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转换毫无预兆。
前一秒还在崩塌的大殿，下一秒就站在了一条无法形容的“河流”岸边。
这条河比时间长河浩瀚无数倍。河水的颜色不是银蓝，而是所有颜色的混合，同时又透明得像不存在。河面上漂浮的不是时间气泡，而是一个个完整的多元宇宙——有的像发光的肥皂泡，有的像旋转的星云，有的像几何晶体，有的像活体生物。
而河流对岸，是无边无际的混沌。那不是混沌之海那种温和的“可能性汤”，而是狂暴的、原始的、正在被不断开辟和重塑的创世战场。
战场上，无数魔神在厮杀、创造、毁灭。
最显眼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他赤裸上身，肌肉如山脉般隆起，手中握着一柄大到无法想象的巨斧。每一斧劈下，混沌就被斩开一道裂口，裂口中喷涌出基础粒子、物理法则、数学概念…然后这些材料在某种力量作用下，自动组装成一个新宇宙的雏形。
“盘古…”鹤熙喃喃道，声音里满是敬畏。
盘古似乎感觉到了这边的注视，突然转过头。他的脸无法看清细节，只能感觉到那是一张写满了疲惫与决绝的脸。他的目光跨越维度，落在众人身上。
然后，他举起了斧头。
不是攻击，而是…邀请？
斧光斩来，却没有破坏任何东西，而是带来了一段信息洪流，直接涌入所有人的意识核心。
那是关于一切的真相：
多元宇宙不是自然产生的。所有的宇宙都是创造者们——杨眉、柳神、盘古以及无数其他魔神——在混沌中开辟的“作品”。有些魔神喜欢秩序，就创造规整的宇宙；有些喜欢混乱，就创造随机性强的宇宙；有些喜欢故事，就创造充满戏剧性的宇宙。
创造者们也会争斗。秩序派与混沌派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无法计算的时间，战场就是这条“起源之河”的对岸。每一次交锋，都会有宇宙诞生或毁灭，都会有文明兴起或湮灭。
而他们之前经历的一切——张凯凯的穿越、凯莎的崛起、华烨的秩序、宇宙意识的囚禁——都只是这场宏大战争中微不足道的一角。杨眉创造华烨，是为了测试“绝对控制”在秩序战争中的应用价值；柳神庇护他们，是因为他属于“故事派”，认为精彩的故事比战争的胜负更重要。
信息洪流还包含了更深层的真相：
所有的生命，所有的文明，所有的爱恨情仇…在创造者眼中都只是“数据点”。但数据点也可以有自己的意义——就像一幅画上的颜料点，单独看毫无意义，但组合在一起就成了艺术。
盘古的第二道斧光斩来，这次带来了更直接的信息：
“醒来。”
不是让他们从梦中醒来，而是…意识到自己既是画中的颜料点，也可以成为作画者。
“他想说什么？”王彦困惑。
“他在告诉我们…”约翰感受着体内的宇宙意识本质，那本质正在与斧光共鸣，“…即使是被创造出来的存在，也可以创造自己的价值。即使身处别人的故事里，也可以活出自己的篇章。”
柳神出现在他们身边，这次是以完全的人形——一个穿着青衫、手持柳枝的温润男子。
【盘古在提醒你们。】他说，【杨眉把你们送来，是想让你们在见识了创世战场的宏大后，感到自身的渺小而崩溃。但盘古看到了不同的可能性——他看到你们的故事足够坚韧，可以在知道真相后依然继续。】
他看向众人：【现在你们知道了。你们的世界是我和杨眉共同创造的实验场，你们的命运曾经被我们随意拨弄。你们…恨吗？】
凉冰第一个回答：“恨？当然恨！你把我们当什么了？玩具？实验小白鼠？”
“但恨没有意义。”凯莎轻声说，“就像我们不会恨父母把我们生下来——即使生下来就要面对痛苦。存在本身，就是机会。”
约翰点头：“而且我们现在自由了。华烨的秩序崩溃了，杨眉的实验结束了，这个宇宙…属于它自己了。”
柳神微笑：【很好的答案。那么，作为这个宇宙的新主人，你们准备怎么建设它？】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建设宇宙？他们刚刚还在为生存而战，现在突然要思考如何管理一个宇宙？
鹤熙最先恢复冷静：“首先，要稳定基础物理法则，防止宇宙在秩序崩溃后自我解体。然后，要帮助那些刚从秩序中苏醒的生灵适应自由…这需要时间，需要耐心，需要…”
她突然停下，看向凯莎。
凯莎明白了她的意思。
“需要一个新的管理者。”凯莎说，“一个理解秩序与自由，理解痛苦与成长，理解创造与尊重的…引导者。”
所有人都看向她。
凯莎摇头：“不是我。我累了。几万年的战争，三十年的囚禁…我想休息了。”
她看向约翰：“你愿意吗？你融合了宇宙意识的本质，你理解自由的价值，你也见过秩序的弊端…”
约翰也摇头：“我的执念是保护你，不是统治宇宙。而且…我感觉到，宇宙意识的那部分本质正在呼唤我。它想回归混沌之海，回归它诞生的地方。”
他看向手中的“理解之刃”，剑身已经几乎完全透明，只剩下淡淡的轮廓。
“剑的力量耗尽了，宇宙意识的赠礼也快消散了。”他说，“当它完全消失时，我也会…变回普通人。也许连普通人都不是，只是一个残留的意识碎片。”
凯莎握住他的手：“那就变回普通人。我们可以找一个安静的世界，过平静的生活。”
“但宇宙需要管理者。”唐婉说，“否则刚获得自由的生灵可能会陷入另一种极端——彻底的混乱。”
王彦突然开口：“也许…不需要一个‘管理者’。”
所有人看向他。
“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管理呢？”王彦说，“让他们自己摸索。会犯错，会痛苦，甚至会爆发战争…但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就像父母最终要放手让孩子自己走路，即使知道孩子会摔跤。”
凉冰挑眉：“所以你建议完全放任？那和混沌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基础。”鹤熙若有所思，“我们可以建立一个‘最低限度的框架’——比如禁止大规模毁灭性武器，比如建立跨文明交流平台，比如保护基本的生命权…但除此之外，让各个文明自由发展。”
她看向柳神：“作为创造者，您允许我们这样安排吗？”
柳神笑了：【这个宇宙现在属于你们。只要不违反‘起源公约’——比如试图摧毁其他宇宙，或者干涉其他创造者的实验场——你们可以自由决定它的未来。】
他顿了顿：【不过，我建议你们保留一样东西。】
“什么？”
【故事。】柳神说，【把这个宇宙发生的一切——华烨的秩序、凯莎的反抗、宇宙意识的牺牲、你们的成长——都记录下来，编成一部史诗。让后来的生灵知道，自由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无数人用痛苦和牺牲换来的。】
他手中的柳枝轻挥，点点绿光洒落。绿光在空中凝聚成一本巨大的书，书页自动翻开，上面开始浮现文字——正是他们经历的一切。
【这本‘创世史诗’会融入宇宙的底层规则，成为所有文明的神话源头。当他们仰望星空时，会隐约感觉到有一个关于自由的故事在星海中流传。】
柳神合上书，书化为一道流光，射向宇宙深处。
【我的任务完成了。】他说，【接下来，是你们的故事了。】
他向众人点头致意，然后踏入维度裂缝，消失不见。
起源之河的对岸，盘古还在继续劈砍混沌。他偶尔会转头看向这边，眼中似乎有一丝…鼓励？
然后，第三道斧光斩来。
这次不是信息，而是一股温和的推力。所有人感到身体被向后推，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