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崩毁的余波渐渐平息,只留下盆地中央一个巨大的、散发着焦臭与虚无气息的深坑,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对抗。昏黄的天空下,荒芜山谷重归死寂,却更添几分诡异。
李小草强压下神魂中那新烙下的冰冷印记带来的不适,仔细检查怀中的云弈。他呼吸平稳,面色甚至恢复了一丝红润,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体内那股奇异的能量彻底蛰伏,与“无垢归墟之心”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然而,他越是平静,小草心中的疑云就越发浓重。
凌波、墨衡、玄煞、幽瞳四人相互搀扶着走来,个个带伤,脸色苍白,看向云弈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与忌惮。方才那裂隙后的恐怖意志和祭坛的异变,着实吓破了他们的胆。
“殿下……他……”凌波声音微颤,欲言又止。
“此事蹊跷甚多,容后细查。”小草打断她,语气沉稳,此刻绝不能自乱阵脚,“先离开这里,方才爆炸动静太大,必会引来敌人。”
她将云弈小心背起,用混沌光晕将其稳固。众人服下荆芥准备的丹药,略作调息,便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一路疾行,尽量隐匿踪迹。这方世界异常荒凉,地貌扭曲,时而可见巨大的、仿佛被啃噬过的兽骨和废弃的矿坑,空气中始终弥漫着那股令人不适的硫磺与寂灭混合的气息。偶尔能遇到一些弱小的、被虚空能量污染的本土生物,皆被小队轻易避开或清除。
墨衡不断尝试校准他的罗盘和各类定位法器,眉头越皱越紧。
“不行……完全失灵了!此界法则与三界差异极大,空间结构也异常稳固且……排外!”他额角冒汗,“寻常破界符箓在此根本无效,连感应轮回之地的方向都做不到!”
尝试了数次,甚至动用了一件压箱底的破空阵盘,也只是在空中激起几圈涟漪便告失败。回家的路,似乎被彻底断绝了。
众人心情越发沉重。被困在一个完全陌生、敌友不明、且环境恶劣的异界,绝非好事。
“必须找到此界的土着,或者……虚无教团的据点。”小草冷静分析,“他们必然有往来此界与外界的方法。”
她回想起那队正腰牌上的指引,以及他们提及的“圣所”。或许,那是一个突破口。
小队改变策略,不再盲目乱闯,而是开始有计划地搜索可能存在的文明痕迹或教团据点。
数日后,他们在一处隐蔽的戈壁滩下,发现了一条人工开凿的、通向地底的狭窄通道。通道内壁光滑,有着明显的使用痕迹,且残留着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与那些教徒身上的同源。
“小心埋伏。”小草叮嘱一句,率先潜入。
通道向下延伸极深,七拐八绕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改造而成的隐秘据点!
据点内设施简陋却齐全,有起居室、物资仓库,甚至还有一个简陋的祭坛(规模远小于盆地那个),墙壁上刻满了虚无教团的邪异符号。但此刻,据点内空无一人,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匆忙撤离时遗落的杂物,一盏能源尚未耗尽的幽紫色晶石灯兀自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看来他们撤离得很匆忙。”墨衡检查着痕迹,“是因为盆地那边的爆炸?”
“搜!看看有没有地图、日志或者传送装置之类的线索!”小草下令。
众人立刻分头搜查。
很快,凌波在祭坛下方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枚材质特殊的暗紫色骨片,骨片上用精神烙印的方式,记录着一些残缺的信息碎片。
小草将神识沉入骨片。
大量的混乱画面与意念闪过:无尽的黑暗……狂热的祈祷……捕捉“徘回者”和本土生物进行残忍实验……以及断断续续的日志记录——
“……‘圣骸’波动日益增强,‘圣所’传来谕令,加速准备迎接仪式……”
“……第七次尝试连接‘渊墟通道’失败,坐标校准极其困难,‘锚点’能量不足……”
“……‘守门人’再次催促,‘盛宴’将至,‘主上’需要‘圣骸’完成最后拼图……”
“……信号突然中断!怎么可能?!‘圣骸’脱离掌控?立刻前往查看……”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显然是盆地爆炸前那队正留下的最后信息。)
骨片中还夹杂着一幅极其模糊的、描绘着多个扭曲世界和通道的星图,其中一个闪烁的光点,似乎就代表他们此刻所处的世界,而一条极其黯淡的虚线,勉强连接向星图边缘一个更加巨大、却被浓郁黑暗笼罩的区域,旁边标注着两个扭曲的古文——“渊墟”。
而另一个相对清晰的标记,则指向本世界某个方向,标注为——“圣所前哨”。
“渊墟……圣所……守门人……盛宴……”小草退出神识,脸色无比凝重。这些词汇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远超想象的巨大阴谋网络!虚无教团似乎也只是一个庞大组织的前哨或分支!而“圣骸”云弈,竟然是所谓“盛宴”的“最后拼图”?
“殿下!这里有发现!”幽瞳的声音从仓库传来。
众人赶去,只见幽瞳从一堆杂物中拖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布满灰尘的古怪装置。它由某种未知金属和晶体构成,结构复杂,中心有一个凹槽,似乎需要插入某种能量源才能启动。装置表面刻满了与空间传送相关的符文,但其技术体系与三界截然不同。
“这是……某种传送装置?”墨衡上前仔细检查,眼中放出光来,“结构完好!但能源耗尽了,而且……它的空间定位似乎被锁定了,另一端的目标坐标是……固定的!”
“另一端是哪里?”小草立刻问。
墨衡努力解析着那些陌生的符文,半晌,不太确定地说:“坐标指向的……似乎就是骨片星图中那个‘圣所前哨’!”
去敌人的前哨站?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这是目前发现的、唯一可能离开这个封闭世界的途径!
去,还是不去?
众人陷入了沉默,目光都看向小草。
小草看着那冰冷的装置,又看了看背上依旧昏迷的云弈,感受着神魂那如芒在背的印记。
留下,迟早会被教团的大部队找到,死路一条。前往“圣所前哨”,虽是龙潭虎穴,却也可能找到更多的线索,甚至……找到回归三界的方法!
风险巨大,但或许也是唯一的生机和突破口。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决然。
“找出启动这装置的方法。”
“殿下三思!”张明远(通过特殊通讯符远程联系)的声音焦急地传来,“‘圣所前哨’必是龙潭虎穴!太过危险!”
“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小草平静地回答,“留在这里是等死,去那里,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和弄清真相的机会。墨衡,需要什么能源?”
墨衡检查着装置凹槽:“是一种……高度凝聚的虚空能量结晶,或者……同等级别的纯净能量源。”他目光不由瞥向小草手中的“无垢归墟之心”。
小草毫不犹豫地将宝珠取出:“这个可以吗?”
墨衡感受着宝珠内那混沌磅礴的能量,迟疑道:“能量级别足够,但其属性……似乎与装置要求的并不完全匹配,强行启动,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甚至……偏离目标坐标。”
“顾不了那么多了。”小草将宝珠递给墨衡,“尽力而为。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墨衡重重点头,接过宝珠,开始小心翼翼地将其嵌入装置凹槽,双手飞快地调整着装置上的符文序列,试图进行能量适配。
装置发出嗡嗡的轻鸣,表面的符文逐一亮起,混沌色的能量流入其中,使得装置微微震动起来,周围的空间开始产生细微的涟漪。
“能量输出不稳定!坐标校准非常困难!”墨衡满头大汗,“只能勉强锁定‘前哨’的大致方向,具体落点无法保证!”
“足够了!”小草背紧云弈,对众人道,“做好准备!”
凌波、玄煞、幽瞳立刻站到装置周围,神色紧张。
墨衡最后猛地一按某个枢纽!
嗡——!!!
装置爆发出刺目的混沌光芒,瞬间将五人一尸(云弈)吞没!
强大的空间拉扯力传来,比来时的虚空逆流更加狂暴混乱!因为能量不匹配,传送极不稳定,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神魂都要被甩出体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几乎要失去意识时,拉扯力骤然消失!
噗通!噗通!
几人狼狈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小草第一时间检查云弈,确认他无碍,才抬头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金属大厅,到处是断裂的管道和倒塌的支架,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头顶偶尔有昏暗的应急灯闪烁,投下摇曳的光斑。
远处传来模糊的机械运转声和……某种规律的、沉重的脚步声?
“这里……就是‘圣所前哨’?”凌波挣扎着爬起来,茫然四顾,“怎么像是个废弃的工厂?”
墨衡看着手中彻底报废的传送装置和黯淡不少的“无垢归墟之心”,苦笑:“能量偏差太大,我们恐怕……偏离了既定目标,落到这个前哨站的某个废弃区域了。”
福兮祸兮?
至少,暂时没有被敌人包围。
但沉重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