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克手指离开控制台界面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刚刚下载完毕的数据缓存还在设备中微微发烫，屏幕上滚动的“清除协议已激活”字样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眼。
“我们得——”李岩的话只说了一半。
刺目的红光突然从天花板每个角落迸发而出，与之前柔和的白色照明光截然不同。红光以固定频率急促闪烁，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几乎是同时，一种低沉、单调的蜂鸣声贯穿了每个人的耳膜，那声音并不尖锐，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让人牙齿发酸，脊背发凉。
“警告。检测到未经授权的核心数据访问行为。”冰冷、标准的合成音在整个房间回荡，没有情绪起伏，没有性别特征，纯粹的信息播报，“访问来源：未授权生物单元。访问等级：最高敏感级别。触发协议：三级清除程序。”
“三级清除是什么概念？”王强已经举起了战斧，背靠墙壁，警惕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寸。
泽克脸色惨白，手指在便携设备上飞速滑动，试图调取刚刚下载数据中关于防御协议的部分。“三级...是针对‘已获取关键信息的高威胁入侵者’的清除等级。响应措施包括——”他的声音陡然停住，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包括什么？”李岩追问。
“区域封锁隔离，无差别攻击性防御单位激活，以及...”泽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神经毒气释放。”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通风口原本微弱的气流声骤然增大，紧接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甜腻气味混杂在了金属和臭氧的味道中。
“毒气！”薇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的医疗本能让她瞬间分辨出了那是什么，“闭气！找密闭防护！”
所有人的手都本能地捂住了口鼻，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在完全封闭的室内空间，毒气扩散只需要几分钟。
“找到出口！快！”李岩大吼，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唯一的门就是他们进来的那扇，但此刻厚重的金属门内侧亮起了代表锁死的红色光条。
“打不开！”王强已经冲到门边，尝试用蛮力推动，但门纹丝不动。他举起战斧，全力劈砍，斧刃与金属碰撞出刺目的火花，却只在门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这他妈是什么材料？！”
“学院级的合金，常规手段无效。”泽克的手指几乎在设备上擦出火花，他正尝试用刚刚下载的部分权限编码破解门禁，“我需要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了！”张浩指向天花板一角，那里一个小小的喷嘴已经伸出，正喷出几乎无色的薄雾。甜腻的气味变得更加明显，薇拉已经开始感到轻微的眩晕和恶心。
灵瞳突然捂住额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它在...扫描我们，”她咬牙说道，额头上渗出冷汗，“那个声音...那个AI...它在通过传感器分析我们的生物特征，制定针对性清除方案。我能感觉到...它的‘视线’...”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
“目标分析完成。威胁评估：混合型。清除方案调整。激活针对性应对单元。”
话音刚落，房间两侧墙壁上突然滑开六个隐藏的舱口。每个舱口中，缓缓升起一个奇特的防御装置。它们与之前遇到的清道夫无人机完全不同——这些装置是固定式的，基座牢牢固定在地面，上方是一个可旋转的半球形头部，头部中央有一个复杂的多镜片光学组件，此刻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镭射切割阵列，”泽克的声音带着绝望，“热能武器，可以瞬间汽化有机组织...”
六个装置的光学组件同时转动，红光聚焦，锁定了房间内的六个人。
“散开！找掩护！”李岩第一个扑向控制台后方。几乎在他动作的同时，一道刺眼的红色光束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击中了他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金属墙壁。没有爆炸声，只有一种高频的、令人牙酸的“嘶嘶”声，墙壁上瞬间出现了一个边缘熔化、深达数厘米的圆洞。
“该死！”王强滚到工具架侧面，一道光束紧随而至，将工具架上一整排金属工具拦腰切断，断口光滑如镜，散发出灼热的气息。
房间太小，掩体有限。张浩试图冲向工作台，但两道交叉的光束封锁了他的路线，他被迫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到了已经报废的履带车残骸后面。光束击中残骸，厚重的合金如同黄油般被切开。
薇拉和灵瞳躲在控制台的另一侧，与李岩相对。控制台的金属外壳在光束的持续照射下迅速发红、变形。泽克则蜷缩在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手仍在设备上疯狂操作，对擦身而过的致命光束置若罔闻。
“泽克！你在干什么！”李岩大吼，又一道光束几乎击中他的头部。
“我在尝试...干扰它的瞄准系统！”泽克头也不抬，声音因极度专注而颤抖，“用刚才下载的数据里的一个后门协议...但它在自我修正！”
合成音再次平静地响起，在枪林弹雨般的激光切割声中显得格外诡异：“入侵者反抗强度符合预测模型。启动次级协议：物理限制。”
房间四个角落的天花板突然打开，四条前端带着金属圆环的机械臂迅速降下。这些圆环内部闪烁着电弧，显然带着高压电流。它们的目标明确——限制活动能力。
一条机械臂闪电般射向王强，他挥斧格挡，战斧击中圆环，爆发出刺眼的电火花，王强惨叫一声，被巨大的电流击飞，重重撞在墙上，战斧脱手，整条手臂焦黑颤抖，暂时失去了知觉。
“强子！”张浩试图开枪射击机械臂，但光束立刻锁定了他，迫使他缩回掩体。
李岩看到另一条机械臂正无声地滑向薇拉和灵瞳藏身的控制台侧面。“小心！”他猛地扑出，用身体撞开了机械臂，代价是左臂被光束擦过，防寒服瞬间被烧穿，皮肉传来焦糊味。
“李队！”薇拉惊呼。
“我没事！”李岩咬牙，忍痛翻滚，躲开后续攻击。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更让他心惊的是防御系统的冷酷和高效。它不像有生命的东西那样会愤怒或急躁，只是有条不紊地执行着清除程序，每一次攻击都精准、致命，且似乎永无止境。
泽克的设备突然发出“滴”的一声轻响。“干扰...成功了！但只有三秒！”
六个镭射阵列的转动同时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红光变得散乱。而四条机械臂也僵在了半空。
“三秒！”李岩眼睛一亮，目光瞬间锁定了那扇紧闭的门。门旁边的墙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类似电箱的金属盖板，之前被工具架部分遮挡。“王强！那后面！可能是手动应急开关！”
王强忍着右臂的剧痛，用还能动的左手抓起掉落的战斧，低吼着冲向那个盖板。他不再试图劈砍，而是用斧刃撬进盖板边缘，全身重量压上。
一秒。盖板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
两秒。“咔嚓！”盖板被整个撬开，里面露出复杂的线路和一个红色的、带有保护盖的拉杆。
“泽克！开门！”王强用左手猛地拉下保护盖，抓住了拉杆。
泽克几乎在同时完成了操作，门上的红色光条闪烁了一下。“就是现在！”
王强用尽全力，拉下了手动应急拉杆。
“警告。检测到物理协议覆盖。启动最终清除预案。释放‘净化者’。”
合成音落下的瞬间，门锁“咔哒”一声弹开。但没有人感到喜悦，因为“净化者”这个词，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走！快走！”李岩率先冲向门口，同时朝还在原地的泽克大喊。
泽克一把抓起存储着珍贵数据的设备，连滚爬爬地冲向门口。张浩扶起受伤的王强，薇拉拉着脸色惨白、几乎虚脱的灵瞳，一行人狼狈不堪地挤出了即将成为死亡陷阱的房间。
就在最后一人离开房间的刹那，他们身后传来了沉重的金属撞击声。透过正在关闭的门缝，他们看到房间中央的地板整个向下打开，一个庞大、笨重、如同蜘蛛般的多足机械缓缓升起。它没有头部，躯干上布满各种发射口和切割臂，散发着比镭射阵列更危险的能量波动。
“净化者”完全升起，门在最后一刻轰然关闭，将骇人的景象隔绝。
但危机并未解除。他们正身处一条与之前相似的通道中，而通道尽头，已经传来了密集的、整齐的嗡鸣声——那是大量战斗单位正在集结的声音。
冰冷的合成音在整个通道中回荡，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
“清除协议进入最终阶段。所有单位，歼灭入侵者。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