,卡布和参谋们站在这里,用望远镜可以清晰地观察到缺口处的惨烈拉锯。浓烟、火光、攒动的人头、倒下的身影,交织成一幅地狱绘卷。
王大锤、赵横等将领急得双目赤红,纷纷请战,要率部增援,压上去。
卡布却放下了望远镜。他脸上没有焦躁,只有一种冰冷的、计算到极致的平静。他看到了缺口的血腥胶着,也看到了缺口后方,那些正在重新集结、试图发起更大规模反冲锋的敌军甲兵方阵,以及更后方,那些被驱赶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混乱的民壮队伍。
硬碰硬,用人命去填这个缺口,或许最终也能填平。但那将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而且,时间。他需要时间,更快的时间,来击垮守军最后的、也是最有组织的抵抗意志。
“传令,神机炮队,前移阵地!”卡布的声音冰冷,斩钉截铁。
“什么?”王大锤一惊,“大帅,神机炮乃我军利器,距离城墙太近,太过危险!”
“无妨。”卡布抬手,打断了他,“敌军主力集结于缺口后方,意图反扑。其阵型密集,正是神机炮发挥威力的最佳时机。传令,调拨一营火枪手,掩护炮兵前移。目标,缺口后五十至一百五十步区域,以及城内可见的敌军集结点、街垒、箭楼。高角度,曲射。用爆破开花弹!”
“得令!”
命令迅速下达。早已在二线阵地准备就绪、被炮兵们昵称为“小钢炮”的、经过改进的神机炮部队,在步兵的掩护下,迅速推着火炮,穿过弥漫的硝烟和流矢,向着前沿,向着城墙缺口侧翼一处被摧毁大半的、相对安全的废墟区域移动。这些火炮体型相对轻便,机动性强,射界灵活,是卡布为巷战和定点清除准备的秘密武器。
短短一刻钟,三十余门神机炮在前沿阵地架设完毕。黑洞洞的炮口,以极高的仰角抬起,直指阴沉的、硝烟弥漫的天空。
“标尺,一百二十步!目标,敌甲兵集结区!爆破开花弹!三发急促射!放!”
随着炮长一声令下,炮手迅速装填、瞄准、击发。
“砰!砰!砰!砰!砰……”
沉闷的、与野战炮截然不同的发射声响起。炮弹带着尖锐的、奇特的呼啸,以近乎垂直的高抛物线,越过前方混战的人群,越过那残破的城墙缺口,向着后方,那库莫勒甲喇章京正在集结预备队的区域,狠狠砸落!
“那是什么声音?!”缺口后方,正挥舞弯刀督战的甲喇章京猛地一愣,这声音……不像之前那种撕裂大地的重炮轰鸣,也不像密集的排枪,而是一种……尖锐的、仿佛从头顶飞过的、不详的破空声。
“在上面!看上面!”有士兵惊恐地指向天空。
只见数十个黑点,如同从地狱抛出的、燃烧的陨石,在天空划出一道道优美的、致命的弧线,然后——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炮弹并未直接撞击地面,而是在距离地面数丈高的半空中,猛然炸裂!橘红色的火球瞬间绽放,数以百计的、烧红的铁片、碎瓷、铅丸,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密集的人群中横扫开来!没有弹道,没有轨迹,只有一片扇形的、覆盖性的死亡区域!
“啊——!”
惨叫声,不是单个的,而是成片地、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响起!那些身披重甲、挤在一起准备冲锋的库莫勒甲兵,根本无处可躲!厚重的铁甲,在近距离爆炸的破片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爆炸中心,人体被撕碎,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碎块,伴随着血雨,冲天而起!稍远一些的,也被密集的、高速飞射的破片打得千疮百孔,惨叫着扑倒在地,翻滚哀嚎。
“轰!轰!轰!”
第二轮、第三轮炮弹,接踵而至!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浓烟和尘土混合着血雾,将整个缺口后方的区域彻底笼罩。那刚刚集结起来的、数百名最精锐的甲兵,在这从天而降的死亡之雨下,瞬间崩溃了!他们甚至不知道攻击来自何方,不知道该如何防御,不知道该如何躲避!他们只看到身边的同伴,在一声巨响后,就变成了一堆破碎的、燃烧的烂肉!
“妖法!是妖法!”
“长生天啊!”
“跑啊!”
崩溃,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幸存的士兵丢下武器,转身就跑,任凭军官如何砍杀也无法阻止。恐惧,如同瘟疫,在目睹了这从未见过的、来自头顶的毁灭打击后,在守军中疯狂传播。
“延伸射击!目标,城内街垒!左前方,敌军弓箭手聚集点!放!”
炮长的命令冷酷无情。神机炮再次调整角度,炮弹呼啸着,越过城墙,落入了城内更深处,那些试图依托房屋、街垒进行抵抗的守军头上。坚固的屋顶被轻易掀开,木质的街垒在爆炸中化为碎片,躲在后面的弓箭手、火铳手,如同被风暴席卷的落叶,非死即伤。
守军,彻底乱了。他们不怕面对面的刀砍枪刺,不怕排山倒海的骑兵冲锋,甚至能硬顶着野战炮的轰击冲锋。但他们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这种能从头顶落下、在人群中爆炸、造成恐怖杀伤的武器。这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打破了他们最后的抵抗意志。
“天罚!这是天罚!卡布会妖法!”
“守不住了!快跑啊!”
缺口处,原本疯狂反扑的守军,也听到了身后那连绵不断的、恐怖的爆炸声,感受到了背后涌来的、崩溃的狂潮。他们回头,看到的是如同修罗场般的后方,看到的是同伴如同无头苍蝇般溃逃。最后一丝勇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
“撤!快撤!进城!”
“让开!让开!”
守军的防线,从后方开始,彻底瓦解了。如同堤坝崩溃,黑色的潮水,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阻碍,怒吼着,汹涌地,从缺口处,灌入了燕京这座摇摇欲坠的巨城!
卡布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传令,后续部队,全线压上!扩大缺口,肃清残敌,控制城门!神机炮队,继续延伸射击,压制城内纵深,掩护步兵推进!”
“是!”
直播间的画面,在惨烈的缺口白刃战,与后方被神机炮轰炸得血肉横飞的恐怖场景之间切换。标题,在硝烟与爆炸的火光中凝固:【天降死神!神机炮怒吼,粉碎最后的抵抗!】
弹幕在极度的震撼与战争的残酷中爆发:
【曲射!是曲射火炮!】【卧槽!迫击炮!(类似物)】【这玩意儿打步兵集群,简直是屠杀!】【守军心态崩了,这怎么打?】【从天而降的掌法……不,炮弹!】【太惨了,但战争就是这样。】【主播这装备压制,太欺负人了。】【缺口终于突破了!】【燕京,城门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