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瓷心斋,王天河正口沫横飞地跟许心吹嘘自己昨晚在夜市如何“慧眼如炬”,差点捡到一个“大明嘉靖”的漏
“心哥,你不懂,那感觉,那氛围,就差那么一点点!”
王天河比划着,表情夸张。
许心懒得搭理他,专心致志地用细笔给一件刚修复好的康熙青花小杯做最后的局部做旧。
这时,店门被推开
周世宏夹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眉头微蹙,神色间带着几分与往日张扬不符的困惑和疲惫。
王天河一见,立刻把吹到一半的牛逼咽了回去,换上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凑上去:“哟,周少!这是咋了?无精打采的,让哪个小妖精把精气神给榨干了?走路都打飘儿!”
周世宏白了他一眼,没接这浑话,径直走到许心的工作台前,将锦盒小心放下。
“许师傅,”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不解,“遇到件怪事,得让你给拿拿主意。”
许心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他:“怎么了?”
周世宏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东西——
正是前几天那幅被许心鉴定为“拼接赝品”的宋画。
不同的是,此刻这幅画已经被精心装裱好了,古雅的绫绢和玉轴将其衬托得愈发“古意盎然”。
“就这画,”周世宏指着画轴,语气更加疑惑
“今天上午,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是个老头,声音听着年纪不小了,但中气挺足。他开门见山,就说想收我这幅‘宋画’。”
王天河插嘴:“嘿!还真有冤大头上门?周少你赶紧出手啊!”
周世宏摇头:“怪就怪在这儿!他不仅主动联系我,开价比我当初买的时候还高出两成,而且……他坚持要现金交易,还说今天下午就可以带着钱登门来取。”
“登门取货?”许心眉头微挑,这确实不合常理。
古玩行里,除非是极熟的关系或者价值连城的重器,否则很少有这样急切且主动上门的买家。
“对啊!”周世宏摊手,“我也问他了,怎么知道我手上有这东西?他只说‘自有门路’,不肯细说。许师傅,你说这是什么路数?这画……按您的说法,不就是个‘高级拼接货’吗?值当他这样?”
许心沉吟不语,知假买假,在古玩界并非没有
但通常都是为了“养局”,即用高价买下已知的赝品,制造“流传有序”或“被大佬认可”的假象,以便日后用更高的价格、更逼真的故事将其作为真品出售给更“肥”的羊牯。
这是一种极其阴险且需要雄厚资本和耐心的做局手段。
或者……另一种可能,这幅画本身,还隐藏着他和周世宏都未曾察觉的秘密。
“来电的人,有没有留下姓名?”许心问道,心中隐约有一丝莫名的预感。
“哦,说了,姓墨,笔墨纸砚的墨。”周世宏答道。
王天河一听周世宏的话,立马把脑袋凑了过来,眼睛瞪得溜圆
“啥?姓墨的老头?还登门收?周少,你确定不是哪个老骗子闻着味儿摸上门了?这画可是个‘拼接货’,心哥亲自定的性!”
周世宏也是满脸不解,把装裱一新的画轴小心放在工作台上:“我也纳闷啊!那老头电话里说得清清楚楚,就是看中了这幅‘宋画’”
许心此时却心里不太平静。
刚听墨姓
这个姓氏,像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他回忆的涟漪。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极其久远而模糊的画面——幼时的瓷心斋,偶尔会来一位沉默寡言的“墨叔叔”。
他总是穿着朴素,风尘仆仆,来了便和父亲在二楼的工作室闭门长谈。
母亲似乎对那人有些疏离,曾私下叮嘱小许心少去打扰。
父亲失踪后,这位“墨叔叔”也如同人间蒸发,再未出现。
难道……会是他?
许心压下心中的波澜,面上依旧平静,对周世宏说道:“画先放这儿。让他来瓷心斋。下午他来了,我跟你一起见见这位……墨先生。”
周世宏见许心愿意出面,顿时松了口气:“太好了!有您掌眼,我心里就踏实了。那我下午提前过来?”
“嗯。”许心点头。
待周世宏暂时离开,王天河立刻凑上来,兴奋地压低声音
“心哥!什么情况!姓墨的老头,高价求购拼接画……这剧情,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又有点瘆得慌呢?该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许心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幅装裱一新的“宋画”。
这位不请自来的“墨先生”,究竟是看中了这幅画的“假”,还是洞悉了其中不为人知的“真”?
而他与多年前那位消失在父亲生活中的“墨叔叔”,又是否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