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离雷嗔后心只剩半尺。
夜澜的手指还悬在空中，指尖那点雷光早已耗尽。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扑向雷嗔的背脊。那一瞬，他的心跳停了，呼吸也断了。
可就在刀尖即将刺入鳞片的刹那，他猛地咬破舌尖。
剧痛让他混沌的意识猛然一震。鲜血顺着喉咙滑下，带着铁锈味的腥气直冲脑门。他不再去想伤势，不再去想灵力，而是把全部神志沉进识海，死死盯住幻天塔的印记。
“预判他的动作。”他在心里吼，“现在！”
塔没有回应。
但一道画面突然闪现——冥主分身抬手抛出符令，动作慢了三拍，随后黑影出现，而他自己本体左肩微微下沉，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反噬。这画面不是第一次出现，他在第四百零一章开启第六层时见过类似的片段。
这次不同。画面重复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清晰。最后一次，甚至标出了时间刻度：黑影出手后，左肩空档持续三息。
夜澜瞳孔一缩。
他还来不及细想，眼角余光瞥见祭坛边缘一道人影立在残柱阴影下。那人戴着青铜面具，手横焦尾琴，指尖轻轻敲了三下琴面。
声音很轻，几乎被雷暴盖过。但夜澜听懂了。
千机阁最高协同信号：信我，三秒。
是白枭。
这个人他认得。三百年前的情报网主，曾七次在他命悬一线时暗中出手。他不知道对方为何现身，但现在没时间犹豫。他用尽力气，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白枭没动，只是右手在琴弦上拨出一段高频震音。声波无形扩散，擦过夜澜耳后。那里有一片雷鳞蛟留下的旧伤，此刻竟微微发烫。
信息传到了。
“影现即衰。”
四个字直接撞进脑海。不是听到的，也不是看到的，像是凭空浮现的认知。夜澜瞬间明白——黑影虽快，但操控它的人会瞬间虚弱，尤其是神魂负荷最重的那一瞬。
他立刻将天机所见和这条情报叠加推演。
结果出来了：黑影的目标是雷嗔后心，但它出手的瞬间，冥主分身左肩会暴露，且无法及时防御。只要能在那一瞬制造干扰，就能打破平衡。
可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经脉碎裂，四肢像被碾过的枯枝，稍一用力就钻心地疼。他左手仍紧紧护着幽瞳，小小的身体贴着他胸口，几乎没有温度。
时间不多了。
他右手缓缓抬起，指尖蘸着嘴角流出的血，在地面划出一道短弧。这是铁无锋教他的简易引雷阵纹，不需要灵力驱动，只靠导电材质就能触发。他不知道能不能成，但必须试。
阵纹刚画完，雷嗔已经撞上了黑影。
轰！
雷云炸开，电浪四散，强光瞬间吞没整个高台。黑影的动作明显一滞，刀锋偏了半寸，只削掉一片龙鳞。雷嗔的脊椎巨刺趁势贯穿黑影，将其撕成碎片。
可冥主分身也在这一刻察觉不对。他眼神一冷，立刻后撤，左手已准备收回苍冥剑。
夜澜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他引爆指尖最后一丝雷光，电弧窜入地面阵纹。原本散逸的雷暴受扰，猛然炸开一圈环形电浪，光芒刺目，逼得所有人闭眼。
就在这一瞬，夜澜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左肩。”
声音极轻，随气流飘出，几乎听不见。
但白枭听到了。
他手指一压琴弦，一道定向音波直射冥主分身左耳。对方本能侧头躲避，左肩彻底暴露。
夜澜双眼死死盯着那处。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识海中留存的天机画面投射至幻天塔印记。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种因果锁定——让接下来发生的事实，朝着预判的方向倾斜一丝。
下一刻，雷嗔的脊椎巨刺携着狂暴雷流，正面撞上冥主分身左肩。
轰！
黑雾崩散，如墨汁遇水般迅速溃退。冥主分身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掀飞数丈，重重砸在石台上，左臂软垂，皮肤下血管剧烈跳动。苍冥剑脱手飞出，钉入远处石壁，剑身嗡鸣不止。
全场骤静。
雷云还在头顶翻滚，电蛇乱舞，映得夜澜的脸忽明忽暗。他瘫坐在血泊里，胸口起伏剧烈，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在割肺。但他眼睛没闭，一直盯着冥主分身。
对方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可左肩伤口不断渗出黑色液体，像是某种被污染的能量正在失控。他抬头看向夜澜，眼神复杂，有震惊，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夜澜没理会。
他知道，这场战斗变了。
之前是靠雷嗔拼命，靠幽瞳舍身，靠本能反击。而现在，是他用脑子赢了一次。不是靠力量，不是靠血脉，是靠预判，靠情报，靠布局。
他缓缓闭上眼。
耳边传来白枭的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那人走到他身边，蹲下，却没有碰他。
“你早该这么打。”白枭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贯的冷漠，“不是所有仗，都要拿命去拼。”
夜澜没睁眼，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等很久了？”
“从你踏入祭坛就开始。”白枭说，“我知道你会需要我。”
夜澜扯了下嘴角，没笑出来。
他想起三百年前的事。那时他还不是夜澜，只是一个游荡在轮回边缘的残魂。白枭把一段记忆封在左眼球里，等着他来取。后来他拿到了，却一直没看全。
现在他有点明白了。
有些棋，早就布好了。
“下次别等这么久。”他说。
白枭没回答，只是把手放在琴上，目光扫向冥主分身。那人正试图爬起，动作迟缓，黑雾恢复的速度明显变慢。
“他撑不了多久。”白枭说，“这种分身，每动一次，本体消耗就加倍。再有一次重创，就会自毁。”
夜澜睁开眼。
“那就再来一次。”
他说完，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幽瞳。她还是没醒，但胸口有极其微弱的起伏。他把她轻轻放平，靠在残柱边，然后用手撑地，一点一点，把自己往上挪。
骨头咯吱作响，疼得他额头冒汗。
白枭看着他：“你现在站都站不稳，还想打？”
“我不用站。”夜澜喘着气，“我只需要动手指。”
他说着，右手再次抬起，指尖对准雷嗔方向。虽然体内灵力枯竭，但他还记得幻天塔第一层的功能——提纯雷息。哪怕只有一点，也能成为下一轮攻势的引子。
雷嗔盘旋在半空，庞大的蛟躯微微晃动，气息紊乱。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力量。他低头看向夜澜，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夜澜对他点了下头。
雷嗔立刻会意，缓缓降低高度，悬浮在祭坛中央，正对冥主分身。
两人之间，隔着一片废墟。
夜澜的手指轻轻一勾。
地面那道血画的阵纹微微发亮。
他知道，下一波攻击，必须更快，更准，更狠。
不能再给冥主分身喘息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引导最后一丝雷灵力进入塔印。
就在这时，冥主分身忽然开口。
“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