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咸腥味扑在脸上,夜澜站在礁石边缘,脚下海水翻涌。他体内灵力流转顺畅,九重金丹圆满后的空虚感却越来越重。肉身跟不上修为,迟早会成为破绽。
“走。”他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幽瞳尾巴轻轻一摆,身形微晃,已落在他左后方半步距离。雷嗔甩了甩骨鞭,焦黑的右臂还在冒烟,可眼神依旧凶狠。白枭没说话,手指划过琴身残片,血痕未干。铁无锋扛起重锤,机械义眼发出低频嗡鸣。沧溟靠在岩壁上喘息,龙血印记黯淡,却抬手比了个手势——东南方向。
六人没有多言,直接跃入海中。
深海压力从四面八方压来,灵力运转变得滞涩。越往下,水流越冷,光线彻底消失。只有幽瞳发间月牙簪浮起一层微光,勉强照亮前方几丈。
“不对。”白枭突然出声,左眼渗出血丝,“这些骨头……都在朝一个方向。”
众人停下。海底散落着大量骸骨,全是海族遗体,头颅齐刷刷指向海沟中心,姿态如同跪拜。
铁无锋蹲下,用熔岩葫芦底部轻触一具骨架。高温瞬间让骨面浮现暗红纹路,像是被烙铁烫过的符文。
“禁神阵。”他说,“识海会被慢慢吸走念头。”
雷嗔冷笑:“黑魇搞这些鬼把戏,想让我们自己疯掉?”
夜澜闭眼,雷纹金丹缓缓旋转,冰火雷三气在经脉中形成循环,护体灵罡撑开一圈无形屏障。他睁开眼:“绕路。东南裂谷,偏移三百丈。”
幽瞳点头,月神之力探出,在前方水面荡起细微涟漪。她忽然皱眉:“有东西挡着,看不见。”
“我来。”铁无锋取出一柄重锤,灌入熔岩火焰,狠狠砸向地脉交汇点。轰的一声,海底震动,一道裂缝蔓延出去,露出隐藏的路径。
“果然不是正下方。”夜澜目光沉下,“他在骗我们进去。”
“那就偏不按他的来。”雷嗔咧嘴,“老子最喜欢拆台。”
队伍转向东南,顺着裂谷下行。压力越来越大,连夜澜的护体灵罡都开始出现细小裂纹。幽瞳三尾轻颤,不断释放寒息加固屏障。白枭靠在岩壁上缓了口气,又继续前行。
终于,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带。
一座石台悬浮在深渊中央,台上一汪乳白色液体静静流淌,泛着柔和光晕。四周岩壁刻满古老文字,笔画扭曲,像是某种失传已久的祭祀铭文。
“先天灵液。”夜澜低语。
幽瞳上前一步,尾巴展开成扇形,准备以月盾接取。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液面时,池底猛地窜出数十只骨手!
森白指节带着腐朽气息直扑而来,速度极快。那些手明显不属于普通海族,关节粗大,掌心刻着混沌符号,指尖缠绕黑丝,所过之处海水泛起泡沫,迅速腐蚀。
幽瞳反应极快,三尾爆展,月盾瞬间成型。骨手撞上屏障,发出刺耳摩擦声,霜纹迅速爬满盾面,裂痕随之出现。
“不是死物!”她咬牙,“是活祭!它们还有意识!”
白枭抬手拨动琴弦,音刃化作银光扫出。一根骨手应声断裂,可断口处立刻涌出黑色黏液,重新接合。他再斩七次,每斩一次,琴身就震一下,嘴角鲜血不断溢出。
雷嗔怒吼,骨鞭炸雷而出,引动深海残余电弧,将扑近的骨手尽数劈碎。铁无锋重锤砸地,环形冲击波逼退剩余攻击。夜澜趁机凝目观察池心。
那乳白色液体,并非自然生成。它正从池底裂缝中缓缓渗出,源头是一股黑色物质。每当黑流接触石台上的铭文,就会被净化成灵液模样。
“这不是灵液。”夜澜声音冷下来,“是被转化的混沌源质。”
话音刚落,池中央光芒骤闪。
一道漆黑虚影缓缓升起,轮廓模糊,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多谢诸位。”虚影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将夜澜完好送来。”
夜澜瞳孔一缩。
黑魇!
虚影轻笑,四周岩壁突然亮起数百道幽光。上百具盘坐的尸骸缓缓抬头,双眼睁开,瞳孔中竟映出夜澜的脸。他们胸口嵌着轮回蛊,虫体微微蠕动。
“这是……傀儡祭坛?”白枭声音发紧,“用死人当镜子照你?”
夜澜没答。他迅速调转灵力,将雷纹金丹沉入丹田最深处,切断外泄气息。他知道,一旦被蛊虫锁定,后果不堪设想。
“此地不能久留。”他说,“但也不能空手回去。”
他心念一动,幻天塔第二层开启。海量典籍飞速翻阅,最终定格在《破妄诀》一篇。他扫了一眼,立刻判断出——这是投影分念,真身不在。
“雷嗔,准备引雷。”他低声下令。
雷嗔咧嘴,骨鞭缠绕电弧,双臂肌肉绷紧。
“幽瞳,打开退路。”
幽瞳尾巴轻摆,空间涟漪在身后浮现,通往上方裂谷的跳跃点正在成形。
“白枭,封他传讯。”
白枭抬手,最后一根完好的琴弦绷紧,音波扩散,封锁四周虚空。
黑魇虚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大笑:“你以为你能逃?你来取灵液,实则是为我唤醒归墟之心……”
笑声未绝,灵液池光芒骤暗。
池底裂缝缓缓张开,露出其下一座巨大祭坛。石台布满塔纹,与夜澜识海中的幻天塔图案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祭坛中央插着半截断裂的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字——
“守护者之誓:以血为契,镇守归墟。”
铁无锋盯着那碑,机械义眼报警声急促响起。他伸手抹去碑面淤泥,露出背面一行小字:“玄尘子,执笔。”
“冥主?”他低吼。
幽瞳突然身子一晃。她盯着祭坛,瞳孔裂成三勾玉状,尾巴不受控制地颤抖。一股陌生记忆冲进脑海——
她看见自己跪在祭坛前,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面前站着一名白衣老者。老者说:“你若剥离神格,可封印归墟十年。”
她点头,刀刃刺入胸膛……
画面戛然而止。
幽瞳踉跄后退,额头冷汗直流。她从未见过这段记忆,可它真实存在。
夜澜察觉异常,侧身将她护在身后。他盯着祭坛,心中掀起巨浪。这地方不只是陷阱,更是埋藏前世真相的墓穴。
“我们走。”他咬牙。
就在此时,沧溟留在他体内的龙血突然沸腾。一股热流从心脏冲向四肢,眼前闪过零碎画面——
龙族长老围跪祭坛,齐声诵念誓约。其中一人高举血书,上面写着:“若后裔违誓,血脉自焚。”
画面一闪而过。
夜澜呼吸一滞。原来沧溟拼死相助,不只是因为共鸣,而是履行祖先之诺。
“快!”雷嗔大吼,骨鞭几乎握不住,“下面要塌了!”
地面剧烈震动,祭坛边缘开始崩裂。黑色雾气从裂缝中喷出,带着腐蚀性气味。白枭强行拨动琴弦,音波短暂压制雾气扩散。
幽瞳强撑起身,尾巴再次展开,空间通道稳定了几分。
铁无锋一锤砸向最近的傀儡尸骸,将其打碎,防止它们突然暴起。他吼道:“走一个是一个!”
夜澜最后看了一眼祭坛。
那半截石碑上,“玄尘子”三字正在渗出黑血,顺着碑面流下,滴入池中。每一滴落下,池水就翻滚一次,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转身,迈步向空间通道。
可就在脚尖即将踏入的刹那,胸口猛然一痛。
龙血逆流,直冲识海。
一幅完整画面强行挤进脑海——
寒渊之底,少年夜澜坠落,丹田破碎。一名黑袍人站在崖边,手中剑滴着血。那人缓缓摘下面具,露出左脸蠕动的黑血管,右脸却是年轻时的玄尘子。
他说:“孩子,你是唯一能救我的人。”
记忆炸开。
夜澜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幽瞳回头,看见他双眼泛紫,脸上青筋跳动。
“夜澜!”她喊。
他抬起手,指向祭坛深处。
“等等。”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我还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