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导师平台内的战斗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奥术尘埃、邪能焦糊味以及淡淡的血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战争气息。
塔恩·逐星正指挥着德鲁伊和战士们清理着残余的抵抗,他那沉稳的声音在空旷的平台内回荡,引导着自然的治愈力量试图抚平这片区域紊乱的能量场。
绿色的藤蔓从破碎的地板缝隙中钻出,缠绕着倒下的恶魔尸体,将它们缓缓拖入大地;奥术师们则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失控的奥术能量流,避免它们引发更剧烈的爆炸。
幽汐轻步走到奈法利奥斯身边,她的目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注意到他手臂和肩部几处被魔法擦过的焦痕。那些焦痕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红色,显然不是普通的火焰伤害。
“奈法,你没事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真切的关切。
奈法利奥斯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依旧锐利如刀,死死盯着远处凯尔萨斯·逐日者的尸体。
那位曾经高贵无比的太阳王,如今像一具破败的玩偶倒在自己的王座前。奈法利奥斯心中那股因清理门户而带来的炽热快意正在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虚无感。
他做到了,为导师清算了一笔旧账,但代价是什么?他环顾四周——破碎的水晶穹顶透进来被邪能污染的阳光,地面上散落着阵亡将士的盔甲碎片,远方太阳之井方向传来的能量波动越来越令人不安,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我没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硝烟灼伤了喉咙。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感受着体内奥术能量的流转。“这里暂时安全了,我们去和破碎残阳的主力汇合吧。”
幽汐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她能感受到奈法利奥斯平静外表下翻涌的情绪。两人随着德鲁伊的队伍一同撤离了魔导师平台,沿着被战火蹂躏的小径,前往位于岛屿外围、相对安全的破碎残阳后勤区域。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更多战争的痕迹:被邪能火炮轰出巨坑的道路,两旁焦黑的树木仍在冒着青烟,一队血骑士正在为一名重伤的同伴进行紧急治疗,圣光的光芒在那名骑士胸口巨大的伤口上闪烁,却显得如此微弱。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呻吟和远处传来的警报声。
奈法利奥斯本想找个僻静角落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却在熙熙攘攘的伤员和补给点之间,看到了一个如山岳般沉稳、极其眼熟的身影。
那人也恰好转过头,双方视线在空中交汇,都愣住了。
“奈法利奥斯?”林磐那总是坚毅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明显的错愕。他大步走过来,沉重的板甲靴踩在碎石地上发出铿锵的声响。他的目光在奈法利奥斯和紧随其后的幽汐身上来回扫视,更加惊讶,“幽汐姐姐?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林磐的身上还带着激战后的痕迹——胸甲上有一道深刻的爪痕,肩甲边缘沾染着发黑的血液,但他整个人依旧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堡垒,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幽汐看到林磐,脸上露出了温和而真切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阴霾中的一缕月光:“林磐弟弟,好久不见。我和奈法是在月光林地遇到的,后来一同被派来支援奎尔丹纳斯。”她简略地解释了一下相遇和同行的经过,省略了许多细节,但核心清晰明了。
奈法利奥斯看着大哥,心情有些复杂。自从那次因理念不合而负气离开浮空岛,他就没想过会这么快与家人重逢,尤其是在奎尔丹纳斯这片被战火彻底吞噬的土地上。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大哥。”
林磐看着弟弟那副依旧冷硬、但眼中难掩疲惫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气质沉静、与奈法利奥斯力量属性截然相反的幽汐,心中虽然瞬间涌满了疑问——奈法利奥斯为何会与幽汐同行?他怎么会去了月光林地?
那个向来独来独往、信奉力量的弟弟,为何会加入德鲁伊的支援队伍?但林磐深知此地不是详谈之处。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父亲也在这里,还有佐拉阿姨和艾拉妮娅妹妹。艾拉妮娅受了伤,他们正在那边处理。”
父亲也来了?还有佐拉阿姨和艾拉妮娅?奈法利奥斯心中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关节微微发白。
幽汐则已经急切地追问,语气中充满了担忧:“艾拉妮娅受伤了?严重吗?”
“跟我来。”林磐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弟弟一眼,转身引路。他那宽阔的背影在混乱的营地中开辟出一条稳定的路径。
在林磐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忙碌得如同蜂巢的营地。担架上躺着不断呻吟的伤员,牧师和德鲁伊们忙碌地施展着治疗法术,圣光与自然能量的光辉交相辉映。
后勤人员奔跑着运送绷带、药水和食物,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与紧张。他们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帐篷区,这里的帐篷上大多印着塞纳里奥议会的标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草气味。
只见其中一顶较大的帐篷门口,林云正半蹲着,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小心翼翼地用浸透着生命药剂的纱布为坐在椅子上的艾拉妮娅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那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边缘泛着诡异的黑色,一丝丝暗红色的能量像活物般在伤口深处蠕动,不断抗拒着生命药剂的治愈效果,显然是某种强大的邪恶法术所致。
艾拉妮娅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她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佐拉站在一旁,这位平日里总是从容优雅的母亲,此刻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担忧和心疼。她手中捧着干净的纱布和几罐散发着莹莹绿光的药膏,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女儿的手臂。
而八戒则老老实实地蹲在旁边,嘴里叼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水囊,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焦虑,随时准备递上需要的物品。它甚至用鼻子轻轻拱了拱艾拉妮娅未受伤的那只手,发出细微的呜咽声,试图安慰她。
“父亲,母亲,你们看谁来了。”林磐出声提醒,他的声音打破了这里凝重的气氛。
林云和佐拉闻声抬头,当看到林磐身后的幽汐和奈法利奥斯时,两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动作瞬间僵住。
“幽汐!奈法利奥斯!”林云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被惊喜和错愕填满,甚至连手上包扎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纱布的一端垂落在地。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危机四伏、生死一线的奎尔丹纳斯岛上,同时见到自己失散(或者说离家)已久的儿子和远在艾泽拉斯、许久未见的女儿!这种跨越了空间和隔阂的重逢,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显得如此不真实,又如此珍贵。
佐拉也是又惊又喜,她连忙上前,先是紧紧握住幽汐的手,仿佛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幽汐,我的孩子,你怎么也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随即她又看向奈法利奥斯,眼神复杂——有对他不告而别的埋怨,有对他身处险境的担忧,但最终都化为一种深切的、属于家人的关切,“奈法利奥斯,你……没事就好。”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简单的一句。
艾拉妮娅看到奈法利奥斯,苍白的脸上也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轻声唤道:“奈法利奥斯哥哥……”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奈法利奥斯看似坚硬的心防。
奈法利奥斯看着眼前这一幕——受伤的妹妹强忍痛苦,父亲脸上未干的汗水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喜与疲惫,佐拉阿姨那混合着担忧与欣慰的眼神,还有沉默可靠却在此刻流露出家庭温情的大哥,以及那个用自己方式表达着关切的八戒……一种久违的、属于“家”的暖流,不受控制地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涟漪,然后迅速扩散开来。
尽管这个家充满了矛盾与分歧,有着不同的理念和道路选择,但在这战火纷飞、死亡随时可能降临的战场上,这份血浓于水的牵挂与不期而遇的重逢,依旧显得如此珍贵,如此具有冲击力。他感到胸口有些发紧,那种熟悉的、想要抗拒却又忍不住被吸引的矛盾感再次涌现。
他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最终只是对着林云和佐拉点了点头,目光最终落在艾拉妮娅那萦绕着暗红能量的伤口上,沉声问道,语气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紧绷:“她的伤,怎么样?”
林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重新蹲下身,一边继续小心处理伤口,一边沉声回答,语气凝重:“很麻烦。是一种来自深渊领主的诅咒能量,它在不断侵蚀艾拉妮娅的生命力,并且抵抗常规的治疗方法。我们带来的生命药剂和圣水效果都很有限。”他抬起头,看向奈法利奥斯,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奈法,你对这类黑暗能量了解得多,有没有……”
奈法利奥斯没有说话,他走上前,半跪在艾拉妮娅面前,仔细审视着那道伤口。他伸出手指,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奥术能量,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暗红色的能量残余。当他的奥术能量接触到那诅咒时,立刻发出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一股阴冷邪恶的感觉顺着他的指尖试图反向侵蚀。
他立刻收回了手,眉头紧紧皱起。“是安尼赫兰的衍生物,”他冷声道,认出了这股能量的源头,“基尔加丹麾下那些深渊领主最喜欢玩弄的把戏。”他抬起头,看向林云和佐拉,“普通的生命药剂和低阶圣光驱散不了它,需要更强大的纯净能量冲击,或者……用更精妙的奥术序列进行‘拆解’。”
“更强大的纯净能量?这里的高阶牧师和德鲁伊都在前线,或者忙于处理更紧急的群体伤亡……”佐拉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我可以试试。”奈法利奥斯平静地说。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幽汐。她清楚地知道,奈法利奥斯擅长的是破坏性的奥术魔法和暗影技艺,而非精细的治疗或驱散。
“奈法,这太危险了,”林云下意识地反对,“这种诅咒能量极其诡异,稍有不慎……”
“正因为它诡异,所以常规手段无效。”奈法利奥斯打断了他,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艾拉妮娅的伤口上,眼神专注而冷静,“我对这种能量的结构很‘熟悉’。”他特意加重了“熟悉”两个字,让林云和佐拉瞬间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那必然与他离开家族后所追寻的力量道路有关。
艾拉妮娅抬起苍白的脸,看着奈法利奥斯,眼中充满了信任:“奈法利奥斯哥哥,我相信你。”
奈法利奥斯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但眼神稍微柔和了一瞬。他转向幽汐:“幽汐,我需要你的协助。你的自然能量本质纯净而充满生机,可以在我尝试拆解诅咒结构时,保护艾拉妮娅的心脉和生命力,防止能量反噬。”
幽汐立刻点头:“我明白,我会尽全力。”
林磐向前一步,沉声道:“我来为你们护法,确保不受干扰。”他如山般的身躯挡在了帐篷入口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佐拉连忙将手中的药膏和纱布放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林云则退开半步,给奈法利奥斯让出空间,双手紧握成拳,显示着他内心的紧张。
奈法利奥斯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紫色的眼眸中已经没有了丝毫个人情绪,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对奥术知识的极致运用。
他的双手悬在艾拉妮娅伤口上方,十指开始以一种极其复杂、精准的方式舞动,勾勒出肉眼可见的、由纯粹奥术能量构成的纤细丝线。这些能量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入伤口,如同最灵巧的外科手术刀,开始接触、分析、剥离那暗红色的诅咒能量。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充满了惊心动魄的张力。奈法利奥斯的额头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这种精细到分子级别的能量操作,远比释放一个毁灭性的奥术冲击要耗费心神。那诅咒能量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不断地扭曲、反抗,试图污染奈法利奥斯的奥术丝线,甚至反过来沿着能量连接侵蚀他本人。
就在这时,幽汐出手了。她双手合十,然后缓缓张开,一团柔和而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芒从她掌心涌现,如同温暖的溪流,缓缓包裹住艾拉妮娅的整个手臂和身体。这自然能量并不直接对抗诅咒,而是形成了一层坚韧的保护膜,牢牢守护着艾拉妮娅的生命本源,同时也在细微地滋养着她被损耗的生机。艾拉妮娅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感觉那股阴冷的侵蚀感被一股暖意抵挡在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帐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能听到奈法利奥斯偶尔因为能量剧烈对抗而发出的、压抑的喘息声,以及幽汐平稳而持续的引导自然能量的低语。林云和佐拉紧紧盯着奈法利奥斯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艾拉妮娅脸上的表情,连呼吸都放轻了。
终于,在奈法利奥斯几乎要将自己的精神力消耗殆尽时,那缠绕在伤口上的暗红色能量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响,然后猛地溃散开来,化作点点黑色的尘埃,随即被幽汐的自然能量净化、消融。
伤口处那令人不安的黑色和暗红色彻底消失了,虽然依旧狰狞,但已经变回了普通的、可以被治愈的创伤。奈法利奥斯像是脱力一般,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但他立刻用手撑住了地面,稳住了身形。
“可以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但依旧平静。
幽汐立刻加强了自然能量的输出,翠绿色的光芒如同最有效的愈合药膏,覆盖在艾拉妮娅的伤口上,止血、促进着肉芽生长。艾拉妮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她看着奈法利奥斯,眼中充满了感激:“谢谢你,奈法利奥斯哥哥。”
佐拉立刻上前,接过幽汐的工作,熟练地为艾拉妮娅重新涂抹特效药膏并进行包扎。林云则一把扶住有些脱力的奈法利奥斯,将他扶到旁边的箱子上坐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最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磐也走了过来,将水囊递给奈法利奥斯:“喝点水。”
奈法利奥斯接过水囊,默默地喝了几口。他看着围拢过来的家人——父亲眼中难以掩饰的欣慰和骄傲,佐拉阿姨那充满感激的眼神,妹妹劫后余生的依赖,大哥沉默却坚实的支持,还有幽汐那带着赞许和关心的微笑……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胸腔。那是一种被需要、被信任、被接纳的感觉,与他追求纯粹力量时感受到的孤独和冰冷截然不同。
尽管外面的战火依旧猛烈,太阳之井的危机远未解除,基尔加丹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但在这个小小的、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一家人却在这绝望的战场上,找到了失而复得的温暖与联结。这份短暂的团聚,这份血浓于水的羁绊,或许将成为他们每个人面对接下来更加残酷战斗时,内心深处最坚实的力量源泉。
奈法利奥斯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因为过度消耗能量而微微颤抖的手指,第一次没有急于去思考下一步如何获取更强大的力量,而是静静地感受着这份陌生的、却并不让人讨厌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