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袁玉珠不能受刺激，万肇这些年来编造借口安抚她已经熟能生巧。
其他的大家倒是没异议，对待一个‘病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可以配合。
只是...
“我们怎么称呼啊？”袁太太说，“总不能对着黎晓，叫‘菲菲’。”
“叫囡囡。”万肇沉声道，“都叫囡囡。”
明白了。
意思是，凡事都顺着袁玉珠来就对了。
万子铭冷嗤一声，不屑一顾。
贺骏山垂眸，若有所思。
*
楼上。
周黎晓换上袁玉珠亲手裁制的连衣裙，雪白的蕾丝边裙子，很少女，意外的十分合身。
袁玉珠掩不住欣喜，直拉着她手打量。
“好看，真好看，万肇说了，你长得像我，真的，妈妈想着你穿是好看的。”
周黎晓浅笑，目光柔柔看着她，顺着话说。
“好看。”
袁玉珠眼睛笑弯，“来，坐，妈妈给你梳辫子，扎头花！”
周黎晓也顺着她，坐到屋里的梳妆镜前，任由她帮自己拆头发。
看着镜子里小心翼翼，不断表现自己的妈妈，周黎晓有点入神，实在想不出，这样温柔美丽的人，会对万子铭做那些心狠手辣的事。
“囡囡。”
“嗯？”周黎晓回神。
袁玉珠握着梳子，帮她一下下理顺头发，抬眼从镜子里对着她笑，语声柔柔说道。
“妈妈听说了，你结婚了呀，刚刚站在你旁边的，是不是你新婚的丈夫？”
周黎晓眼珠微动，点点头，“嗯，他姓贺...”
“妈妈知道，贺首长的儿子嘛，是个旅长，比你大五六岁呢。”袁玉珠停了停，柔声道，“真的五六岁？看起来，不止。”
她的女儿明明还这么小呢。
周黎晓感受到她不喜贺骏山，于是开口维护他：
“他对我很好，处处护着我，儿子也只是养子，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您别对他有误解。”
袁玉珠隔着镜子跟女儿对视，见她护着，便也嫣然一笑，顺着周黎晓的话点点头。
“嗯，你喜欢就好，妈妈听你的，你喜欢，妈妈也喜欢。”
周黎晓感受到真切的母爱，袁玉珠好像一瞬间就接受了她，且喜欢的毫无道理。
这真是件好事。
心头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放松，周黎晓回以一笑。
袁玉珠眼尾笑纹轻浅，“囡囡，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嗯，挺好的。”
“妈妈很想你啊，妈妈好担心，太久不见你，你都不认识妈妈了。”
“不会的。”周黎晓看着镜中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嘴角上扬，“我们长得多像呀，我永远能第一眼，就认出妈妈。”
这是见面后，她的第一声‘妈妈’。
袁玉珠感动含泪，轻轻抚摸她刚刚梳好的辫子。
“嗯，是啊，真像，这才是我的宝贝女儿呀.....”
她说，‘这才是我的宝贝女儿呀’。
周黎晓难免触动，忍不住握住她手，轻声问：
“妈妈，假如有人突然冒出来，说我不是你女儿，她才是，你会认错吗？”
“怎么会？”袁玉珠瞪眼，“我亲生的，怎么可能认错？”
周黎晓眼珠微晃，启唇刚想说话，房门突然被人叩响。
“珠珠，我能进来吗？”门外响起一道沉稳温和的男音。
周黎晓瞧着，亲生母亲的脸色很快就冷淡下来。
她心生疑惑，就见她放下梳子，转身过去开门。
万肇立在门外，一手端着搪瓷茶缸，一手端着白色药瓶的盖子。
袁玉珠脸色难看，“你干什么？”
非得当着女儿的面逼她吃药？让女儿知道她有病？
万肇隔着门看了眼周黎晓，温笑哄道：
“妈妈晕船，一直没好好吃东西，她需要补充维生素片，这是国外医生专门开的。”
他语气低柔，像是对孩子解释。
袁玉珠脸色稍稍好看一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周黎晓。
周黎晓站起身，微笑着配合万肇：
“那快吃呀，要注意身体，妈妈。”
袁玉珠眼神瞬间柔软，“好，妈妈注意身体，妈妈吃。”
万肇默默看着她主动接过药片，默默递上搪瓷茶缸。
“慢点，别噎着。”
等妻子将药吃下去，他神色微松，接过茶缸笑了笑，对周黎晓说：
“中午一起吃饺子吧？团圆饭，一定要吃饺子，爸爸亲自下厨。”
周黎晓眼睛睁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觉得自己在这两个人面前，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对，包饺子，我也来。”
袁玉珠兴奋，转身快步走过来，拉起周黎晓的手：
“我们一起包，囡囡不会的话，妈妈可以教你！”
万肇笑的纵容，“对，让妈妈教你。”
周黎晓，“......”
这一刻，袁玉珠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
袁家许久没这么热闹了。
大家围坐在客厅的圆桌前，有说有笑，气氛融洽的不得了。
连万肇都亲自擀片儿了，贺骏山也不好干坐着等吃的，他搬了凳子坐在周黎晓身边，笨手笨脚的跟着她学怎么包饺子。
周黎晓忍着笑，听袁玉珠亲切的指导他，听他从容自然的喊‘妈’，扬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万肇时不时抬眸，扫一眼妻子，再扫一眼‘讨好’岳母的贺骏山，神情耐人寻味。
不提别的，就眼前这一幕，还挺和谐挺像一家人的。
旁边沙发上，袁墨文抓了把瓜子，边嗑边暗暗观察，没一会儿想起什么不对，忍不住扫了眼对面坐在轮椅上的万子铭。
“诶，你怎么不过去啊？”
万子铭冷冷乜他一眼，脸色阴郁。
袁墨文，“......”
抬手默默捏掉沾在嘴唇上的瓜子皮，他撇开脸，继续保持沉默，在心底暗暗跟万子铭划下楚汉河界。
也对，这小子这么阴暗，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能合群才怪。
饺子包好。
众人纷纷离座，收拾的收拾，洗手的洗手。
周黎晓洗完手出来，看了眼被冷落的万子铭，又看了眼走进厨房的袁玉珠，擦干手走到他身边蹲下，悄声说。
“问题好像没我们想的那么严峻，她跟我相处的挺顺利，子铭，你要不要过去一起说说话？”
万子铭唇角冷扯，“说话？过去受辱才差不多，你没看到老头子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我？”
周黎晓拧眉握住他手，“我看她虽然有点异于常人，但应该没有那么糊涂，别多虑，姐姐在呢。”
今天是团圆的好日子，袁玉珠心情好，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翻脸扫兴。
如果母亲真心那么偏爱她，那能不能当做爱屋及乌，因为她而对弟弟好一点？
万子铭不置可否牵了下唇，任由她推着自己的轮椅，来到餐桌前。
袁玉珠从厨房出来，刚想要找女儿，一眼看到周黎晓推着万子铭走过来，嘴角笑弧便肉眼可见的冻僵。
“万肇！”她厉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