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那天，很快就到了。
有好几个徒弟，不愿意跟于占元一起出国再去闯，比如三毛、小龙。
“师父，我们打算当武行多当一段时间试看看。”
于占元回头看看身后的阿华，其实对这个行业，有些没信心，“你们真的确定吗？”
三毛说:“总之都要试，我们像师父您一样，拿个三十年来坚持看看，结果会怎么样，就到时候再看喽。”
小龙:“是啊。”
小孩自己尝试过了这个职业，也还能有这种决心了，于占元又能说什么呢。
点头应下，“你们……要做就好好做，不要衰给别人看。”
“行了，天快黑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把三毛他们赶下送行的船，于占元心情难受的展开了三毛方才给他的礼物——一把折扇。
他们几个好乖的，平时给一点零花，都不舍得用，这几个臭小子……还舍得给他买礼物了。
于占元翻了个面，看到折扇上的水墨竹画，怔了怔。
静之站的角度偏斜，总觉得那幅画看过去有些奇怪。
于是走近一步，走近了反倒看不出什么。
于占元自己也发现了。
扇子稍稍一合，三个大字立马跃然纸上——七小福。
徒弟有心，于占元坐在甲板上，心情复杂的看着海面上都快消失在视线里的那艘小船。
以前日日打，日日罚，如今真的要离开他们，于占元是跟被割了好几块肉一样痛。
他不愿意下来船舱里，程凤仙陪他在上面坐了好久。
阿华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又要搬家，只不过有静之一直陪着他，还有师兄，他好安心的。
回到预订的房间里，他心情颇好的枕在静之肩上，透过圆形的窗户，看着外头荡漾的水花，跟个孩子一样好奇:
“哇……有鱼跳出来诶，阿之你看，真好看。”
静之也不是没出过国，之前上学为了躲林父，她甚至是在国外读的大学。
这些风景，她早就看腻了。
静之侧眸看着兴奋的于占华，无聊的托着腮学他:
“哇……这里有阿华诶，真好看。”
阿华眼睛快速眨了两下，看着鱼，脸却默默红了起来。
她还在看我？怎么不看鱼？我一定比鱼好看！啊，真开心！
阿华这股兴奋劲儿，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一个多小时后，他晕船了，连同于占元一起。
师兄弟两个，吐得天昏地暗，黄胆水都快吐出来了。
好在静之有备晕船药跟酸梅子，两人吃了药，这才好些。
不过也是脸发绿嘴发白的。
程凤仙跟静之，一人捡一个去照顾，常常不回自己房间。
于占元倒还好，阿华又开心又害羞。
以往搬家，静之都是跟他分开睡，要说在一起睡，除了在医院那一晚，他们几乎没有连续几天这么近的处过。
好多次，他都是枕在她的膝盖上醒过来的。
阿华有时候都不愿意醒，半眯着眼，靠在她软和的膝盖上，呼吸舒缓平稳，比枕着自己的手还安心。
有时候她还会偷偷亲亲他的脸呢，阿之一定很喜欢我的，阿华很开心的想着。
*
快一个月在船上晃荡，有情侣陪着，倒也不算太无聊。
落地那一刹那，一行人个个不适应夯实的土地，总觉得不知是人摇还是地在摇。
于占元组织两团的弟子走在后面。
程凤仙跟静之一起，阿华被静之紧紧夹住手腕，走在最前面带路。
静之英文熟练，以前在这儿待过好几年，她一点不怯生的，接过程凤仙手里的地址，随意找了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就开始问。
程凤仙笑着回头，“看吧，有阿之来，咱们能方便不少哦。”
于占元尴尬摸摸鼻子，当初静之教英文，他不愿意跟着学。
现在好了，就算在中华城待着，也会有来自国外的客人的。
想来，这英文，他还是得抽空学学。
*
前面几天，静之忙得脚不沾地。
随便先找地方安置后，她得帮忙找能容纳这么多人的房子。
还得去当地的教会学校报到，领材料和转职表，还得做什么教学前测试。
她有些不开心，在国内时，主任可没说有这一环节的。
不过来都来了，薪资高、空闲时间多的好工作也不好找，她还要帮阿华治头的，于是收拾立整，便也去了当地学校考试。
她面对的学生，不再是小孩子。
而是一群选修中文的外国高中生。
她生得脸嫩，看起来大约二十，班里的有些男同学，看上去比她都老，第一节课下课，她就被几个直白的男同学用英文撩了。
有些不适远离他们，静之捂紧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通过测试文件，一溜烟跑回了程凤仙租下来的院子里。
这回去学校不带阿华，他倚在玄关门口数数，又独自emo上了。
见静之跑回来，身后还跟着骑自行车朝她吹口哨的几个洋人，阿华停下数数，咬紧唇瓣，很是不开心的从屋里走出来。
“阿华，我通过啦！”静之很开心朝他扬扬手里的袋子。
阿华见她一点不理那几个男同学，表情好看不少，不过依旧捏住她的手腕，甚至还故意撅起嘴亲一口她的脸颊，跟那群男同学宣誓主权。
“omG，her bf is a crazy man？”
“I think maybe shes the crazy one。”
边走回屋，她暗自蹙了下眉。
阿华之前偷偷听过静之好多课，就算傻了，这种简单的英文，跟骑车一样，他倒是不曾忘记。
转身气得朝洋人龇牙咧嘴比划拳头，那几个人也是心智发育不成熟的小孩，也是李小龙爱好发烧者。
见阿华比划得还挺专业，他们赶紧骑着车跑了。
静之好笑的帮他顺顺都快气炸的头发，牵着他离开自行车道:
“没事，我们才刚来嘛，有些人不是坏心，就是觉得奇怪而已，不用多在意他们。”
一进门，阿华瞅一眼帮忙挪新家具的于占元，很小心眼的跟她耳语:
“师兄不让阿华去学校陪你，他好坏，阿华今天不想跟他讲话。”
于占元耳力好得很，瞪大眼看过来:“我还不是怕你被欺负，早知道应该阻拦你偷学英语。”
程凤仙放下手里的欧式台灯，好笑的看着炸毛的于占元:
“于老师，早学晚学，既然我们来到这里，都是要学的。”
“阿华都会了，要不你抽空也跟我一起练练，有阿之看着，咱们两个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静之抖了一下眉毛，“你们不报我的班吗？我方才问了，公开课你们可以进来旁听。”
“算啦。”程凤仙挥挥手，“里面都是小孩，我和于老师年纪都大了，在家自学可以的，更何况戏班在中华城，学点英语也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那随便你们。”静之耸了耸肩，下巴搭在阿华肩上，“阿华都好过你们哦，我都唔惊他走丢，我怕你们俩个老头老太太走丢。”
“打死你。”程凤仙被她打趣的话噎得快恼羞成怒，挥手过来拍一下她的手。
阿华对这种动作很当真，他梗着脖子挡在静之面前，“姐姐你要打打阿华，阿之会痛的。”
程凤仙:“谁让你叫我姐姐的？！”
阿华老实指一下身后的女人，“阿之昨晚说的。”
静之轻轻牵起阿华的右手，把两人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戴着的戒指露给对面两个人看。
“国外会比较注重这个，我不想被人打扰，也不想他被人骚扰，所以提前买了婚戒戴。”
“婚戒都戴了，对姐姐你的称谓也该变变，他叫得很顺口，姐你应该多适应适应啦。”
于占元实在没话讲。
他师弟家里的坟真是冒青烟咯。
阿华点头嗯一声，对着于占元又喊:“姐夫，阿之说你要努点力，姐姐其实也中意你的。”
话一出口，静之立马捂住他的嘴巴，“别什么话都老实讲出来！”
于占元跟程凤仙立刻别开脸，纷纷红了耳根子。
老实人被静之连拉带拽，扯回了他们的新房。
说是不担心，静之还是做了防止他丢失的措施。
他项链上的挂件里，又多一张写着她电话和地址的小纸条。
回来第一件事，她拉着他到房间里默背了好几遍这里的住址跟座机。
阿华读得挺顺，眼珠子却到处乱转，看着两张并排在一个房间里的床，嘴角渐渐往上扬起来。
“阿之，你要跟阿华睡一间啊？”
静之一把捏住他的嘴，一手叉着腰说:“好乖，你背完，我才要跟你睡一间，不然我就搬过去跟我姐睡。”
他嗫嚅着被捏成小鸡嘴的唇，“姐姐要跟姐夫睡的，跟我们一样。”
有时候，静之都以为他淤血散了，这都会拿话堵她了。
晓得他最喜欢什么，静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副新的小刻刀套装出来:
“你乖乖背起来，顺利背给我听，这个送你，你爱刻什么刻什么，只要别乱刮墙壁就行。”
阿华双眼放光的看着那副刻刀，拇指轻轻动了动。
很是顺溜的说了一长串英文版的街道名称跟数字，他立马朝她伸出双手。
“阿华背好了，阿之快拿来。”
静之:“？”
楼下那一对中年老头老太太啊……她怎么感觉他们的接受程度都没有阿华一个傻仔高？
本以为他转好了，结果晚上阿华不睡觉了，滋滋滋的，在她送他的一块玉石料上不停划拉着刻刀。
有时也用砂纸磨，窸窸窣窣的，响了大半夜。
静之翻来覆去，后来实在受不了，起身一把将书桌上的台灯给关了。
月光下，他眨巴着眼睛往上看。
静之一把捏住他的鼻子，“还不睡？我明天要上班的，你再不让我睡，明天早上的亲亲取消。”
阿华震了震，立马放下手里刚成型的玉石脑袋，非常认真严肃的嗡声:
“阿华睡，洗洗手睡觉觉，现在就去！”
静之这才松开他瘫回床上，“好乖，咱们房间里就有卫生间，洗好记得关灯。”
隔天一早，犯困的静之睡眠不足，起晚了。
着急忙慌穿着矮坡跟的皮鞋，刚到门口，就被阿华叫住。
“阿之……说好的亲亲……”
长长的餐桌上，一群人都安静了。
男男女女二十几个朝他们看过来，静之被望得脸红，很快凑过来，亲一下阿华嘴角:
“阿华乖，回去刻你的东西，累的时候记得歇歇眼，我先走喽！”
阿彪:“……真是……我都饱了。”
于占元默默的朝对面的程凤仙看过去。
程凤仙埋下头吃着煎蛋，耳朵渐渐红起来。
看她做什么，人家傻仔都有戒指了，他一个师兄，就晓得跟她说“再等等”，哼，要亲亲？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