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灵芝想去看看，十次有九次被客客气气地挡在门外。
好不容易剩下一次，也只能隔着帘子，远远望一眼那被裹在华贵襁褓里的小小身影。
待到过了几年。
白景墨登基为帝，大封六宫。
他御笔亲题，给了宋灵芝一个“庄”字作封号，立她为嫔。
而入主中宫的，自然是正妃李慧儿。
彼时，皇后李慧儿也已身怀六甲。
宋灵芝在冷寂的宫室里，心里却怀揣着那点微末的希望。
如同将熄的炭，忽明忽暗。
她想，等皇后的孩子出生，一个嫡出的皇子或公主，自然比她这个身份卑微的宫嫔所生的皇子更尊贵。
到时候，皇后或许……就会把她的孩子还给她了吧？
哪怕，只是让她能时常见见。
可她等来的，是初夏一个闷热的午后，宫人连滚爬爬带来的噩耗。
“大皇子……大皇子在太液池边玩耍，失足……落水了！”
“救上来时，已经……已经没了！”
宋灵芝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所有阻拦的人，跌跌撞撞冲向太液池。
池边围了许多人，她的孩子小小的身体躺在潮湿的石板上。
只见其面色青白，早已冰冷。
李慧儿被宫女扶着，在一旁拭泪，声声哀切。
“是本宫疏忽，本宫对不住皇上，对不住庄嫔妹妹……”
宋灵芝扑过去，想要抱住那冰冷的小身体，却被太监死死拦住。
不是失足！绝不是！
皇子公主们都有嬷嬷太监们贴身服侍。
怎么可能会一时疏忽大意就让他跑不见，径而独自溺水的呢？
再说了，太液池边有宫女洒扫，她们又怎么可能会看不见有人落水呼救？
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
宋灵芝发疯般去找白景墨。
她跪在御书房外，磕头磕得额上鲜血淋漓，求他查明真相，为孩子讨个公道。
御书房的门开了，宋灵芝进去。
只见身着龙袍的帝王高坐在龙椅上，面容在冕旒后看不真切。
她听到白景墨的声音传来，带着沉沉的冷漠与不耐。
“庄嫔，皇后悲痛过度，已自请责罚。”
“太医内侍监都已查验，此事实属意外。”
“你丧子心痛，朕明白，但不可胡言乱语，失了体统。”
“胡言乱语？”宋灵芝仰起脸，泪混在一起让她看不起眼前的人。
“陛下！那是你的儿子！”
“他怎么会一个人跑去太液池边！陛下——”
“够了！”白景墨厉声打断。
“朕知你难过，但此事已了。”
“你回去好好静养，莫要再生事端。”
“来人，送庄嫔回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出！”
大门在宋灵芝的身后缓缓合上，也关上了最后一丝天光。
白景墨的意思就是幽禁她。
他还想要包庇李慧儿吗？
疯狂慢慢布上宋灵芝的面容。
这些年来，她后悔过无数次为什么要救下白景墨。
若非如此，她一个山间采药女的命运也不会就此改变。
悲恸绝望，像毒藤缠绕心脏，日夜啃噬。
宋灵芝迅速憔悴下去，形销骨立。
唯有一双眼睛，黑得瘆人，如同燃着幽幽的鬼火。
她在等待机会。
终于，这一天她趁着侍卫换防的疏忽之际。
宋灵芝悄悄溜出了宫门。
她一路奔到皇后的凤仪宫。
此时的李慧儿正在对镜理妆，闻声回头，看到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随即她柳眉倒竖，呵斥道：“庄嫔！你疯了不成！”
“擅闯中宫，你可知该当何罪？！”
“我的孩子是不是你杀的？”宋灵芝紧握着袖中藏着的剪刀，朝着李慧儿逼问道。
李慧儿闻言，先是一怔。
随即她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竟真的掩着口，低低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华丽的殿宇中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快意。
李慧儿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身边惊慌的宫人都退下。
殿门合拢，只余下她们二人。
“本宫当是什么事，让庄嫔妹妹如此失态，连性命体统都不要了。”
李慧儿姿态优雅地转过身，对着铜镜，扶了扶方才因惊躲而微斜的凤钗。
镜中映出她姣好妩媚的面容。
“你的孩子？”
“庄嫔，你莫不是伤心过度，癔症了？”
“那是我悉心抚养的皇长子，是陛下的长子，何时就成了你的孩子？”