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后退三步，指尖在胸前划过一道弧线，掌心压向胸口。体内那根银线猛地一颤，随即被一股温润的灵流压制下去。他闭了闭眼，呼吸从急促转为平稳。幻天塔第一层的提纯之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将残存的震荡一点点抚平。
他抬起手，朝远处招了招。
铁无锋从营地边缘走来，肩上的药炉还在冒着微弱的白烟。他没说话，只是站在夜澜面前，等命令。
“召集所有人。”夜澜声音低，但清楚，“一个时辰后，议事帐。”
铁无锋点头，转身就走。脚步沉稳，背影笔直。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问为什么，也不能多看一眼封印阵的方向。
夜澜回到自己的营帐，掀开帘子进去。帐内只有一张木桌、一张矮凳、一面挂壁铜镜。他坐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抹。三道灵光浮现，在空中凝成符文印记。
第一道，是心跳频率的波纹图，两条曲线几乎重合——冥主分身被封时的心跳，与他前世坠入寒渊那一刻完全一致。
第二道，是一段影像缩影：轮回蛊从夜鸿煊识海抽出的画面，血雾弥漫，虫形生物扭曲爬行。
第三道，是北冥冰川的裂痕分布图，红线标注出未来三年可能爆发的寒潮路径，覆盖范围比上次大了十倍不止。
他将这三道符文封入特制的灵石匣中，放在桌上。然后盘膝坐下，闭目调息。时间虽短，但他必须让身体恢复到能支撑一场会议的状态。
外界半刻钟，塔内已是数轮循环。他的气息渐渐稳定，识海中的灼痛感减弱，银线也不再频繁跳动。
一个时辰后，议事帐外陆续来了人。
北岭宗长老拄着拐杖，眉头紧锁。南荒火门掌门披着赤红大氅，眼神警惕。西漠刀盟、东海水府、天机院执事……各大势力代表齐聚，气氛沉闷。
铁无锋守在帐口，确认最后一人进入后，抬手落下结界符，隔绝内外。
众人落座。没人先开口。
北岭宗长老清了清嗓子：“少主今日召我们前来，可是为了那封印之事？”
夜澜坐在主位，面具下的脸看不清表情。他没回答，而是看向铁无锋。
铁无锋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块圆形阵盘，放在桌中央。轻轻一拍，阵盘亮起。
第一道影像投射而出——冥主分身被银光锁链缠绕，黑雾溃散，最后被符文牢笼囚禁。画面定格在他被封印瞬间的表情。
“这是……真的？”有人低声问。
“不止如此。”夜澜开口，“放大心跳数据。”
阵盘光芒一闪，画面下方浮现出两组波形图。一组来自封印现场，另一组来自多年前寒渊底部的记录。
两条线，几乎完全重叠。
帐内一片死寂。
“这说明什么？”南荒火门掌门声音发紧。
“说明他一直在看着我。”夜澜站起身，走到阵盘前，“每一次我濒死，他都在场。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逼我变强。”
他顿了顿，继续放出第二段影像——轮回蛊被抽取的过程。
“我的叔父，夜鸿煊，早在三年前就已投靠幽冥殿。他抽走轮回蛊，是为了切断我与前世的联系。可他不知道，真正唤醒我的，不是记忆，是仇恨。”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躲？逃？”北岭宗长老突然冷笑，“冥主连分身都能封，真身还不得毁天灭地？我们这些人，拼尽全力也不过蝼蚁罢了！不如暂避三年，等各方恢复元气再说。”
这话一出，不少人点头。
夜澜没动怒，也没反驳。他只是抬手，放出第三段影像——北冥冰川的裂痕图，红线蔓延如网。
“根据天机预判，若不阻止，三年内寒潮将席卷整个北域。规模是上次的十倍。届时，不只是我们，连凡人城镇都会被冻成死地。”
他盯着北岭宗长老：“你说暂避三年。可三年后，还有地方可避吗？”
那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们要的不是我们的命。”夜澜声音沉了下来，“是要我们散。一散，就没有联盟，没有抵抗，人人自危，任人宰割。今天退一步，明天就无路可退。”
帐内安静下来。
片刻后，西漠刀盟首领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让我们白白送死。”
夜澜回身，从桌上拿起那个灵石匣，打开。三道符文再次浮现。
“第一，设立共治轮值制。”他说，“五大主力势力每月轮席执行指挥权，重大决策需三方以上同意方可执行。”
众人面面相觑。
“第二，开放幻天塔第四层模拟战场。”夜澜继续道，“各派弟子可轮流进入试炼，提升实战能力。资源有限，但机会共享。”
“你愿意开放幻天塔？”东海水府代表惊讶。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夜澜说，“既然你们选择加入联盟，那就该有同等的权利和责任。”
这时，铁无锋上前一步，手中捧着九枚金属符牌。每枚都呈环状，表面刻有细密纹路，中心嵌着一颗晶石。
“这是我刚炼制的‘盟心印’。”他说，“九枚同心，一派执掌一枚。若其中任何一方遭遇袭击，其余八枚将同时震动示警。此印以玄铁熔铸，融入各派信物精魄，无法伪造，也无法强行剥离。”
他将符牌一一递出。
接过的人低头查看，指尖抚过纹路，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微弱共鸣。
天机院执事忽然起身：“我宣布，天机院重归同盟，愿与诸位共抗幽冥！”
西漠刀盟首领沉默片刻，也站了起来：“刀盟愿追随少主，誓不退缩！”
一人起，众人随。
到最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声宣誓。
夜澜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这一场动摇，过去了。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铁无锋收起阵盘，临走前看了夜澜一眼，点了点头。
帐内只剩他一人。
夜澜坐回矮凳，手里拿着一枚未送出的盟心印。这是他特意留下的，准备给幽瞳。虽然她还在沉睡，但他相信她会醒来。
他低头看着那枚符牌，晶石微微发亮。
外面风雪依旧，可营地中央的联盟旗帜已经重新升起，猎猎作响。
他站起身，把符牌小心收好，走向帐外。
疗伤营就在前方不远处，雷嗔正躺在那里养伤。他得去看看。
刚走出几步，手臂上的银线忽然又跳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
这一次，不是因为靠近封印阵。
而是体内的幻天塔印记，主动回应了什么。
他抬头望向天空。
云层厚重，不见星月。
但就在那一瞬，他仿佛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